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征回到家已是亥時三刻,此時街上的人流早已散去大半,隻是花燈依舊通明,驅散了黑夜寒風,照亮了來年春意。


    陸征看了看隔壁,發現柳家都已經熄燈睡下,於是穿越回現代回了回消息,洗漱一番之後,再次穿越回古代睡覺。


    月光如水,佳期如夢。


    桃花影落,美人在前。


    “陸郎~”


    陸征眨眨眼,發現自己突然出現在沈盈的閨房裏。


    “陸郎,上元佳節,妾身已備好酒水,點上紅燭,不知陸郎可否移步屈尊,來陪妾身說說話?”


    沈盈的聲音頗為幽怨,因為陸征已經半個月沒去找她了。


    陸征尷尬一笑,因為南疆巫師的事,他已經宅了十天。


    如今十天已過,陸征猜測那個南疆巫師要麽被鎮異司抓住了,要麽就肯定跑到其他地界去了。


    所以……


    陸征果斷道,“勞夫人久候,為夫這就動身。”


    ……


    第二天,陸征早上剛起,就有縣衙捕快來請,說是儀州鎮異司的段大人到了,請陸征前去一晤。


    縣衙,後堂。


    “段大人!”


    “陸公子!”


    段常在仍然是一身黑衣,此時正坐在堂上喝茶。


    陸征入座笑道,“段大人,桐林縣就是您在負責嗎?”


    段常在哈哈一笑,“巧了,我昨日正好在桐林縣附近查探公幹,今天一早進城就聽劉捕頭說了此事,於是就請公子來敘敘話。”


    陸征眼神一閃,“查探公幹?”


    段常在點點頭,“此事公子應該知道,還是淵靜道長前往鎮異司通報的消息,說是和陸公子你一起打探到的。”


    陸征正色點頭,“正是,當時從兩個小妖口中打聽出來的。”


    頓了頓,陸征遲疑道,“鎮異司還沒有抓住他嗎?”


    段常在搖搖頭,“對方的衣著相貌、言行舉止與咱們都並無不同,隻要不露氣息不動手,偽裝成平民百姓,除非當麵撞上,否則確實難以找到。


    我們這幾天已經探查了各處州縣附近的妖物巢穴,倒是問出了幾家曾經和他有過接觸的。


    隻不過,對方精通畫皮術,每次出現,都不以真麵目示人,當真是狡猾的很。”


    “畫皮術……”


    段常在點點頭,麵目陰沉,“那幾張人皮我們查過,都是大景邊疆最近兩個月才失蹤的百姓。”


    陸征咧了咧嘴。


    段常在揮手,幾張畫像就已經出現在桌子上。


    “我已經讓劉捕頭按照這幾張畫像在縣裏查探了,陸公子也看看,若是遇上,直接出手即可。”


    “嘶——”


    段常在這話說的霸氣,不過陸征卻不敢聽從。


    直接出手,然後被直接送走?


    許是看出了陸征的猶疑,段常在安慰道,“公子放心,這些南疆巫師都是地裏的老鼠,各種法術看著詭異莫測,其實大多是銀樣蠟槍頭,公子道武雙修,絕不會弱於對方。”


    陸征想想自己已經學會的那個《白竹咒》,心道也許巫師的大部分咒法確實如此。


    隻不過,能在南疆占據一方,阻攔中原勢力南下,令大景朝也隻能止步的各派勢力,其核心實力當然不會是段常在形容的這麽弱雞。


    敢秘密潛入大景朝行事,應該不會是對方的高層,但當然也不會是最底層的炮灰,能和百年老妖平等交流,許下承諾,怎麽著,應該也得有一百年以上的道行吧。


    陸征接過畫像,大略翻了一翻,兩男兩女一共四人的相貌就存入了腦海。


    全都是平平無奇的相貌,若是在街上遇見,絕對是看過就忘的類型,從這裏也可以看出,對方是個老手。


    將事情交代完,段常在起身,和陸征一起來到了縣衙門口,此時已經有兩個差役各自牽著一匹馬等在門口,一匹馬空著,另一匹馬上則綁著一個中年人,正是昨夜那個以造畜術拐賣小孩的男子。


    陸征看了他一眼,那人卻嚇的一個激靈,畏畏縮縮的移開了視線。


    段常在翻身上馬,對縣衙眾人頷首示意一下,又衝著陸征拱拱手,然後就牽起旁邊馬匹的韁繩,然後打馬而走。


    ……


    目送段常在離開,陸征歎了口氣,慢慢往仁心堂而去。


    一路上,遊目四顧,在他看了那幾幅畫像之後,他現在看到一個生麵孔都覺得是那個南疆巫師。


    沒救了……


    剛剛走到門口,轉身正要進門,就看到側麵急匆匆走來了一個漢子,背上背著一個看起來癡癡呆呆的老漢。


    陸征挑了挑眉,腳步一頓,就讓開了門口的位置。


    “謝謝公子!”那漢子路過時點頭哈腰的連連道謝,然後背著身後老漢就進了醫鋪。


    陸征眼神一凝,目視他背影良久,這才邁步。


    下一刻,又有一個女子小碎步從陸征身後快步走過,和陸征擦肩而過,帶過一陣輕風。


    而陸征也正好轉身進門,兩人就輕輕的撞了一下。


    女子回頭,和陸征對視一眼。


    嗯,相貌平平,眼角帶著魚尾紋,鼻翼間的法令紋也很明顯,雖然底子還可以,但也許是因為常年勞作,導致麵相顯老。


    也許是被陸征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女子羞赧一笑,收回目光,然後轉身也走進了仁心堂。


    陸征緩緩的出了一口氣,眨眨眼,跟了進去。


    陸征走進仁心堂,才發現今日醫館的病人並不多。


    也是,桐林縣也不是個連通水陸的大縣,縣裏也就幾萬人,平日裏,老百姓有些小病小災也就扛過去了,哪裏有那麽多的病人?


    那漢子就排在門口,將那老漢扶著坐在椅子上,用袖子給老漢擦著嘴角流出的口水。


    陸征點點頭,是個孝順兒子。


    而那女子,則一個人默默的坐到了那漢子的身後,眼神四顧,一邊看著那漢子和那老漢,一邊把玩著手裏的絲巾,手指輕絞,看起來似乎有些……焦慮?


    陸征一路走過這兩人,才發現那漢子前麵坐著一個滿麵哀愁的老婆婆,穿著破舊的衣裳,一手牽著個目光呆滯的少年,一手拎著個竹籃,竹籃裏還放著十幾個雞蛋和一捆野菜。


    陸征瞄了少年一眼,立刻就看出來這少年是個癡呆兒,放到現代有個專屬稱呼,唐氏綜合症。


    這玩意兒,基因決定,治不好的,在現代都是通過產前孕檢直接篩查,查出來就直接打掉的。


    至於在大景朝……


    也許把靈魂抽出來,就能排除掉肉身的影響?


    ……


    “陸郎!”


    看到陸征出現,柳青妍露出一抹喜色,隻是並未起身相迎,而是繼續為麵前的病人把脈。


    “你忙,我幫你。”


    陸征又揮手跟柳老丈打了聲招呼,然後去角落銅盆處用皂角洗了手,坐到另一邊的位置上,衝著排在後麵的幾個病人招招手,“過來吧,我這裏也能看。”


    幾個知道陸征有本事,本身也不是什麽大病的病人立刻來到陸征的診台麵前。


    不過陸征瞄了瞄,那個帶著老漢的漢子,帶著孩子的婆婆,自己孤身一人的女子都沒有過來。


    反而是排在他們前麵幾位的病人從隊伍中走了出來。


    陸征收回目光,先安慰了一下自己不要草木皆兵,生麵孔多了,總不能全都是敵人吧,也許這幾人都是慕名而來呢?


    與此同時。陸征手下不停,已經搭在了麵前病人的手腕上。


    切了片刻,陸征眉頭一皺,眨了眨眼,看著麵前這隻白白胖胖的手,“換一隻手。”


    換一隻手,還是白白胖胖的。


    又給對方把了把脈,陸征不禁抬頭,莫名的看著眼前胖乎乎,大概三十來歲,一看就是吃穿不愁的土財主,和聲問道,“是不是體虛目赤,感覺渾身燥熱,夜晚難眠,食不下咽?”


    “對對對!大夫都說中了!”


    胖財主一臉驚歎,連連點頭道,“我剛剛娶了第七房小妾,日日歡愛,夜夜疼惜,是不是有點操勞過度了?


    可是我也很注意,一直都在進補,那些個人參、鹿茸、虎鞭、海貨、枸杞,也一直沒停呀?”


    無數刺目的眼神射來,土財主卻渾然不覺,隻是擔心的看著麵前陸征,生怕從陸征嘴裏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


    陸征歎息一聲,先是握了握拳頭,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麵露微笑,“這些補藥,你要是再加三成服用……”


    “才夠?”土財主也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心道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身體。


    果然,男人就是要對自己好一點,多補一補,莫要老了才後悔。


    陸征保持微笑,繼續說道,“就可以把你補死了,到時候家裏辦白事時,記得請我去吃席,我會給你上柱香的。”


    土財主目瞪口呆,一張臉直接就綠了,而整個醫鋪則瞬間就充滿了歡快的笑聲。


    “補……補太過了?”


    “藥量減七成,注意多鍛煉,房事隔天一次!”陸征吐槽道,“你就不怕死在婆娘肚皮上,讓別的男人睡你的女人打你的娃?”


    柳青妍都不禁笑出聲來,醫館裏的病人們更是歡聲大笑。


    “哈哈哈——”


    打發走了頭上隱隱冒綠光的土財主,陸征也順利的幫後麵幾個病人問診開方。


    都是小病小災,輕鬆搞定。


    當他把自己眼前的病人處理幹淨之後,就發現柳青妍也看到了那個婆婆牽著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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