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之戰使軒轅本來就極高的威望又達到了一個更高的程度,當世再無人可以與之比肩,所以神農有感於軒轅智勇仁義德信兼備,便有意禪位於軒轅,然燧人氏一族有族人卻執意不肯,偏偏遮遮掩掩又不肯明理由。此乃是神農將諸事交於這些人手裏久了,這權利的美妙滋味既以擁有,卻如何舍得輕易放棄,是以神農炎帝很有些猶豫,也很有些煩悶。


    忽有族兵來報:“女娃公主泛舟玩耍,誤入血海,為惡浪吞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女娃公主,也就是後來的欲添海的靈鳥“精衛”,是神農最喜歡的一個女兒,自就活潑開朗,富有正義感。可是現在竟然死了,如何不叫神農炎帝傷心欲絕?英雄有淚不輕談,隻是未到傷心處;炎帝垂淚歎道:“隻怪父王最近忙於公事,沒有時間陪你玩耍。現下就算有心,卻也遲了……”


    又有族兵來報:“有熊氏族長軒轅攜上仙九天玄女到訪。”


    神農炎帝公事為先,不敢怠慢,急忙強忍悲痛,按下悲聲,令眾人出迎。少頃,軒轅等人到了;軒轅道:“蚩尤被老師所擒,人我已經帶來,如何處置還須師兄決斷。”


    胡盧曾傳授過神農農耕之術,雖是個交易,但終是有半師之誼,所以神農亦稱其為老師。卻神農炎帝聽到蚩尤被擒,想及女兒身死,不免有些遷怒的成份。心道:“若非此人生事,有我陪著,女娃怎麽會獨自泛舟,以至身遭不幸?”


    “蚩尤乃賊,卻不可贖,斬了吧。”


    當下有刀斧手將蚩尤推下堂去斬不提。隻聽神農又道:“師弟,我有意禪位於你,但燧人氏並了解師弟的能力,所以須要你做一件事。可還記得我那女娃?”


    “自然記得,甚是聰明伶俐,討人喜愛。”


    神農慘笑一聲,道:“現在,她已經死在血海,永世不得脫;我知師弟神通廣大,手下之人更是人才輩出,希望師弟能代我為她報仇,以釋眾人之疑。”


    血海,何地也?那是冥河老祖的巢**!此人輩份極高,與三清等人同在鴻鈞紫宵宮聽道,隻是為人低調,不露聲色,也不與人交往,獨立特行。但這並不是就可以等閑視之,事實上眾人均知此人修為深不可測,即便沒有成就混元道果,隻怕也已相去不遠了。


    因此不待軒轅答話,九天玄女就已經急了,出言道:“此事不可魯莽行事,尚須從長計議。”


    這時,刀斧手回報:“蚩尤身軀其堅勝鐵,刀劍不能加身,卻無從斬得。”


    神農炎帝聽了,怒不可恕,叫道:“刀劍不能傷,改用水火交浸,我卻不信了,九黎千萬族兵已盡殺戮,一個蚩尤便殺不得麽?”


    九天玄女歎道:“蚩尤已成大巫之身,隻怕普通水火也耐何不得他。”


    軒轅正為女娃之事為難,聽到此語,正色道:“九天玄女所言非虛,姑且一試,實在不行,再做打算。至於報仇,還是把事情弄清楚再;兵戰凶危,不可不察。何況現在重要的不是報仇,而是想辦法把女娃的魂魄尋回,即便不能重塑形體,也要能入輪回。”


    這一番話得滴水不漏,即沒有答應報仇,也沒有不答應,反而把事情的重轉移。便是神農炎帝愛女心切,聽了之後也深以為然,道:“如此,就勞煩師弟了。”


    軒轅接道:“師兄何必客氣,此為師弟份內之事。”


    這時,刀斧手再次回報:“水煮火烤也傷不得那蚩尤,那蚩尤反叫我等把火燒旺一些。”


    軒轅歎道:“果然如此,蚩尤乃老師所擒,老師神通廣大,想來應有辦法可對付他,師兄且稍待幾日,待我回營問來。”


    神農炎帝似乎已經走出悲傷,臉上露出緬懷之色,道:“起來,我也有近百年沒有見過老師了,如果有空的話,師弟可請老師來燧氏一趟,弟子炎在此躬請了。”


    軒轅接道:“正該如此!”


    一旁的九天玄女忽道:“貧道卻知血海幾分底細,與那冥河老主也有數麵之緣,眼下卻也沒甚要事,有意代人皇走一遭,看看能不能討個人情,把女娃的魂魄尋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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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農炎帝謝過,九天玄女又對軒轅了頭,道:“軒轅族長,貧道沒有回來之前,切不可輕舉妄動。”


    軒轅如何猜不出九天玄女心思?無非是想幫自己化解這場幹戈,於是感激地頭應是;然後辭了神農,往有熊氏大營而去。


    到了大營,徑直去尋胡盧,卻不見了蹤影,忙問左右。左右有族兵應道:“聖父前日便已離帳,是到山煉劍去了。”


    軒轅尋思:“急切間也沒個好想法,隻得尋個腳程快的往道山一行了;論起腳程,當屬應龍,隻是應龍受傷在先,也不知如今好些了沒有。”


    正思想間,忽聞一個女聲:“族長可在?”


    聽聲音,非常著急;抬眼一看,原是女魃。軒轅未及話,女魃已經哭喊起來,道:“族長,應龍哥哥毒昏迷,性命不久,隻怕是活不過這幾日了。”


    應龍乃是軒轅最為信任和倚重的好幫手之一,其身雖為巫族,但在逐鹿之戰時也不曾背棄,反而出力良多,此時驚聞應龍生命垂危,急問道:“前日還不是好好的,怎麽忽然就不好了,女魃你無法與應龍相見,怎麽會……”


    女魃看起來非常傷心,哽咽著道:“應龍哥哥被大巫相柳的本命精血所傷,為了不讓族長擔心,一直以來全靠自身法力壓製,這幾日事情又忙,不想今日忽然壓製不住,自然就毒了。”


    “胡鬧!”軒轅泄似的罵了一聲,然後道:“還不帶我去看看?”


    女魃也不話,隻管頭前引路,哭泣不已。還未見到應龍,遠遠便聞到一股惡臭;待到了近前,隻見應龍麵色青紫,周身膿血,是昏迷,望之幾與死人無異。女魃心神早亂,問道:“族長,應龍還有救麽?”


    軒轅雙眼無神,喃喃道:“我也不知道……”


    過了半晌,軒轅才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尋思:“神農師兄修得是金丹大道,頗知藥理,也許……”於是令人備車,帶了應龍複又往燧人氏而去。


    待見了神農,明來意;神農炎帝也不廢話,隻道:“此為有功之臣,不可不治。必當全力以赴!”然後便檢查起來。眾人滿懷希望靜靜地看著,不料神農炎帝最終卻是搖了搖頭,道:“此為巫族至毒,且是大巫之本命之毒,太過厲害,已非藥石可解,除非……”


    女魃急道:“除非什麽?”


    神農搖了搖頭,深深地看了女魃一眼,道:“除非有**力者用無上神通救治,或者有與應龍實力相當者願意以命換命。”


    女魃毫不猶豫地接道:“我願——我願以命換命,您看行麽?”


    神農看著女魃,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女兒,歎道:“活一命傷一命卻非良策,卻又是何苦來哉,況姑娘你的本身實力終是差了應龍一籌,一旦救治過程出現半意外,最後不但救不了人,更會害了你自己。”


    軒轅亦斥道:“女魃,不可胡鬧!”


    女魃卻是異常堅決,向軒轅行了一禮,道:“族長,以後女魃不能幫你了,還請族長成全。”然後又對神農施禮,道:“還望人皇成全。”


    神農炎帝看向軒轅,卻見軒轅長歎一聲,似乎隻是在問自己:“女魃我又能用什麽理由阻止你呢?”神農亦忍不住歎了口氣,正色道:“救人時異常痛苦,不能用功相抗,亦不能讓自己昏迷,隻能堅持完整個過程,你可要想清楚。”


    “我意已決!”


    然後神農準備了靜室,開始施藥救人不提;軒轅自然不便旁觀,也沒有心情旁觀。他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即希望應龍無事,又想衝進去阻止;他想到了很多,有大家一起共事的日子,也有女魃運起法力衝鋒陣前的場景。


    似乎這個一直充滿微笑的姑娘在眼前晃來晃去,那一聲嬌斥,那一句細語,那一身英姿,那一份果敢……軒轅忽然想起,她隻是個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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