潤柔久不在燕京,又忙於理家,教養菽哥兒,根本就沒聽見過這些話。


    聞言也不由皺了眉頭,滿眼的不悅,“五妹妹跟在太妃與祖母身邊,你說得這些話我自然不會疑你。若真是如此,這門婚事的確該好好思量。”


    沛柔又想起今日海柔冰冷的眼睛,“三姐姐是大姐姐的親妹妹,從小看著她長大。大姐姐覺得,三姐姐可是做世子夫人的料?”


    “姐姐如今婚姻美滿,又有了菽哥兒,一定希望三姐姐也能過的好些。”


    “二叔母不會聽我的話,卻一定會聽姐姐的話。三姐姐究竟未來如何,還要看大姐姐的了。”


    潤柔點了點頭,“照你這樣說,這門婚事確是做不得的。可我與你說句實話,萬家這門親事,我也並不太看好。”


    “萬家的小將軍當然是個少年英雄,可做英雄身後的女子,卻也並不是那麽舒適的。”


    “我並不覺得海丫頭能有這樣堅強,能忍受分隔兩地,或是遠離親人的苦楚。”


    “就說我自己好了,雖然崔家的確算得上是千好萬好,可背後也總有些差強人意,不足為外人道的地方,我也不願她吃這樣的苦。”


    可明明不能在一起,才是這世間至苦。


    事到如今,沛柔也並不覺得海柔能夠得償所願了。


    “所以我的意思,還是讓大姐夫替三姐姐留意一下,有沒有什麽有才的年輕學子,或許這樣的人家對三姐姐來說會更好一些。”


    門第稍微低一些也沒有關係,畢竟前生海柔就是吃了門當戶對的虧。


    “五妹妹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等我娘從常家回來,我即刻便會去找她的。”


    不過沛柔也是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常氏居然會如此執拗。連千裏迢迢回來的潤柔她也不顧,一個字也不願聽,反而遷怒了海柔,將她禁足在了蕙草堂裏。


    隻是於如今的海柔而言,禁不禁足,又有什麽分別。


    但宣瑞伯府那邊到底還是被太夫人壓住了,並沒有前來下定。太夫人既說不許,有上次武寧侯府前車之鑒,常氏自然也就沒有輕舉妄動。


    *


    草長鶯飛,轉眼又是三月。柳色春筵,晴風麗日,一枕厭厭春困。


    這一日是上巳日,因為海柔的事情,即便春光正好,沛柔也覺得諸事無趣。在翠萼樓裏隨便拿了本書看,聊以打發辰光。


    忽而聽見樓梯聲響,進來的人居然是許久未來定國公府的瑜娘。


    瑜娘一進了門,也顧不上和沛柔寒暄,開口便是:“海娘在何處?蕙草堂麽?我哥哥從西北回來了,有沒有辦法讓他們見一麵。”


    沛柔心中悚然一驚,立時就從貴妃榻上站了起來,“祖母不是說萬世兄在草原上失蹤了麽?他怎麽回來了?”


    瑜娘便道:“前線的事情,說不了那麽清楚。”


    “我哥哥收了海娘和宣瑞伯府要定親的消息,即刻就從西北快馬回來了,今日剛剛到燕京。你可有辦法把海娘帶出府,和我哥哥見上一麵?”


    海柔出事那一日是二月十七日,距離如今不過才十五日而已。再減去送信所需要的時間,萬長風在路上根本就是不眠不休。


    沛柔也知道這事著急,立刻就吩咐紜春,“你把院子裏有力氣的婆子都叫上,跟我去蕙草堂,再讓外院備好馬車,就說是我要去灞水邊遊春。”


    “對了,以防萬一,把費嘯也叫來。”


    紜春應聲去了,等粗使的婆子在院中站齊了,沛柔就和瑜娘去了蕙草堂。


    海柔既然是在禁足,門前自然有常氏的婆子看守。


    自海柔禁足之後,她並沒有過來探望過她,相對也是無言。她知道海柔和萬長風大約無緣,更不敢麵對她。


    而且最近她總是想起前生海柔最後站在窗前的身影,讓她許久未得好眠。


    那兩個婆子見沛柔帶了這麽多人來,不由得兩股戰戰,強笑道:“鄉君今日此來,是為了何事。告訴老奴,老奴自當替您傳話。”


    沛柔擺了擺手,“不必了,我親自去和三姐姐說。”


    那婆子忙道:“鄉君請留步。二太太下了死令,絕不許人在蕙草堂進出的,奴婢們隻是下人,千萬請您憐憫。”


    沛柔懶得再和這兩個婆子廢話,自有翠萼樓裏的婆子把她們攔住。


    “我今日是一定要為難為難你們了。若是在二房當不下去差了,隻管來翠萼樓找我。”


    她進了蕙草堂,隻覺得四處都寂寥無聲。


    此時已經是午後,海柔卻還沒有起來,月白色的帳幔懸掛在床頭,隻有逢春坐在旁邊的繡墩上做針線。


    沛柔掀開了帳幔,幾乎要認不出裏麵的海柔。從前海柔愛吃愛玩,臉頰上總有些肉乎乎的,不過十幾日,就已經瘦到了皮包骨。


    沛柔忍著心酸,吩咐逢春快拿海柔的衣服過來。


    “三姐姐,你聽我說,萬世兄從西北回來了,他是為了你才回來的。你快穿好衣服,跟著我出府去見他。”


    海柔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方才沛柔究竟說了些什麽,匆匆忙忙穿戴好,就跟著沛柔出了門。


    蕙草堂裏還有一個婆子被按在地上。紜春就告訴她,這個婆子是常氏放在這院子裏監視海柔的。


    瑜娘進府是瞞不了人的,如今抓到了這個人,常氏得消息終歸會慢一點。


    此刻卻也顧不得這麽多,三個人急匆匆地從南邊出了熙和園,一路出府。


    瑜娘也是許久未見海柔,見她成了這副憔悴樣子,不由得也紅了眼眶,拉著海柔的手道:“海娘,你放心,這輩子我隻認你一個嫂嫂,我哥哥也隻認你一個妻子。”


    “他這次能從西北回來,就是已經得了我祖父的首肯了。”


    “你們先見一麵,跟彼此說說話。你成了這副樣子,我哥哥又能好到哪裏去。你放心,若你們家還有誰反對,我祖母會親自上門求親的。”


    海柔的聲音如墜夢中,“瑜娘,我……你說的都是真的?沒有騙我?”


    瑜娘抹了一把淚,重新握著她的手。


    “當然是真的,一會兒你見了我哥哥就知道了。不過我哥哥這幾日風雨兼程,好幾日沒有好好睡覺打理自己了,你可不要嫌棄他。”


    “怎會。”海柔破涕為笑,“萬世兄平日那麽愛幹淨的人,要是這時候見了我,定然要羞窘了。看我不好好打趣他。”


    若真到相見之時,隻怕未語淚先流了。


    她們並不是往灞水邊去,當時這樣說,隻是怕常氏發現之後會出府來找她們。


    上巳節灞水邊太熱鬧,她們現在去的是金水湖,萬長風租了畫舫在那裏。


    金水湖離定國公府本就不遠,即便海柔想見到萬長風的心情那樣急迫,也並沒有覺得很久。


    海柔衣帶漸寬,趕了七八日路的萬長風也沒好到哪裏去。隻不過稍稍休整罷了,看起來整個人也很疲憊。


    但從他看見海柔身影的那一刻開始就變得不一樣了。


    有情人相見,自有千言萬語要說。


    紜春和費嘯在馬車上等待,沛柔和瑜娘就在畫舫的甲板上,把船艙留給了這一對苦命鴛鴦。


    他們自訴他們的衷情。沛柔與瑜娘許久未見,也有很多的話想說。


    一個多月之前,也是在這樣的一艘畫舫上,瑜娘與景珣決裂,她可有片刻想要回頭?


    “他總覺得他和那些女人隻是逢場作戲,他哄我,隻不過是因為我生氣而已。他並沒有覺得是他錯了,是他不該這樣做。”


    沛柔隻是道:“或許是王妃太忙,他又見慣了永寧郡王多情,所以並沒有人告訴他這是錯的吧。”


    “早些看清於你們彼此而言都是好事,不要再多牽掛了。”


    瑜娘搖了搖頭,“事已至此,我還有什麽好牽掛。我家裏之所以還沒有為我說親,不過是因為長幼有序,我哥哥還沒有娶親罷了。”


    “等我哥哥和海娘成婚,我的事情想必也快了。隻是我母親似乎在為我相看江南的人家,若真是如此,恐怕往後你我就少有相見之日了。”


    果然和前生一樣,u看書.uuknhu.cm 萬家人有隱退江南之意。


    可方才瑜娘說,萬老將軍已經同意了萬長風與海柔的婚事。既然是如此,他們肯定很難逃的開了。


    說實話,沛柔心中也有困惑。


    當年萬老將軍和她外祖父是西北的雙子將星,惺惺相惜,肝膽相照。那萬老將軍又怎會不明白自己的老友是因皇位之爭而被人誣陷的。他難道就沒有想過為他翻案嗎?


    太夫人對太子的評價並不高,沛柔幾乎已經可以肯定,前生定國公府是被迫站到了太子那邊的。


    會不會是因為連定國公府都已經放棄了,所以萬老將軍才會將外祖父一家的事情引為前車之鑒,決定放下手中的兵權的?


    萬家的後人明明是如此優秀的,若是他不放棄,明明是可以長風破浪,直掛雲帆濟滄海的。


    沛柔不知道要怎麽答瑜娘的話,但她隱隱覺得,既然萬將軍同意和定國公府結親,恐怕是已經改變了主意了。


    那瑜娘的事情,也許也會因此而改變。


    今日是上巳節,所以白日的畫舫也有很多。


    沛柔沒想到燕京原來真是這麽小,越行越近的畫舫上,她又遇見了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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