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張策甫一上岸,再也忍耐不住,大口吸氣間,池水嗆進了喉肺,讓他咳得涕泗橫流,配上這襤褸囚衣,散亂發髻,說不出的狼狽,哪裏還有昔日為吏的精神模樣!


    如此又咳了一陣,張策終於好轉了些,跪在水中,掬起一捧清水,洗幹淨了臉上的汙穢,稍稍梳理下發髻,這才抬起頭來,看著眼前之人。


    “鄙人魏盡河,大兄弟如何稱呼!?”


    月色從不遠處的洞口射將進來,水麵又將月光向四處反射,伴著魏盡河的聲音,在這不大的水道內,泛著清冷的回響。


    佝僂的身形足比張策矮了一頭,卻生了一雙比張策還長的手臂,直直垂到了膝蓋上。


    皮膚白皙,比張策見過所有的女子都要白上幾分,但卻沒有血色,讓張策想到了翻起的魚肚。


    三角小眼,方鼻尖嘴,淡不可見的眉毛與光亮的額頭相得益彰。


    魏盡河!嘖嘖,白瞎了這個名字。


    “張策。”


    “原來是張策大哥,不知你那麽著急逃出牢獄,可是有什麽要緊事?說與我聽,或許我能幫上你,也說不定。”


    魏盡河看著張策不信任的眼神,一拍胸脯說道:“我魏盡河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策兄今日放我出了牢籠,我也該報答你一番才對!”


    張策不置可否,在腦海中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行事,斟酌了一番後,對著魏盡河問道:“這是何處?你如何知曉這條出路?還如此熟悉?”


    魏盡河一聽,放下了提著的心,開口解釋道:“這是府衙池塘的水道,通向城裏的水路。那府衙的長官酷愛錦鯉,為了造一池活水,便私下派人將那魚塘和城內的水路連接起來,那時來挖這水道的就有我!”


    “你所犯何罪?”


    “嗨!不值一提。”魏盡河見張策毫無笑意,不由訕訕地說道:“昨日在醉仙樓聽評書時,恰巧撞見有人對小紅上下其手,我不忿便上前理論,卻被那護衛打將出來!那人紈絝,揚言要剁我一隻手,無法,我隻好去府衙的地牢裏避避風頭。”


    “你為何要幫我!別拿之前那套說辭糊弄!你自己尚且不信,又如何能取信於我!?”


    魏盡河諂媚笑道:“策兄,說出來怕你笑話,我一眼就看出來你將來是有大作為的人,就像那伶人書評裏說得一樣,叫什麽…什麽…”


    魏盡河苦苦思索不得,急得抓耳撓腮,十分滑稽。


    就在張策失去耐心之時,魏盡河蹦將起來,“咚”地一聲撞到了水道上方的石板。


    不顧疼痛,魏盡河雙眼放光,叫道:“鷹視狼顧!”


    “鷹視狼顧!?”張策細細思索著這句話。


    “評書裏說了,鷹視狼顧,梟雄之相,治世能臣,亂世王侯。以前我聽不明白,直到剛剛與你一路奔命,突然間明白了什麽叫鷹視狼顧!日後,我就認定你了,大哥受小弟一拜。”


    張策聽著那熟悉的話語,看著眼前的魏盡河,心神有些恍惚,冥冥中看見魏盡河身後,立著一個身材矮胖,憨態局促的身影。


    不知不覺間,兩行清淚流淌下來。


    “友弟!是你嗎?許久未見,大兄甚是思念啊!”


    “啊!?”


    魏盡河聽得聲音,抬起頭來,卻發現張策正暗暗垂淚,急忙起身去扶。


    隨著魏盡河起身,張友的幻影也隨之消失不見。


    身處張友亡故之地,張策神思恍惚間,思念如大水決堤,洶湧而來。


    從未顯露人前的張策,此刻跪倒於地,嚎啕大哭!


    有道是,


    君行為君驅,


    君難為君死。


    君言人歸去,


    君當長相思。


    ………………


    “鳶姐兒!”


    “嗯!?”


    “若是那和尚追來,如何是好!?”


    “哼!真當他料事如神,這莽山遼闊,你我又隱匿了氣息,如何能被他追上!?”


    “哦!”


    待過了一陣,陸青舟又問道。


    “鳶姐兒!”


    “嗯!?”


    “你那處斷手,還痛嗎?”


    “多虧有你,現在不是很痛啦!”


    “那你日後可怎麽辦!?”


    “放心吧!比這重的傷我也受過,不是也好好的,大不了去接個義肢!”


    陸青舟聽白鳶說得輕鬆,心中揪痛,思索一番後說道:“其實我不是道宗中人。”


    白鳶不以為意,回道:“我早就知道啦!”


    “啊!?”


    這下輪到陸青舟驚訝了。


    白鳶小嘴一翹,繞著辮子,說道:“雖說你天賦又高,又身懷寶物還會道宗劍訣,但你卻沒有字。”


    “要知道每個道宗修士入門時便有長輩賜字,也有說是道號的。”


    “但凡道宗修士,行走天下時,報家門時說得也是字,而非本名。”


    “陸青舟,怎麽說也不是道宗的字。”


    “當然啦,除了這個你還有很多破綻,uu看書 .uukansu 以前說你是道宗弟子,隻是逗你玩呢!”


    陸青舟恍然大悟,虧自己為了要不要告訴白鳶糾結了許久,沒想到自己早被人看了個通透,當下不由羨慕地說道:“鳶姐兒,你是如何知曉這麽多的!?真是厲害!”


    白鳶伸手過來,揉了陸青舟一陣,感歎道:“你何須來羨慕我!你小小年紀就身懷重寶,除了你這青蛇,我見你還穿了件寶甲,若我沒看錯,當是不懼水火的桂平甲。”


    “還有這極品傷藥,多到用來趕路的‘羽’符,靈藥打熬的身體,霸道的功法,哪一樣不是我夢寐以求的,不是這天下修行者夢寐以求的!?”


    “甚至還給你求來了道宗的劍訣傍身。”


    “所以,你說到底誰該羨慕誰呢!?”


    陸青舟本想反駁說他修煉十分刻苦,但話到嘴邊,他想到了那些為了一睹天道真容,冒著雷霆也要上前的那些修行者。


    天下修士萬千,修行之初,誰人不是刻苦向上,一心求道呢?


    自己如何能自居刻苦呢?


    白鳶見陸青舟低下頭去,想到之前他那心魔爆發的模樣,不禁後悔萬分,當下溫柔地安撫陸青舟。


    “青舟,莫要多想,我不過是氣極說了些氣話,你要想,若是你不夠出眾,你師父定也不會看上你,對不對?”


    不過與白鳶預料的不同,陸青舟抬起頭促狹一笑。


    “哈哈!鳶姐兒你是怕我心魔爆發,在同我道歉嗎?”


    “啊~,你這小崽子,找死!別跑,看我不揍得你屁股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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