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6)


    黃一天低頭沉吟了一會說,再等幾天吧,讓朱家的老爺子親自找上門來,這樣顯得出咱們辦這件事有多為難。


    李成華也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了領導的意思,點頭說,我明白了。


    臨走的時候,黃一天又叮囑了一句,李局長,人是要想辦法先放了,可是有些話你得跟朱家的人交代清楚了,他們家這寶貝孫子現在不是無罪釋放,隻不過公安局的官方說法是證據不足,可實際上你得讓朱家人心裏都清楚,證據充足的在你公安局裏放著呢,要是這小崽子出去後還是不學好,那可就怪不得公安局的人再下手了。


    李成華當即明白了黃一天的苦心,這就相當於在朱家人頭上吊了一顆大鍾,繩子在人家手裏攥著呢,說是把人給放了,其實倒是對朱家來說,多了一個牽製。


    李成華走後,也就一杯茶的光景,黃一天接到市紀委敬書記打來的電話。


    盡管敬書記是一如既往的開玩笑口氣,那話裏卻透出幾分說不出的味來。


    敬記現在可是當了領導人了,想要請你領導人吃頓飯,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應酬呢?


    黃一天聽著這話有些不痛快的意思,趕緊好言好語應付道,敬書記這話說的可就太見外了,咱們兄弟誰跟誰呀,吃飯這點小事,隻要敬書記隨便一句話,我來安排就是了。


    敬書記相當強勢的口氣說,免了,我請客,自然由我來安排,就看你黃書記肯不肯給麵子大駕光臨了。


    黃一天笑道,敬書記說出來的話,我一向當成聖旨扛著,既然你要安排,我遵命就是了,說個時間地點,就算是天上下墜子,我也得趕過去跟兄弟多喝兩杯。


    敬書記顯然對黃一天的說話語氣和態度還算是滿意,說話的口氣總算是緩和了一些,衝著黃一天說道,行了,今晚下班後,你直接到在水一方大酒店吧,我在樓上恭候大駕。


    黃一天還想說什麽,敬書記那頭已經把電話給撂了,電話裏傳來短促的滴滴聲,表明了敬書記打這個電話過來似乎不太友善,黃一天手裏拿著電話左思右想,自己似乎並沒有哪裏做事對不起敬書記的地方,心裏不由升起疑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敬書記這話裏明擺著有話,他今晚請自己吃飯,到底所為何事?


    帶著滿腹疑團,黃一天一下班就去了在水一方大酒店。


    在水一方依舊是一片繁華景象,像黃一天這樣在市裏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市區一些高檔酒店的領班多是麵熟的,遠遠的,領班就迎上前來,溫柔的聲線問黃一天,今兒個是定的哪個包間?


    黃一天回答說,紀委敬書記請客。


    領班的立即就明白過來,一路在前,引著黃一天上了二樓最裏麵的豪華套間,這包間是在水一方裏頭最高檔的包間了,每每市裏有什麽上檔次的領導接待,才會安排到這裏。


    領班推開門,黃一天一眼瞧見趙亞楠似乎是聽見腳步聲,忙不迭的跑過來開門,見到黃一天趕緊衝著裏頭喊了一聲,敬記來了。


    黃一天瞧見趙亞楠,心裏先是咯噔了一下,頭腦中琢磨著,難不成敬書記今天的不高興,跟趙亞楠有關?


    沒時間讓他想更多,敬書記滿麵春風的從裏麵走過來,伸手跟黃一天握上後,徑直拉著他往裏走,邊走邊說,快來,快來,我這一盤棋自己下了好一會了,左右手的實力旗鼓相當,自己跟自己下實在是沒什麽意思,你趕緊的幫我一把。


    黃一天見敬書記對自己的態度似乎又沒什麽罅隙,心裏放鬆了些,趕緊順勢坐到了裏間的記兩人對壘起來。


    趙亞楠熟絡的指揮著底下人上茶的上茶,上菜的上菜,拿酒的趕緊去拿酒,她自己卻一屁股坐在敬書記旁邊,瞧著兩軍對壘,時不時的插上兩句。


    黃一天對下棋沒什麽造詣,三下五除二已經成了敬書記的手下敗將,搞的敬書記直喊贏的沒什麽意思,還要重來,倒是趙亞楠提醒說,敬書記,你今晚可是特意請黃書記過來吃飯的,難不成就這麽一直下棋,連飯都不吃了。


    敬書記這才恍然大悟一般,跟黃一天一道入席坐好。


    雖然一桌子隻有三個人,該上的好菜一個都不少,就這下棋的一會兒工夫,整整齊齊的上了滿滿一大桌子菜肴,儼然比宴請那些重要領導人物還要排場。


    黃一天衝著敬記,你今晚這是唱的哪一出啊?好端端的請我吃飯,還整了這麽大的排場,你這不是折損我嗎?哪有兄弟這麽敲竹杠的,改天這人情還得我還你,又得擺這麽一大桌子菜,忒浪費了。


    敬書記衝著坐在自己身旁的趙亞楠笑笑說,都是女人的主意,我原先說,就在我那裏弄兩瓶酒,弄幾個小菜,咱們兄弟倆好好的喝兩杯,說說心裏話,可趙經理說,黃書記是貴客,非得上這來。


    黃一天聽著敬書記今晚說話總跟自己透著一股生分,把手裏剛剛拿起的筷子往桌上一放,衝著敬書記直言道,敬書記,咱們兄弟相交並不是一日兩日的,你還不了解我的個性嗎?你要是有什麽話,盡管直說好了,你要是不把話給我說清楚了,這一桌子的菜,我可是一口都吃不下。


    敬書記見黃一天表情挺嚴肅的,轉臉看了坐在自己身邊的趙亞楠一眼說,我就說,我這兄弟很可能是不知情的,你還不信,非要擺這麽一桌……。


    可能是趙亞楠在底下狠狠的踹了敬記的話說了一半,又硬生生的咽下了。


    趙亞楠主動端起酒杯衝著黃一天說,黃書記,我知道您跟敬書記是好兄弟,感情深,一直以來,兩人之間都是相互照應著,正因為有了這層關係,我才敢當著黃書記的麵,有話直說。


    黃一天現在算是基本斷定了,敬書記今天對自己的態度必定跟這女人有關。


    黃一天衝著趙亞楠擺手說,趙經理,我黃一天是個爽快人,我要是有哪裏做的不到位的地方,你盡管跟我直說,敬書記坐在這裏,咱們都不是外人,把話攤開來說,比什麽都強。


    趙亞楠見黃一天拒絕跟她喝酒,隻得把端著酒杯的手又縮回來,臉上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還不是為了教育局校舍工程那點小事,我想著,自己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了黃書記了,所以才會沒拿到工程?


    黃一天聽了這話,不由愣怔住了,浦和區教育局校舍招標工作的確是今天上午剛剛結束的,他因為公事繁多,還沒來得及詳細過問此事,按照趙亞楠的說法,他們這次是在工程招標中失標了?


    這怎麽可能呢?黃一天想著趙亞楠公司的實力應該還是可以的,盡管他並不想過多插手工程招標上的事情,但是看在敬書記的麵子上,他還是讓趙亞楠提前去找了一趟劉春花,希望劉春花在同等條件下,可以對本地企業有所傾斜,難道中標的那家實力過於強勁?


    趙亞楠看出了黃一天眼裏的疑惑,依舊是笑著說,要是別的公司中標,我倒也沒什麽好說的,可我聽說中標的公司居然是市委副書記夏邦浩女婿的皮包公司,那家公司雖然來咱們普安市的時間不長,可名氣卻不小,誰不知道,那是一家沒有任何資質的皮包公司,中標到手的工程,轉臉就轉包給別人去做了,自己公司底下根本就沒有一兵一卒,輸給這樣一個皮包公司,我這心裏可真是相當鬱悶呢。


    趙亞楠的話無異於一枚重磅炸彈在黃一天的身邊炸響,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敬書記今天自始至終跟自己說話都含著一股生分在裏頭,敢情他以為這件事是自己在背後操作的結果。


    黃一天轉臉對敬記,兄弟現在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你信嗎?


    敬書記點頭說,我知道黃書記是個真性情的人,這件事弄成現在這樣,必定是有原因的,今晚這頓飯的意思也就在這裏,我也很想聽聽兄弟你的解釋。


    黃一天苦笑說,我的解釋就是,我當真是什麽都不知情。


    黃一天此話一說,不僅是敬書記,連趙亞楠都有些目瞪口呆了,劉春花居然這件事沒有經過區委一把手書記的同意就擅作主張,這怎麽可能?


    如果黃一天說的話是真的,這裏頭可以說的文章可就太多了,首先是黃一天對浦和區的整體控製能力問題,還有劉春花一個還在主持工作的紀委書記怎麽就有這麽大的膽子,這麽重要的工作,沒經過領導點頭就敢隨便定調子?瞎子也能看出來,這裏頭必定有事。


    敬書記到底是官場經驗比較豐富的老油子了,見黃一天這副苦著臉的模樣,心裏斷定他剛才對自己說的應該是真話,這種事情瞞得了初一,瞞不過十五,黃一天要是在這種事情上跟自己打馬虎眼,那肯定是瞞不了多久的,再說,黃一天跟自己之間的交情不是一天兩天了,他沒必要因為一個工程的事情,讓兄弟之間從此有了罅隙。


    敬書記端起酒杯說,黃書記,咱們兄弟之間,有什麽話說開了就行,我相信黃書記對於這件事是有苦衷的,來之前,我就是這麽跟趙經理說的,可她偏要當麵問問你,看這事情辦的,要不,兄弟我先自罰一杯。


    敬書記說著,一杯酒端起來揚起脖子就灌了進去。


    黃一天還沒來得及阻攔,敬書記已經喝完了,他隻能也端起酒杯舍命陪君子,一樣一仰脖子,一杯酒下肚。


    放下酒杯後,黃一天問趙亞楠,趙總,你說的那家公司老總名叫賈愛軍是嗎?


    趙亞楠笑道,黃書記,如假包換,到哪裏都打著夏邦浩的旗幟,好像深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市委副書記的女婿。


    敬書記在一邊伸手拍了一下桌子說,這句話還真是讓趙總說對了,他要不是有市委副書記女婿的身份,隻怕在這普安市裏,沒什麽人會多看他一眼。


    黃一天衝著敬書記笑了笑,又問趙亞楠,我之前讓你去找劉春花,你去了沒有?你沒跟她說清楚,是我讓你去的嗎?


    趙亞楠笑道,黃書記,這麽重大的事情,我怎麽會疏忽呢?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真話來回答黃書記,我當真是去找過劉春花書記了,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說了,所以結果出來之後,我才會相當的意外,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黃一天感覺自己一時還有些理不清頭緒,這件事來的過於突然了,在沒有聽到劉春花的匯報之前,他並願意聽取趙亞楠的一麵之詞就下什麽結論。


    敬書記倒是憂心忡忡的口氣說,兄弟,你底下這幫人要是這麽做事沒眼力的話,我可真要替你擔心了,我記得這個劉春花當初可是你讓我推薦主持工作的,難道她居然不清楚,你我兄弟一直跟夏邦浩有隔閡?主子不待見的人,她倒是巴結的挺歡,你說你推薦的都是什麽幹部啊?


    黃一天衝著敬書記苦笑說,老領導,我也是剛知道消息,這裏頭到底有什麽文章,我現在還不清楚,不過,既然劉春花有膽把工程招標結果當成兒戲,居然把工程包給一個皮包公司,隻怕她很難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黃一天最討厭的就是下屬對自己的背叛,這個劉春花明明是自己一手提攜起來的,現在居然胳膊肘往外拐,她還真有這個膽量。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敬書記說,有你兄弟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這個劉春花現在不過是個主持工作的,以後能不能提拔當正職,我們紀委可是需要好好的考察一下。


    黃一天知道敬書記這是心裏記恨上了劉春花,又擔心駁了自己的麵子,所以提前把話說到明處。


    黃一天用堅決的口氣說,放心吧,劉春花的事情,等我搞清楚事情真相後,無論你想要怎麽收拾這女人,我黃一天必定不會說二話。


    敬書記點頭道,還是兄弟說話痛快,來,喝酒!


    帶著幾分豪氣,敬書記跟黃一天倆個人居然幹掉了兩瓶白酒,幹到最後,兩人都有些醉了,隻有趙亞楠還算是個明白人,考慮到兩人這副醉醺醺的樣子走出酒店被下屬看到有損形象,索性在樓上開了房間,把倆人弄進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黃一天醒來的時候,聽見有人敲門,開門一看,卻是敬書記,兩人不由相視一笑,趕緊一同下樓隨便吃點早餐,省得誤了上午的工作。


    下樓的時候,敬書記問黃一天,知道最近省裏幾個領導要調整的消息嗎?


    黃一天搖頭說,最近一段時間,我忙的抽不開身,有段時間沒去省城了,怎麽,有什麽新消息?


    敬書記說,倒也沒什麽新消息,隻不過,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這都是老規矩了,上一任的領導要走,底下自然有一批人要樹倒彌孫散,也不知道接下來又是誰走運,能跟新任的領導攀上點交情呢。


    黃一天聽到這裏,嗬嗬笑道,不管是誰上來,咱們幹好本職工作就好了,哪個領導上台都需要幹實事的人。


    敬書記點頭笑道,這倒也是大實話。


    兩人聊著,又扯到昨晚的話題上,敬書記提醒黃一天,劉春花的事情,讓他最好放在心上,要是手底下多了這樣幾個不聽使喚的幹部,那一把手的威信何在?


    黃一天知道敬書記也是關心自己,點頭說道,放心吧,這次的招標事情,我一定會搞個水落石出,該打魚的打魚,該撒網的撒網,紀委書記這麽重要的位置,豈能便宜了一個不聽話的東西。


    匆匆用完早餐後,黃一天回到自己的書記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讓程浩文立即到自己辦公室來。


    劉春花當時是程浩文積極向自己推薦任用的,自己當時也是實在沒有其他人可用,才會用了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現在既然事情出來了,自然先要找程浩文問個清楚。


    程浩文原本是滿麵春風的來到黃一天的辦公室,在程浩文的心裏認為,這一大早的,黃書記找自己必定是有什麽公事要談,這是黃書記對自己的信任,不管什麽事情都要先跟自己商量一下,算得上是對自己高看一眼了。


    做下屬的,能被一把手書記高看,這是一種不可多得的榮譽,程浩文為自己擁有這份榮譽而自豪。


    進門瞧見黃一天的臉色時,程浩文滿麵春風戛然而止了,因為黃一天的臉色鐵青,是他從未見過的嚴肅感覺。


    程浩文忍不住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內心的些許不安,衝著黃一天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問候道,黃書記,您找我。


    黃一天點頭說,程書記請坐吧。


    程浩文的屁股落定後,黃一天順口問道,程書記最近忙什麽呢?


    程浩文趕緊匯報說,最近忙著年度要開的人大會議,這不是我頭一次上任後的全區人大會議嘛,沒什麽經驗,所以很多事情多問問,也想要學習點經驗,下次再開的時候,心裏也就更加有底了。


    黃一天點頭說,不錯,這次的人大會議的確很重要,你多看重一些也是對的,不過你作為人大主任,黨群那一塊的工作,該分管的可也不能放鬆。


    程浩文聽出黃一天話裏有話,趕緊應承道,黃書記說的是,黨群那一塊的工作,我也會放在重點要關注的問題上考慮的。


    作為一個下屬,如果這種時候還聽不出領導話裏有話,那就是頭腦有些愚鈍了。


    程浩文見黃一天隻是繃著一張臉,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後,在沒有下文了,仗著膽子問了一聲,黃書記,是不是我在工作中出什麽差錯了?


    黃一天看了程浩文一眼,問道,教育局校舍招標的事情,底下人跟你匯報了嗎?


    程浩文搖頭說,沒有。


    黃一天眉頭不由皺了一下,問道,現任紀委主持工作的劉春花當初可是你推薦上來的,這麽重大的事情,她居然也沒跟你備案?


    程浩文這下聽出點眉目來了,敢情領導人不高興是為了教育局招標的事情,劉春花居然沒跟他事先通氣,這一點劉春花的確做的相當不到位,這麽大的事情怎麽能不向領導匯報呢?因為劉春花是自己推薦給黃書記的,所以他才會把這筆賬記到自己頭上來了。


    程浩文心裏有些忐忑起來,一直以來,劉春花做事還是比較有分寸的,怎麽這次居然在上級領導沒有做出任何指示前,就擅自決定了這麽重大的事情呢?


    程浩文一副認罪態度良好的口氣說,黃書記,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的提點劉書記一回,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誰給了她這麽大的膽子?做事情這麽不懂規矩。


    黃一天冷笑了一聲說,這要僅僅是不懂規矩的事情,我也犯不著生氣,現在人家其他建築公司的舉報信已經到了我的桌上,說是這次浦和區紀委負責的招標辦在招標過程中,存在嚴重的徇私舞弊行為,最後中標的居然是一個沒有任何資質的皮包公司,這件事要是傳出去,我們浦和區成了什麽樣的地方?沒有公平公正,沒有法律約束了?這麽重要的招投標過程就被某些人當成兒戲一般?


    黃一天越說越激動起來,忍不住把手裏的一支筆重重的扔在辦公桌上,筆和玻璃的強烈撞擊聲,傳到程浩文的耳朵裏,顯得特別刺耳。


    這還是程浩文頭一次見黃一天當麵對自己發火,他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當即表態道,黃書記,您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盡快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複。


    黃一天也知道,程浩文在這件事裏頭,無緣無故的充當了個冤大頭,他本人也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自己狠狠的訓斥了一頓,現在見程浩文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心知效果也算是達到了,於是放緩了語氣說,程書記,你辦事,我一向是放心的,但是底下人做事這麽沒譜,你讓我怎麽放心的下,我這心裏是著急,擔心別再出現類似於上次趙浩霞公司的事情,咱們浦和區好不容易才風平浪靜,幹群一心搞發展,我真是不想再出任何意外了,咱們都是當領導的,誰指望自己的下屬混到裏頭去,可偏偏就有幾個不爭氣的,想要往回拉都拉不住,這件事我就等你的回音了,你趕緊忙去吧。


    黃一天這語重心長的一番話,差點沒把程浩文的眼淚給說掉下來,說到底,黃書記心裏是巴望著底下人好的,可底下人居然這麽不爭氣,可真是枉費了黃書記的一片好心了。


    程浩文不敢耽擱,出了黃一天的辦公室後,立即給現任招投標辦公室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陳光禮打了個電話,讓他立即到自己的辦公室來一趟。


    陳光禮從電話裏聽出程主席說話的語氣嚴厲,心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犯了哪一條,要被領導叫過去談話,盡管心裏有些忐忑,卻還是趕緊去了一趟程浩文的辦公室。


    程浩文的辦公室門是開著的,陳光禮走到門口又停下步子,使勁的深呼吸一口氣後,才站到門口笑著衝程主席招呼道,程主席,我來了。


    程浩文此刻的臉色比剛才黃一天擺給他看的臉色還要難看,他衝著陳光禮隨便的做了個手勢說,把門關好,找個地方坐下說話。


    陳光禮瞧著程主席這副臉色,額頭上不由緊張的冒出幾絲虛汗來,他一向很少跟這個級別的領導打交道,突然領導找自己過來,又是這副臉色,他心裏是真的有些發慌了。


    程浩文瞧著陳光禮內心的局促和不安,忍不住歎了口氣,陳光禮也算是自己的老下屬了,自己在紀委的時候,盡管他話不多,業務能力卻一直不錯,正因為這個原因,他當初才會把陳光禮弄到招投標辦公室當主持工作的副主任,今天找他過來,主要目的是了解情況,要是先把他給嚇住了,隻怕底下不敢跟自己說實話。


    程浩文換了種口氣對陳光禮說,小陳啊,叫你過來,是為了問問你教育局招投標的事情,你別那麽拘謹,有什麽就說什麽,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就好了。


    陳光禮聽了這話,臉上一下子愣住了,他沒想到程主席一開口就問了這麽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這可怎麽是好呢?


    陳光禮心裏明白,陳光禮的心裏明白,劉春花是程浩文推薦上來的人,自己能安安穩穩的在招投標辦公室當副主任也幸虧有程浩文和劉春花的賞識,現在程浩文問自己關於教育局招投標事情,如果實話實說的話,隻怕後果很嚴重,如果不實說,又怎麽能度過這一關呢?


    瞧著陳光禮那副為難的表情,程浩文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他對陳光禮說,你心裏倒也不要有太多的顧慮,知道什麽就說什麽,我的性格你們這些老下屬心裏是最清楚的,原本就是黑白分明,是誰該承擔的責任就是誰的,不相幹的人,絕對不會有任何牽連,今天不過是想要找你把詳細情況弄清楚,即便是你不說,也還有別人眼睜睜的看著,有些事情是你想瞞也瞞不住的。


    陳光禮聽程浩文的口氣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麽,有些慌張的口氣說,程主席,真不是我存心要隱瞞你什麽,您是知道的,我們這些做下屬的,還不是一切服從領導的指示辦事,劉書記怎麽交代的,我們就怎麽執行,教育局校舍招標的事情的確是存在一些小問題,可跟我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程浩文見陳光禮總算是吐了實話,繼續催逼說,小陳,你能把事情的經過說的詳細些嗎?你是整件事的參與執行者之一,想來你的話是最具公正性的,我不想冤枉了一個好幹部,也不想錯過一個涉嫌貪汙**的幹部,實話跟你說吧,現在關於教育局校舍招標存在重大問題的舉報信已經到了上級領導那裏,我今天找你談話,對你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還請你把你知道的出來。


    陳光禮被程浩文這麽一嚇,整張臉都有些變白了,他也是在紀委工作的幹部,自然最清楚程書記說出這些話的意思,陳光禮的思想防線一下子就崩潰了。


    根據陳光禮的交代,起初幾家參與競標的公司中,最有實力的的確是市裏某家建築公司,當他們底下人把結果報到劉春花麵前的時候,劉春花對幾人說,參與競標的其中一家公司老總是市委副書記夏邦浩的女婿賈愛軍,希望大家看在市裏領導的麵子上,對賈愛軍的公司有所傾斜。


    當時就有人提出反對意見說,賈愛軍的公司從報上來的材料上看,根本就是個皮包公司,不具備承建校舍的資格,畢竟校舍是學生以後用著讀書上學的地方,這樣的工程萬一要是出了什麽事情,誰的良心上都過不去......。


    當時此人還沒有說完,就被劉春花蠻橫的口氣打斷說,這招投標辦公室裏,到底是誰說了算?要是人人心裏都有自己的主意,還要她這個招投標辦公室主任幹什麽?


    就這麽一句話,起到了一錘定音的結果,底下人盡管心裏各自有自己的擔心,卻還是把招投標結果改成了賈愛軍參與的公司。


    結果修改後,劉春花要求大家嚴守保密製度,一定不可以對外泄露分毫此事的過程,並對大家解釋說,咱們這次之所以讓賈愛軍中標,說白了,還不是為了讓他背後的老嶽父心裏高興,市委副書記對咱們浦和區紀委另眼相看,咱們這些人以後都有各自的好處。


    盡管下屬們對這件事背後議論紛紛,可劉春花已經獨斷剛行,大家也隻能任由她定下這樣的結果,畢竟這招投標辦公室裏,她的級別最高,官最大。


    程浩文靜靜的挺陳光禮說完後,對陳光禮交代說,記住了,今天我找你談話的事情,一定要注意保密,跟誰都不能泄露半句,你這次表現很好,我會把真實情況向領導匯報,真要是出了什麽事情,一定會對你從輕處罰。


    陳光禮之所以背叛自己的主子,為的就是要保全自己,現在聽程主席給了自己一個承諾,心裏盡管有些忐忑,卻還是相對安心的去了。


    陳光禮走後,程浩文並沒有立即向黃一天匯報此事,這件事他心裏有自己的分寸,劉春花是他一手推薦提拔上來的幹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劉春花出了什麽事情,他程浩文的臉上也不好看,他心裏想要給劉春花一個改過的機會,隻要她能想辦法彌補,一切都還有機會。


    程浩文一個人坐在辦公室冥思苦想了很長時間了,從嘴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還是伸手拿起電話撥通了劉春花的電話號碼。


    電話裏劉春花的聲音依舊是恭敬的帶著幾分巴結討好的意味,劉春花用一種有些激昂的語調在電話裏客套說,程主席可是有段時間沒會紀委給我們這些老下屬指導工作呢,也不知道程主席什麽時間有空過來,也好讓咱們這些老下屬多些學習的機會。


    程浩文對劉春花的應酬話沒有絲毫的興趣,他冷冷的口氣說,劉書記,我想問你一件事,還請你如實回答我。


    劉春花顯然是稍稍愣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反應過來說,程主席,您放心,我劉春花從來都沒什麽事情會瞞著老領導的,要是哪項工作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還請老領導盡管批評。


    程浩文見劉春花這種時候,居然還跟自己裝模作樣,衝著劉春花公事公辦的口氣說,劉書記,現在有人舉報教育局校舍工程這次招投標的情況不是很透明公正,說是中標的公司不是參與投標公司中資質最好的,對於這件事,我想要聽聽你的說法。


    劉春花稍稍沉默了一會後,一副委屈的口氣說,程主席,您說現在這世道,幹活的人沒有使壞的人多,這陣子為了招標的事情,我們招投標工作組的所有工作人員,加班加點,有家顧不上,一心全都撲在工作上,好不容易把這個結果給弄出來......。


    程浩文見劉春花隻顧著囉囉嗦嗦的訴苦,衝著電話裏不耐煩的口氣說,劉書記,我現在問你招投標的結果究竟是不是公正的,你不必給我扯上其他的。


    劉春花毫不遲疑的回答說,當然是公正的,程書記,我們所有的工作都是按照正規合法的程序在做,評選出來的結果自然也是最公正的,這到底是哪個小人在背後唯恐天下不亂胡亂舉報呢,程主席,您可別信了那種莫須有的謠言,您要是需要的話,我一會讓人把這次招投標的一套材料給您複製一份送過去?


    程浩文沒想到劉春花現在居然跟自己玩起了兩麵三刀的遊戲,衝著劉春花說了句,不必了,我隻是想問劉書記一句話,既然你說結果是公正的,為什麽投標結果一出來,會有大量的舉報信出來,無風不起浪,劉書記是不是也該反省一下自己工作中有沒有失誤?


    程浩文這是竭力的想要把劉春花往正道上引,偏偏劉春花像是中了蠱一樣,依舊是板上釘釘的口氣說,程主席,您放心,我劉春花做事一向不懼爭論,至於誰在背後舉報想要攪混這趟水的事情,我會調查清楚的。


    程浩文見劉春花如此固執,當真是無藥可救,隻能在內心哀歎一聲,衝著電話說了句,那好吧,我靜候劉書記的調查結果。


    盡管當著程浩文的麵,劉春花把話說的相當圓滿,可是心裏卻不是滋味,招投標結果剛剛出來,居然就有人在背後鬧事,這件事必定地有文章,看來想要不調查清楚都不行了,在紀委工作多年,防微杜漸的道理,劉春花心裏是最明白的。


    說到教育局招投標工程是不是公正的問題,劉春花的心裏是最清楚的,這件事還得從招投標辦公室副主任魏麗歡說起。


    魏麗歡跟原來在普安市混的風生水起的房地產公司老總莊力歐算得上是老關係了,兩人不僅僅是老同學,彼此之間還聯著一些親戚關係在裏頭。


    莊力歐起初是找到魏麗歡的頭上請魏麗歡幫忙,說是他現在跟賈愛軍合作,賈愛軍負責出麵拿下工程,然後由他的建築公司來承建項目,浦和區教育局校舍的工程,還希望魏麗歡能看在大家的老交情上,幫自己一把。


    莊力歐行事一向大方,說著話的時候,順手就給了魏麗歡五萬塊的好處費,還承諾工程要是能競標到手,還會繼續按照老規矩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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