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嚎把馬路震三震, 林溫完全看不懂他們兩兄弟在鬧什麽。


    “肖邦在追。”林溫提醒周禮。


    周禮不為所動:“讓他追。”


    “你還是開回去吧,”林溫扭著身一直在望車後,說道, “已經看不到肖邦了。”


    周禮淡定地將車開到馬路盡頭才靠邊停下, 林溫見他不像要調頭,問:“不開回去嗎?”


    周禮解開安全帶,一邊懶洋洋地舒展著肩頸,一邊不走心地說:“他成天坐店裏肌肉都僵了, 讓他跑一跑,運動運動。”


    林溫:“……”


    肖邦近半年確實缺乏運動,但他腿夠長, 這點路跑得還算快,隻是跑到後難免氣喘, 臉色不佳。


    肖邦一把拉開後車門, 先確保自己跟這輛車牢牢綁定,然後才口吐芬芳:“你知道剛在想什麽嗎?”


    他自問自答:“老狗開車果然聽不懂人話。”


    周禮發動車子, 說道:“你知道剛開走的時候在想什麽嗎?”


    他也自問自答:“在想, 反正你也是四條腿,追個四輪車應該不難。你看, 這不是追上了。”


    “……”


    林溫老老實實旁聽,心想男人的友誼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兩個二十七八歲的大男人鬥了一會兒嘴, 最後以周禮打開導航而休戰。


    肖邦口渴, 問道:“有水嗎?”


    “有。”林溫把礦泉水遞到後麵。


    肖邦擰開瓶蓋, 咕嚕咕嚕喝完大半,見林溫的塑料袋裏好像有吃的,他問:“你還帶了吃的?”


    “剛才在便利店買的飯團,你晚飯吃了嗎?”林溫問。


    “沒有沒有, ”肖邦搖著頭,不客氣地伸手過去,“快餓死了。”


    林溫給了他一個,聽到邊上周禮問:“還有嗎?也沒吃。”


    “有的。”林溫又拿出一個。


    之前林溫考慮到周禮這麽趕時間,也許來不及吃晚飯,有備無患,所以她總共買了四個飯團。


    “幫拆開。”周禮開車不方便。


    “幫你!”


    肖邦嘴裏塞著飯團,想去拿林溫手裏的,但林溫手快,已經拆開了。


    周禮接過林溫遞來的飯團,咬了一口,他睨向後視鏡說:“你要是不夠吃,現在就把你放到飯店門口。”


    肖邦沒接茬,他給了周禮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去拿第二個飯團,邊拆邊問林溫:“之前聽袁雪說你在相親,相得怎麽樣了?”


    “……還可以。”林溫不習慣跟異性|交|流這方麵的事情。


    “其實多認識一些人也不錯,選擇多機會多,總能遇到真正適合你的。”肖邦扮演情感專家,說道,“不過相親也要看經驗,你經驗少,不懂得怎麽挑。這方麵你可以向周禮學學,周禮相親經驗就很豐富,是吧?”


    周禮淡笑:“經驗也不多,不過任何事都差不多道理,別沒嚐試就說不行,多接觸接觸,給別人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


    周禮意有所指,林溫正襟危坐,生怕肖邦聽出什麽。


    肖邦自覺失算,他立刻打岔,不讓周禮繼續往下蠱惑。


    “算了,都忘了你自己都沒成功經驗,還是別誤導人家了。”肖邦又吐槽,“上回相的那位都已經在交往了,最後還是沒個結果,你也就這樣。”


    “吃你的吧。”周禮回他一句,又瞥了眼身邊。


    林溫被肖邦勾起記憶,她想起去年九月還是十月的某次聚會,周禮帶來一個女人,女人漂亮優雅,周禮隻介紹了對方的名字,叫齊舒怡。


    後來袁雪跟她嘀咕,說這是周禮目前的交往對象,相親認識的人,自然是奔著結婚去的。


    隻不過那一次聚會後,周禮沒再帶人來。過了很久,袁雪想起這個,還問汪臣瀟。汪臣瀟不太關心這種私事,模棱兩可地說:“那應該是分手了吧。”


    夜間行車速度稍慢,他們到小鎮的時候已經快九點半。


    穿過鎮中心,前往村子的一路,道路格外顛簸。周圍沒什麽建築,地麵凹凸不平,前後左右全在施工。


    後半段路程,林溫和肖邦都睡著了,突如其來的劇烈顛簸讓兩人都醒了過來。


    周禮看了眼林溫,放慢車速說:“還沒到,你再睡會兒。”


    林溫揉著眼問:“還有多久?”


    “大概二十分鍾。”


    “那快了。”林溫不打算再睡,她擰開礦泉水喝了幾口。


    後麵肖邦含含糊糊說:“那再睡會兒。”


    周禮見林溫沒再睡,他又把車速提到了正常。接下來全是坑坑窪窪,肖邦像在跳蹦床,根本沒法睡覺,他抱著胳膊,死氣沉沉地盯著周禮的後腦勺。


    盯了二十分鍾,一行人總算抵達了目的地。


    汪臣瀟家的房子是十幾年前自建的三層小樓房,沒什麽造型,外牆隻塗了簡單的白漆,家裏裝修更是簡單,一樓是水泥地,二三樓才鋪地板。


    汪臣瀟和袁雪還沒睡,就為了等周禮他們。


    夜深人靜,汪臣瀟把幾人迎進屋。


    “路是不是不好開?外麵一直在修公路。”


    公路看樣子要一直修到這,周禮問:“你家能輪上拆遷?”


    “嗐,這種好事還是別想了,通了公路後最多就是們村出行方便了。”汪臣瀟又道,“今天太晚了,要不你們就在家睡?鎮上也給你們訂了房間,隨你們住哪。”


    林溫說好今晚和袁雪同床,周禮一直把車開到這,是為了將人送來。原本他和肖邦要去住鎮上的賓館,但進出村子的那段路實在難開,現在又已經十點多,周禮也懶得再折騰。


    幾人一道上樓,林溫拎著便利店的塑料袋,周禮走在她身後,從袋子裏抽出一瓶礦泉水。


    周禮直接擰開喝了,林溫回頭看了眼,繼續往上走。


    林溫跟著袁雪進房,房門一關,袁雪立刻撲床上感歎:“你一來,心情都好不少。”又指了下,“衛生間在那兒,你先去洗個澡。”


    “你有沒有多餘的換洗衣物?把行李落下了。”林溫說。


    “哎喲,那可太難得了,你居然也會丟三落四。”袁雪從床上爬起。


    林溫半個月沒見袁雪,竟覺得她瘦了一點。林溫不太確定:“你是不是瘦了?怎麽心情不好?”


    “心情能好才怪。”袁雪翻白眼,跟林溫抱怨,“一開始說了不辦訂婚宴,婚期本來就近,根本不想多折騰,誰知道汪臣瀟他爸媽出爾反爾,說誰誰誰講了,這是規矩,不能怎麽怎麽樣,否則得被人說閑話。”


    “明天結束就好了。”林溫安撫。


    “知道,就是嫌煩。”袁雪翻出一件睡衣,又翻出一盒一次性內褲和兩條新毛巾,塞給林溫後說,“你先進去洗,洗完了再跟你說。”


    但袁雪根本等不及林溫出來,她實在憋太久,尤其今天又一整天麵對汪臣瀟父母,明天還要繼續麵對,她急需一個發泄口。


    袁雪躺床上說:“頭兩年還好,他爸媽不怎麽來事,這兩年汪臣瀟不是掙大錢了嗎,又是買車又是買房,他爸媽就覺得自己兒子能耐了,一個無業遊民根本配不上他。就奇了怪了,花他兒子錢了?老家兩間店鋪,光收租就夠過日子了,用得著汪臣瀟?!”


    衛生間門板薄,一點都不隔音,但如果放水的話一定聽不清袁雪說什麽。


    林溫知道袁雪想找人宣泄,所以她把水開得很小,一邊艱難地洗漱,一邊認真聽袁雪抱怨。


    “他爸媽知道你有店鋪嗎?”林溫給她回應。


    “當然知道,但他們不稀罕。”袁雪冷笑,“外麵不是在造公路麽,他爸媽認為這裏一定能輪上拆遷,他們家的地和房子加起來,拆遷款怎麽也得好幾千萬,加上他兒子自己有本事,他們家足以娶回個天仙。”


    “汪臣瀟不是說了這裏輪不上拆遷嗎?”


    “那也要他們能聽啊,你不知道他爸媽有多極品。”袁雪翻了個身,看著衛生間說,“你不知道,他爸媽早把客房收拾出來了想留周禮他們住,不是因為他們好客,是他們吝嗇。周禮他們來這兒住賓館,房錢總不能讓客人自己付吧?他們就一定要讓老汪留他們,老汪就騙他們說房錢周禮自己付,他爸媽又不樂意了,覺得這樣丟家裏臉,為了這事兒,他們吵了一個小時。幸好早說好了你跟睡,不然也沒個安生。”


    袁雪繼續抖落:“還有,你以為上回在別墅,汪臣瀟爸媽為什麽沒買夠菜?根本不是他們弄錯人數,就是算計好了人數,他們才把飯菜量掐這麽準,大家那頓不是剛好吃飽了麽,沒餓著誰。”


    這點林溫完全沒料到,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林溫洗了一個快澡,將裙子浸在臉盆裏,打算一會兒洗幹淨晾出去曬,明早應該來得及穿。


    她擦著頭發走出浴室,坐床上繼續聽袁雪發泄。


    袁雪以前從沒對外說過汪臣瀟父母的任何不是,她脾氣再大也知道尊重長輩,最重要的是她要給汪臣瀟留麵子,那是他的父母。


    但顯然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極限的,袁雪憋得太狠,怨氣像泄洪,完全控製不住。


    汪臣瀟父母摳門又好麵,一朝得勢後眼高於頂,既嫌她長相性格,又嫌她財力不夠。


    還覺得她矯情,動不動就往醫院跑。


    將汪臣瀟父母抖落地一幹二淨,袁雪心裏並沒好受多少。


    她忽然抱住林溫的腰,爆出隱藏在她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你還記不記得上個月,任再斌剛跑那會兒,把人都約到了肖邦店裏,查他們的手機?”


    林溫一愣,回答:“記得。”


    “其實不完全是為了你。”袁雪說。


    汪臣瀟父母有個很合他們心意的兒媳人選,兩家自小相熟,那女的跟汪臣瀟算是青梅竹馬。最狗血的是,他們還有工作上的關係,想刪微信也刪不了。


    兩人已經為這事吵過好幾次,汪臣瀟落落大方,再三保證他不可能出軌,可是袁雪很難理性的控製自己的疑心病。


    林溫從海島出差回來的那天晚上,袁雪發現汪臣瀟和對方又在微信上談事,有的語音有的文字,語音她根本聽不清。


    她趁汪臣瀟去洗手間,快速翻了翻他手機,文字目測沒貓膩,語音卻不清楚,時間緊張,她不可能一條條偷聽。


    她忽然想到個主意,先將聊天記錄都拍了下來。


    第二天袁雪重新安排飯局,提前示警汪臣瀟要查手機。


    汪臣瀟如果心裏有鬼,單獨留給他這麽長的時間,他一定會刪除某些聊天記錄。


    “對照了照片,聊天記錄沒有刪除的跡象。”袁雪抱著林溫,小小地蹭了蹭說,“抱歉,拿你當了借口。”


    林溫摸摸袁雪頭發,完全沒介意。


    她道:“事實證明老汪確實沒有做越軌的事,你應該安心了啊。”


    袁雪沉默。


    林溫見狀,心裏一咯噔,隻聽袁雪慢慢開口:“五一結束那幾天不是跟你說家有事,所以讓老汪先回來了麽?其實不是家有事。”


    是她故技重施,而這回,她發現汪臣瀟刪除了幾條聊天記錄。


    她需要冷靜,需要養胎,所以找了借口,節後留在了家中。


    房裏寂靜片刻,林溫才開口:“你要不要跟老汪聊一聊?”


    袁雪苦笑:“你太看得起了。當初勸你快刀斬亂麻勸得利落,真輪到自己,不敢。”


    事情沒落到自己頭上,她永遠不知道自己原來跟那些她從前看不起的女人一樣,那麽的孬。


    “算了,別說了。”袁雪轉移話題,“等這邊忙完了,再繼續給你物色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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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溫現在沒心情聽這個,袁雪不管,非要拉著她聊。


    過了一會兒,林溫意識到袁雪是想借其他話題來逃避此刻的情緒,於是她配合著說:“你看著辦。”


    “上次就看著辦了,不是一個合你心意的都沒有麽。”袁雪想了想說,“到時候再問問周禮,上回的六號就是他幫你介紹的,這次再讓他擦亮眼睛介紹幾個。”


    “……”


    林溫不知道怎麽接話。


    袁雪感慨:“其實周禮真不錯,讓他幫忙介紹,他還真介紹了。你之前腳受傷,他還幫了你……”


    袁雪說到這裏,莫名其妙回想起先前上樓梯的一幕。


    周禮一聲不響的拿了水,林溫也隻是回頭看了眼,格外的自然,甚至默契。


    說不上來具體感覺,袁雪道:“誒,怎麽覺得你倆現在特別熟了?之前你還說跟他比你熟,現在倒覺得你跟他的熟悉程度不亞於跟他了吧。”


    “……沒吧。”


    “夠熟了好吧。”袁雪說,“其實上回你肯單獨跟他去吃飯就很驚訝了。你這算邁開社交步伐了吧?這樣也好,別老縮在自己圈子裏,也多往外麵轉轉。”


    林溫跟周禮單獨吃飯的次數曲指可數,都發生在她腳受傷之後,可是當時袁雪回了老家,她也沒跟袁雪提過。


    林溫以為袁雪發現了什麽,袁雪看她表情,卻以為她不記得了。


    袁雪提醒道:“嘖,就是上個月你出差回來那天,本來想幫你擺鴻門宴,結果肚子痛沒擺成,你不是跟周禮一塊兒去吃飯了嗎。”


    林溫差點把那回忘了,那天飯後到家,她跟袁雪聊了幾句微信,也順便說了她晚飯是跟周禮一起吃的。


    林溫鬆口氣:“那是因為你通知晚了,們已經快到飯店了。”


    “胡說,一去醫院,老汪就給周禮打電話了,那個時候才五點半多,你們那麽早就出發了?”


    林溫一愣,她清楚記得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們遇到堵車,當時六點多。


    袁雪也不會記錯時間,因為事關肚子裏的孩子。


    林溫忽然想起袁雪剛才說,“老汪給周禮打電話”,當時在車上,周禮沒接過電話。


    倒是在她家的時候,周禮跟人通過一次電話。


    林溫揪了一會兒床單,心不在焉地對袁雪道:“哦,那是記錯了。”


    “你這記性!”


    袁雪難得宣泄了一次,又聊得累了,這會兒困意襲來。


    林溫把燈關了,將電扇開低檔,又給袁雪掖了掖毯子,和她一道躺下。


    但她一時睡不著,睜著眼看了許久的天花板。


    第二天醒來,林溫才想到她忘記一件事。


    “你這記性!”袁雪又重複一遍。


    林溫將浸泡了一夜的裙子搓洗出去,對袁雪道:“你給找件衣服。”


    袁雪放在這裏的衣服沒幾件。她孕前走歐美風,衣服都是火辣性感的款式,拿給林溫一看,林溫問她:“還有其他的嗎?”


    “沒了。”袁雪提議,“不然你穿老汪他媽的衣服?”


    “……”


    總共四款衣服,兩件緊身深v短裙,袁雪現在孕肚還不明顯,這是她這兩天要穿的。


    還有兩件,一件露背係脖背心,一件超短的紅色針織小開衫,這是她從前留在這裏的。


    剩下兩條牛仔短褲,算是比較正常。


    林溫硬著頭皮,換上了牛仔短褲和針織開衫。紅色開衫法式風格,大小像童裝,兩粒係扣,領口是深v。


    林溫身材沒有袁雪這麽豐|滿火辣,但風格一換,有種別樣風情,另人眼前一亮。


    袁雪評價:“又純又欲。”


    林溫毫無安全感,她瞟向床上的睡衣。


    袁雪看出她的想法,將她推出臥室門:“你別想給丟人現眼!”


    房子後院要擺酒,一早就有廚師過來忙碌,乒乒乓乓噪音不斷,所以今天大家都早起。


    林溫和袁雪端著早餐從廚房出來,到餐廳的時候周禮幾人都到了。


    肖邦正在擦眼鏡,見到林溫,他把鏡片貼到眼睛前麵,確定沒認錯後,他又默默放下眼鏡,轉個身繼續擦拭。


    汪臣瀟直接“哇哦”一聲。


    周禮很少在不用工作的時候早起,他剛起床時不愛說話,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看了會兒林溫,周禮把牆上的吊扇開關調大了一些,問道:“早飯在廚房?”


    “對,自己去拿。”袁雪指指後頭,又凶汪臣瀟,“你哇哦什麽哇哦,去拿早飯!”


    凳子都是長條的,林溫坐下後調整了一下距離,又使勁把衣服往下扯了扯。


    袁雪邊吃包子邊笑她:“衣服扯爛了你賠哦,還有,你這是扯了下麵忘了上麵。”


    林溫又趕緊把領口往裏收攏。


    “遮什麽遮,這是青春知道嗎?”袁雪樂道。


    林溫忍不住說:“其實你那件睡衣挺好看的。”


    “你敢——”


    下一秒,一塊布罩住了林溫的腦袋,林溫拽下來,才發現是一條圍裙。


    周禮將林溫坐著的長條凳往後拖了一下,接著坐到她身邊,淡聲道:“穿上。”


    汪臣瀟吃著早飯,渾然沒覺異樣。


    袁雪噤了聲,和戴上眼鏡的肖邦雙雙看向對麵兩人。


    林溫低頭催眠自己,一聲不響係上圍裙。


    作者有話要說:  我瘋了吧,這麽勤快!下章~~~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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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超多的營養液,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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