麹文泰順著唐儉的目光望去,一眼便看見了身穿明光甲的張允文立在身畔,當下做恍然之狀,對著張允文便是一揖道:“原來這位便是張將軍啊!小王有眼不識金鑲玉,還請張將軍原諒則個!”


    張允文卻是不敢受這一揖,連忙扶住麹文泰:“國主哪兒的話!末將哪兒敢受國主之禮啊!”


    麹文泰直起身來,滿是歉意的說道:“既然張將軍不肯受小王之禮,那請收下這柄彎刀,作為小王的賠禮之物!”說著,解下腰間的佩刀,遞給張允文。


    這把佩刀卻是一把典型的波斯彎刀,刀鞘呈彎月狀,通體潔白,卻不知由什麽材料做成的。其上鑲嵌有藍寶石、紅寶石、祖母綠各一顆,精心雕琢,熠熠生輝。刀柄之上,纏著道道金絲,末端處更是有一顆指頭大小的貓眼石。光是這四顆寶石,純潔無暇,恐怕值萬貫,跟別談裏麵的刀了。


    這樣的東西張允文哪裏敢受,若是收了,非得被禦史們彈劾不可。當下連連推辭。


    麹文泰見張允文態度堅決,也隻好作罷麵上尤帶不甘的說道:“既然張將軍嫌此刀貴重,那小王他日再另送他物,給張將軍賠禮!”


    張允文連忙推辭,卻是被麹文泰以堅決的語氣給駁回了。


    經過這一耽擱,高昌使團在這開遠門至少耽誤了三刻鍾。可是,在這三刻鍾內,兩邊的大唐士卒筆直站立,宛如雕塑一般。直讓麹文泰讚歎不已。


    進入開遠門,在唐儉的帶領下,高昌使團來到番館住下。


    既然已經歡迎完了,使團也在番館住下了,張允文便向麹文泰和唐儉告辭。


    麹文泰卻是熱情的挽留,不停的招呼,搞得張允文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什麽美女,他麹文泰何必這樣大獻殷勤?


    當張允文和唐儉從番館出來之時,唐儉麵色深沉的對張允文道:“允文啊,你可要小心了,這麹文泰這般殷勤的對你,說不定有什麽其他的目的!”


    張允文點點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不知我有什麽能讓這麹文泰這般上心,但我會小心的!”


    當天夜裏,李世民在百福殿大宴群臣賓客,除了麹文泰這位新到的國主之外,其餘各國使者,投降的酋長,還有突利、頡利等人,俱在此列。


    宴會之中,鍾鳴鼎食,觥籌交錯。美酒佳肴,一應俱全;歌舞雜技,樣樣皆有。一眾賓客中,喜笑顏開、眉飛色舞者有之;顧影自憐,垂頭喪氣者有之;四下環顧,戰戰兢兢者亦有之。在這絲弦響徹,笙歌不絕的宴會之上,盡演百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就像積在地上的白雪一般,於悄無聲息之間,化了又積,積了又化。轉瞬之間,貞觀四年便悄然過去了。


    麹文泰多次派人到張允文府上送上厚禮,但是皆被推辭拒絕。就算是來者留在府上,第二日張允文也派人送了回去。


    幾次下來,麹文泰也就沒有再來送厚禮過來。


    新年開始的時候,張允文照例給熟識的大臣府上送去了一份禮物,武將多為武器甲胄,文官則是多為文具古籍。這一次他送禮的地方卻是多了三處,蘇定方、盧承慶和張文琮處。張文琮乃是張文瓘之兄,此時任吏部員外郎。


    當送到蘇定方住處時,張允文猛的一拍腦袋,忽然想起這蘇定方和自己一樣,舉目無親。其父蘇邕早年戰死,其養父高雅賢為竇建德部將,後也戰死。所以,張允文直接將蘇定方拖回自己家中,和自己一起共度新年。


    這時候,一份情報送到了張允文手中,卻是有關西突厥的。張允文看了一眼,便放於一邊,揉揉腦袋說道:“這東突厥嘛是攻我大唐不止,而這西突厥卻是內亂不停,嗬嗬,倒還有趣啊!”說道這兒,他頓了一頓,“每每念及此處之時,便對長孫司空敬佩不已啊!”


    張允文口中的長孫司空,指的是長孫皇後和長孫無忌的老爹長孫晟,被長孫皇後追贈為司空、上柱國、齊國公。長孫晟與突厥作戰二十餘年,雖未指揮過大型會戰,卻是憑借過人的謀略,分化瓦解龐大的突厥帝國,使得突厥帝國分裂為東西二部。如今,東突厥被滅,隻剩下西突厥在西域稱雄了。


    大業、武德年間,西突厥先後出了 一個射匱可汗和一個統葉護可汗,二人皆是一代人傑,擴大西突厥疆域,和東突厥打得不亦樂乎。然而到貞觀二年的時候,統葉護可汗被其叔莫賀咄殺死,自立為汗。統葉護可汗子咥力特勤為父報仇,同樣為了爭奪汗位,和莫賀咄互相攻伐,這一打,便持續至今。


    隻見那紙上的情報寫著:“莫賀咄兵敗,逃往金山,為泥孰所殺,諸部共推肆葉護為大可汗!”肆葉護可汗,便是統葉護可汗之子子咥力特勤。這份情報表示,如今西突厥內戰的已經結束了。


    一旁的陳全康問道:“大人,這西突厥內亂已平,需要我們有什麽動作麽?”


    張允文搖搖頭:“雖說一個分裂的西突厥對我大唐有好處,可是同樣也有壞處。再說了,你以為這這肆葉護能做長久?”


    陳全康頓時疑惑的看著張允文。後者拍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拿著情報往皇宮走去。


    看過情報,李世民笑著說道:“這西突厥看似內亂已平,實則內亂才生!那泥孰與肆葉護之間,恐怕有有得打!算了, 暫時不用去管,讓他們繼續亂著吧!”


    張允文“喏”了一聲。


    這時李世民又道:“哦,對了允文,朕不日將偕四夷君長、諸國使者共獵於昆明池,你下去準備一下,到時候別要弱了我大唐的顏麵!”


    張允文頓時心領神會,看來李世民還要借這狩獵一事,威懾一下高昌王麹文泰。當下抱拳道:“微臣知道了!”頓了一下,張允文接著道,“對了陛下,微臣有一件事還需向陛下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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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事?”


    “事關那麹文泰的!此人不斷送禮物與微臣,臣擔心其存有他心,故不敢收取,請陛下明示!”


    李世民聽罷,“哈哈”一笑:“允文啊,你還真是謹慎啊!連這些事都要前來稟告朕!你可是朕的女婿啊,朕能不信任你麽?還有,既然那麹文泰送厚禮與你,你又何必拒絕,收下便是,到時候就說是朕賜予你的!”


    張允文聽了最後一句話,略一思忖便明白其中意思,當下說道:“既是如此,那小婿照辦就是!”


    從此之後,那麹文泰送來的厚禮,張允文也就再也不拒絕了,從中選出五成來,直接送往皇宮,剩下五成留作自己用。


    三日之後,李世民領著文武大員、諸國使臣和四夷君長,浩浩蕩蕩的出了長安城,往西南昆明池方向逶迤而去。


    昆明池並非天然湖泊,而是漢元狩三年所鑿,以習水戰。池周圍四十裏,廣三百三十二頃。《西南夷傳》中記載說,天子遣使到身毒國去求市竹,受阻於昆明而未能到達,於是天子想征伐昆明。昆明國有滇池,方圓三百裏,因此比照著開鑿一池,以練習水戰,稱為昆明池。


    六千羽林衛盡數出動,一路上兵甲晃晃,側立兩邊,保駕護航。到達昆明池邊上時,已有先行抵達的士卒紮好了營寨,候著皇帝的到來。


    昆明池邊,湖風呼嘯,迅疾如刀。


    大帳之中,李世民坐於上座,其下方便是四夷君長、文武重臣和諸邦使臣。


    李世民笑道:“今日狩獵,與眾同樂!各位且莫因拘束,而少狩了獵物啊!”


    眾人頓時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之聲。


    這時候,站在麹文泰身後一名戴著氈帽的魁梧大漢冷不丁的說道:“若是得了第一,可有什麽獎勵?”


    “住口!”麹文泰臉色陡然一變,連忙攔住那名大漢的話語。大汗隻好悻悻的住口不言。


    李世民擺手笑道:“國主不必如此!能得第一者,肯定是了不起的勇士,到時候朕自會重重賞賞賜的!”


    此言一出,那大漢頓時露出一絲喜色。


    “好了!現在朕宣布狩獵開始!”李世民站起身來,大聲說道。


    眾人同時起身:“喏!”


    如今乃是正月間,嚴寒尚未過去,許多動物都在冬眠,可供眾人狩獵的動物當然少了許多。但是這兒乃是昆明池,棲息著眾多水鳥,所以也到不愁狩不到獵物,至少可以逮幾隻水鳥來充數。


    在寒風之中,三三兩兩的騎士從這兒出發,往不同的方向跑去。或是入山林,或是行湖邊。


    張允文手持鋼弩,在宋瀑、馬望山和楊石的陪伴下一路馬蹄輕放,沿著湖邊走著。


    楊石扭過頭看了看那些進入積雪覆蓋的樹林的騎士,問道:“張大哥,我們為何不進樹林,反而要在這湖邊走動?難道就不怕那第一名落入其他人之手?”


    張允文笑道:“小石頭,你沒看見麽,進入樹林裏的人可是這麽多啊,我們還進去幹什麽!沿著這湖邊走著,看著秀山麗水,湖光山色,是多麽一件令人愉悅的事啊,比起擠樹林子可要好得多了!至於第一名麽,你就放心好了,肯定會是我的,誰也搶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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