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允文有些忐忑不安的時候,隻見文臣這邊一名身穿紫袍的官員出列,沉聲說道:“陛下,臣以為突厥世為寇盜,百姓之仇也;今幸而破亡,陛下以其降附,不忍盡殺,宜縱之使還故土,不可留之中國。夫戎狄人麵獸心,弱則請服,強則叛亂,固其常性。今降者眾近二十萬,數年之後,蕃息倍多,必為腹心之疾,不可悔也。晉初諸胡與民雜居中國,郭欽、江統,皆勸武帝驅出塞外以絕亂階,武帝不從。後二十餘年,伊、洛之間,遂為氈裘之域,此前事之明鑒也!故老臣也不願遷胡人入兗豫之間,免趟覆轍!”


    這人卻是魏征。


    見魏征都如此說了,李世民頓時“嗯”了一聲,說道:“魏卿此言有理!”


    這時候,那溫彥博又道:“王者之於萬物。天覆地載,靡有所遺。今突厥窮來歸我,奈何棄之而不受乎!孔子曰:‘有教無類。’若救其死亡,授以生業,教之禮義,數年之後,悉為吾民。選其酋長,使入宿衛,畏威懷德,何後患之有!”


    李世民點點頭,目光在其他朝臣上掃過:“其他愛卿呢?難道你們沒有什麽可說的麽?”


    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人頓時齊聲道:“臣等附議!”


    李世民見狀,微微一笑,身旁的劉賢處拿過幾張紙,然後笑道:“朕昨日收到一封奏章,上麵記載的便是關於這突厥的安置問題,諸位愛卿可以傳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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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著,又遞給劉賢,讓他送至階下。


    於是,張允文手書的五張紙便在眾臣之中慢慢傳閱開來。


    眾臣看了這紙張之後,或是閉口不言,作高深莫測之狀;或是輕輕一笑,不置可否;或是冷笑一聲,隨手遞給下一人。就這樣,薄薄的五頁紙很快就在眾大臣手中傳完了。


    張允文也做了個樣子看了一下,然後便將紙張遞給下一人。


    這時候,張允文感覺有人在看自己,抬頭一瞧,頓時瞧見了長孫無忌和房玄齡二人意味深長的目光。


    “諸位愛卿,看了這奏章,可有何看法啊?”李世民笑問道,見眾臣不言,他咳嗽一聲,沉聲說道,“此本奏章,共獻三策。其一,拔突厥之中健者編練成軍。其二,遷突厥之眾於江南。其三,凡突厥未嫁之女子,皆嫁漢家男子,男子皆娶漢家女子。其四,令突厥皆習漢話漢文,不得說突厥語,書突厥文。其五,凡突厥十歲以下者,須集中起來教授儒家典籍!嗬嗬,諸卿以為這五策如何啊?”


    見李世民又問了一遍,那溫彥博頓時出列道:“微臣以為,此策謬矣!其一,那編練突厥成軍,其軍何人可控,何人能馭?其二,為何遷突厥於江南,而非燕趙,要知江南之地,氣候大異於塞外,如是水土不服,其必生亂。其三,通婚嫁娶之事,若是由官府強行要求,恐怕會有後患啊!”


    此言一出,那魏征也出列道:“若是遠遷江南,所費巨靡,恐得不償失啊!”


    李世民沉吟片刻,向其他大臣問道:“眾位卿家的意思呢?”


    長孫無忌撚須笑道:“微臣對著五策倒是挺讚同的。尤其是後麵三策,與突厥通婚,禁其文字,教其幼子,幾十年之後,這些突厥人那裏還會記得突厥,隻會說漢話、寫漢字,隻記得自己是大唐人!此三策甚妙,微臣讚同!”


    房玄齡也說道:“選江南之地,看似遙遠,卻是非常合適!有運河之便利,二十萬眾數月即可到達江南。雖說其間會阻絕航道,但若欲求長遠,斷這短短的數月又有何妨?至於水土不服,生出亂子,我大唐既然能在草原上滅了突厥,難道還害怕那些離開草原的突厥人麽?況且其精壯已在軍中,他們有何能力可亂?待到婚姻一通,風俗文字一變,誰還會去亂?所以微臣亦是讚同此五策!”


    李世民聞言,不由微微頷首。


    張允文聽得長孫無忌和房玄齡如此支持自己,心頭當下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李世民卻點名道姓的說道:“張允文張愛卿,你且說說你對這五策的意見?”


    頓時間,朝堂中眾人的目光盡數集中在張允文身上。許多人開始猜測,為什麽李世民別人不叫,偏偏叫這個張允文呢?


    張允文心頭暗暗叫苦,昨夜你還通過汝南之口,讓自己少摻和朝廷中的事,今日怎麽把自己給推上前台來了?心頭雖是叫苦連連,但臉上卻無半點異色,口中說道:“啟稟陛下,微臣以為此五策尚有不足之處!”


    李世民頓時頗感興趣的說道:“哦,那你且說說,還有什麽不足之處?”


    “應該每隔一段時間便由當地組織一場憶苦思甜大會,讓突厥人好好回憶一下當初他們在草原上是如何的吃不飽,每年要靠掠奪糧食維持生計,而如今,到了大唐,頓頓有飯吃。要讓他們不要忘了大唐的恩德。在每次吃飯之前,都得高聲說道:‘我是大唐人,我深情的愛著大唐!’之類的話語。這樣反複的做下去,五年十年即可見效!”


    “嗯,還有,安置時一定要徹底的限製突厥人的習俗,取消繼婚,甚至不允許他們放牧,隻準其耕作。至於那支突厥軍隊,隻要大唐將其親眷家屬掌握手中,就不怕他們懷有異心。況且可以派遣軍事學院畢業的學員在其中擔任低級軍官,這樣就可以牢牢控製住這支軍隊!”


    張允文說道這裏,便訕訕住口:“呃,陛下,微臣能想到的就這些!”


    李世民點點頭,還沒說話,一邊的孔穎達卻是冷冷說道:“挾人親眷而逼其作戰,此乃不仁之舉!難道張將軍要讓陛下背上不仁之名麽?”


    張允文聽得這種那個言論,不由哂笑一聲:“孔大人此言嚴重了。將士在外作戰,親眷留質國內乃是必須之事,怎能算得上不仁呢?再者說了,這突厥軍乃是做募兵之用,專司戰鬥,豈能不留著一手?”


    孔穎達自知此言難以駁倒張允文,也不再言語。


    而這時,溫彥博卻道:“突厥風俗豈是那般易移?一個不好,即要造成動蕩!”


    張允文看了一眼溫彥博,又看看房玄齡:“房大人剛才說過,突厥當年身在草原,我等便不懼,如今在江南,又豈會怕突厥?微臣認為此言很有道理。自古一亂一治,大亂之後方得大治!不要怕出現動蕩,隻要能撲滅動蕩之後,雷厲風行,力行大治,那社稷昌盛,國家富強便指日可待!”


    張允文說完,大殿中頓時寂寂無聲,可聞針落。眾臣也無人再行辯駁這五策。


    李世民見狀,頓時說道:“允文此言,確實在理啊!既然諸位愛卿沒有異議,那朕便下旨,按這五策來處置突厥降眾!”


    長孫無忌、房玄齡頓時帶頭一揖:“陛下聖明!”


    於是,貞觀四年關於突厥安置的問題,便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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