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陸家人都在這裏, 林峰就讓他的手下把結果直接說出來,可是那個小兵卻有些吱唔起來。


    林峰眉頭一豎:“張揚!吞吞吐吐的像什麽樣子, 在老司令麵前別給我丟人,咱當兵的就要有話直說!”這個張揚正是北平路上救人遭蛇咬的那個人, 隻因他現在被操練得更黑了,如萍差點沒有認出來。


    張揚抬頭看了看隊長和如萍,以及那些聽到他說話也圍過來的人,想來這些都是病人家屬吧,可是這個還真有點不好開口呢,他在眾人疑問的目光下說:“據綁匪交交代:這件案子的一開始,是白玫瑰也就是陸小姐自己找上他們來的, 演一場假綁架的戲。等著她分手的男友來救, 兩人再順理成章地和好。


    誰知道那個男人並沒在上海,他們為了弄得更真實一點,才打電話給陸先生。後來聽到贖金的數額巨大,起了貪心才弄假成真了。”


    張揚看到眾人一瞬間都不敢置信的表情, 一點也不意外, 因為他們聽到這樣荒唐的事也是這種表情,他微一停頓又說了:“四人都是分開來審的,說的話口徑一致。”


    那幾個混混還算聰明,知道自己闖了禍不能再把秦五爺折進去,不然他們真的就死路一條了,所以都隱著秦五爺的那部份沒說,希望他良心發現把他們給撈出去。要不然陸振華他們聽到秦五爺的份, 會立刻相信。誰都知道依萍和秦五爺走得很近,幫她這個忙也無可厚非。


    傅文佩先驚呼起來:“不可能!怎麽會!依萍不會做這種事的,我不相信。”


    張揚麵露尷尬,就猜出可能是這種效果,他拿眼去看林峰。林峰的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陸振華的臉色卻沉得都可以滴出墨來。他大步轉身進了病房,依萍也正好在這時悠悠轉醒。她一睜睛看到的是親人而不是那幾個混混,當下覺得親切無比。驚喜道:“爸爸!”身後佩文佩也小跑著跟進來,她更是歡喜地叫了聲:“媽,你也來了!”


    陸振華一臉怒容,對她憔脆的麵色視而不見,直接了當地問:“依萍,你說,是什麽人綁了你,是不是你自己弄出來的?”


    依萍聞言臉上的笑容立刻沒了,轉成蒼白。文佩看著有些心疼,忙來到她的床頭,握住她的手,輕聲說:“振華,孩子剛醒,你別嚇到她。”


    陸振華不理傅文佩,眼神像刀子一樣地直視著依萍,依萍被看得心虛,閃躲他的目光,不知道怎麽樣開口。


    陸振華看到她這番模樣,更是肯定了猜測,氣不打一處來:“說話,你啞吧了嗎?!”


    爾豪他們進入病房,把一個小小的病房填滿,明顯所有人都有這個疑問,在等待回答。


    依萍看到有這麽多人在場,找了一圈,卻沒有她最想見的那個人,心下悵然若失,陸振華又是一幅篤定的樣子在置問她,知道事跡敗露,再瞞不過去,她低下頭,不敢看誰的眼睛。


    輕聲道來:“我沒有別的想法,隻是想見書桓一麵,可是他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他走之前,我在大上海的門口等了整整一夜,他都沒有出現。我隻能用這種不尋常的方法試試。


    誰知……老三他們竟然會翻臉無情反咬一口!我知道錯了,爸!你原諒我這一次,回去後,我如你和媽的意,去念書去考試,當個新時代的大學生,再也不做你們不願意的工作。”


    眾人聽了她的說辭簡直目瞪口呆,隻有如萍的神色淡淡的,林隊長看上去也一片平靜。前者是習慣了依萍的惹事程度,後者是因為這姑娘跟他本來就沒什麽關係,不過是還一個人情罷了,該做的他也都做了,一個外人還能如何。


    陸振華臉已經漲成青紫色,要不是有個手杖,他差點就站不住,哪裏還聽得進去她後麵的辯解。他恨不得一巴掌乎下去,奈何站得位置不順手,陸振華一手拄著手杖,一手指著她顫聲道:


    “你怎麽能這麽無知,簡直蠢到家了!我會生出你這樣的女兒!你把我的心都傷透了,臉都丟盡了!”


    爾豪忙扶住氣得有些搖晃的陸父,他覺得今天的經曆真不可思議,等他年老時,回憶今天的事,一定會還會覺得驚奇不已。爾豪對依萍有一種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憐憫,這丫頭思想太不成熟,每每把別人攪得雞犬不寧之時,也能把自己弄得一身是傷,他甚至開始同情何書桓,他是怎麽忍她忍了那麽久的!


    方瑜在為她的朋友的不幸遭遇流淚悲傷,目光中也露著淡淡的不讚同。


    如萍幹脆把目光調開,看來人沒遭什麽大罪,這也算是給她上了一堂課,免得日後思慮不周,再吃更大的虧。


    依萍看看這個,看看那個,這一屋子人竟然沒有一個替她說話的。竟然連她媽和方瑜都沉默著,她覺得很委屈,所有人都忙著討伐她,卻沒有一個人問一句讓她怕極的綁架其間她是怎麽熬過來的。


    陸振華痛心疾首:“這些年,你每次來見我,除了伸手要錢和忤逆頂撞之外,你還做過什麽正經事?你沒有問過一句我身體是否健康,我的生活如何。我都沒有跟你計較。現在,你這個不孝的女兒,屢教不改不說,禍事還越闖越大!到底想鬧到什麽程度才算完?我真是前世欠了你,今生要被你討債!我們為你擔驚受怕,你卻一心想著風花雪月,為了一個男人,你撒下這個彌天大謊,不知廉恥的東西,你怎麽不去死!”


    陸振華每一次動氣,就習慣性的揮鞭子抽人,可是這一次,他連看她一眼的力氣都沒有了,簡直恨不得從來沒有生過她。


    文佩也邊哭泣邊說道:“依萍,你真的這樣做了,媽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你怎麽這樣糊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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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萍隻覺得現在慘兮兮的,情人不要他,親人嫌棄她,連最好的朋友方瑜都在用責怪的眼神看著她,依萍一時間心如死灰,喃喃道:“好,我去死,死了幹淨。”文佩和方瑜自然要攔著她,病房裏又是一番哭鬧。


    林峰目睹前司令家的這樣一場鬧劇後,繞是他向來堅硬也變得有些尷尬。如萍見離散場的時間還早,幹脆邀他出門走走,總不好讓人家陪著他們在那裏受罪。她也借機遠離那個不得安寧的病房。


    說起來如萍也有幾分任性的,碰到了不喜歡的事,總會盡快地溜走,眼不見為淨。


    本來陸家人要邀請林峰吃頓飯的,林峰又部隊臨時有事,被叫回去了。陸振華更覺得這是一個托詞,人家是看了場鬧劇之後,不相再和這家人摻和,他平生最要麵子,沒想到在以前的手上麵前丟了個大臉。對依萍更加不喜起來。陸振華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在如萍和爾豪的摻扶下,步履蹣跚地回家了。他在依萍幾日的住院其間,再也沒去醫院,也沒再問過一句。


    王雪琴在家裏聽到了爾豪的複述,她有些後悔沒去湊熱鬧。她生平最愛看別人笑話,這可真是一場大戲,沒想到,一直囂張的依萍也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時候,這件事讓王雪琴開心了好幾天,在飯桌上,別人都能看到她的嘴角一直是翹著的。


    依萍的事就此揭過後,王雪琴趁別人不在的時候,把如萍叫到房間裏談話:“你說實話,青陽那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哪有把孩子送來,父母就不聞不聞的?難道打算從此就養在我們家了?”


    如萍知道該來的逃不掉,王雪琴能忍著好幾天才問這事,除了那個佩姨的事讓她煩心之外,小青陽也著實是個可人疼的孩子。還有就是,雪琴一直和陸家的三姨太沒什麽衝突,一個是翰林家的小姐體弱多病又深居簡出,一個是最後進門戲子出身,兩人可能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也沒什麽共同語言。三姨太早早就去逝了,爾卓又上學不怎麽進內宅,他們沒有利益衝突,不然的話,換了別人雪琴也不會這麽淡定了。


    如萍撿些能說的說了,說爾卓夫妻都是忙起來沒日沒夜的,小孩完全由保姆帶著,這樣還不如接過來養,能討得老爺子歡心,家裏有小孩的聲音也熱鬧些。


    如萍還特地拿出一個裝著錢的信封交給雪琴,說這是七嫂孝敬父母的,以後還會寄撫養費來,讓雪琴收著。其實慕華給的錢她一分沒要,這是她從自己戶頭裏取出來的。


    雪琴的性子一時難改,也改不了。如萍不能讓小青陽因為錢的事,在陸家遭白眼兒。


    雪琴打開信封一看,深吸了口氣,裏麵都是整百的大票,厚厚的一疊,足有七八十張吧。她目光一轉,看來爾卓這些年混得還不錯,而且也沒有忘了老父和陸家。這樣王雪琴便不再說什麽了。她到不是非貪人家的錢,她是怕爾卓放個小的過來,為了日後分老爺子的家產,既然現在先說得清楚,他又不缺那點財產,那她就不追究什麽了,那個肉乎乎的孩子,她也是愛的。


    陸振華把自己悶在書房裏生悶氣,越想越覺得是傅文佩小家子氣,養不出德行出眾的女兒,到是一點也沒反省他自己。依萍這一次的舉動,真是把陸振華的所有愧疚憐惜都磨沒了。她為了一個男人,就想出這種損招,連累家裏老父母跟著擔驚受怕,還把自己也搭了進去,在陸振華看來,這個女兒已經失去了讓他提攜的必要,她愛什麽就幹什麽去吧,他再也不要管了!


    這件事過去了,陸家要迎來一個真正的大日子了,如萍和修文的訂婚宴。古時的定親講究六禮,現在新社會兒沒那麽多講究,而且修文的父母又不在國內,就隻邀請陸家的親友和兩人的的朋友同學聚一聚就好了。


    如萍就這麽以為的,沒相屋準備工作去讓她憊於忙碌,選禮服做頭發,打飾品訂酒席。雪琴把她一腔的熱情都投在如萍身上,這是她孩子當中頭一份定下來的,而且找到的人家也不差。雪琴圍著如萍忙得團團轉,一天三頓的吃著燕窩的如萍真是有苦說不出,王雪琴卻堅持地認為,這樣能讓她的臉色更紅潤。


    如萍自由慣了,被這樣緊迫盯人的對待弄出些脾氣來,跟王雪琴說這些是從來說不通的。和蔣修文一起出門的時候,忍不住抱怨了幾句,她有沒精打采地說:“早知道這樣麻煩,就先不訂婚了,把好好一個假期攪得慘不忍睹。”


    她原本訂下計劃要看的書一本也沒看完,晚上安靜的休息時間,又被小青陽占了去,用於遊戲和講故事。當然,她對這樣的互動活動也很衷愛。


    以前她怕小孩不適應新環境,而且正趕上家裏最亂的幾天,所以她幹脆帶小孩同住一個房間。現在二樓的房間整理好了,一向聽話的小孩卻說什麽也不要走,晚上把他留在那裏,半夜他也會偷跑過來。如萍在試了三次之後,就舍不得孩子總半夜醒來。姑侄倆就一直一起住著,反正他又不占什麽地方,有時,早上醒來時,小青陽已經拱到了她懷裏。


    蔣修文有一次無意中知道了這種現狀,妒火中燒的男人眼裏都冒出了綠光,他恨不得把那孩子拎起來打屁/股!被如萍冷冽的眉眼一瞧,他立刻蔫了,如萍的被窩,那應該是他的地盤!


    蔣修文心裏很想把這個爭寵小鬼頭,有多遠扔多遠。偏偏小青陽直覺敏感的像小動物,對自己的領地——姑姑的暖被窩,占有意識也很強,每當這個冷著臉的叔叔靠近時,他的小臉也會自覺不自覺地扳起來。那一大一小對飆著冷氣,總是讓如萍頭疼不已。


    蔣修文半個多月沒見到女朋友,她回來了又先去圍著別人打轉,讓本來就有受了冷落的他更加委屈,聽到這丫頭還妄想悔婚,嫌棄訂婚麻煩。修文一向不慍不火的性子也急了起來,回家就給威廉施壓,讓把一切簡化簡化簡化……


    隻要快快完成儀式,把名份定下來就不怕她要逃跑了。宴會的布置是由威廉和雪琴商量著辦的,威廉也無奈苦笑,他權限有限呐,哪裏管得著,人家親家媽媽在飯桌上喂女兒吃什麽!


    等如萍和蔣修文終於都閑下來,難得的能見一見,一起散散步逛逛商店。蔣修文滿心以為這是甜蜜蜜的二人世界,沒想到那根小尾巴陸青陽也跟來了。


    青陽看到黑著臉的叔叔時,小嘴也抿起來,變得有些氣哼哼。


    如萍失笑地搖搖頭,一手拉著小青陽,一手挽著蔣修文,開始對著列出的單子采購東西。其實修文也是很喜歡小家夥的,不能否認,每當對著這小不點時,修文身上的每一絲清冷都會收不自覺地收斂起來,而且還能讓如萍看到,他帶上些孩子似的堵氣神情,這讓如萍越來越愛看他們相處了。


    步行街上的行人不少,路兩旁的各種店鋪林立,這附近不遠還有家很大的百貨公司,所以這是一個相當繁華的地段。


    沒走幾步路,如萍在一家布莊前停了下來。陸青陽左看看右看看,他沒一會兒就看到兩個大人帶著一個小孩,那孩子都是走在大人們中間的。小青陽不樂意了,他撇起小嘴抱怨似地說:“十叔都會和姑姑一起牽著我。”


    在陸家他叫爾豪為十叔,爾傑小叔叔,對蔣修文就直接省略叫叔叔。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和姑姑這個稱呼配套。


    他圓溜溜的眼珠瞄瞄修文,蔣修文本來和如萍討論布的質地。聽到小孩的話眉毛一挑。頗為無奈地走到小孩的另一邊,大手牽起小小手,把小孩置於兩個大人之間。


    小青陽立馬眉開眼笑,有些得意地看向不遠處正被爸爸媽媽一起牽著的一個小女孩。


    如萍把這一幕看在眼裏,心下也是感慨。這孩子還是想家的吧,也渴望父母雙方的陪伴,可他卻從來不曾吵著要爸爸媽媽,不知臨來時,爾卓他們是怎麽跟孩子說的。


    修文聽如萍講過北平那對夫婦的事,也敏銳地洞察了她的心思。蔣修文一隻手還牽著個小的,一手拂上她的發,把飄落其上的小絨毛拿掉,輕聲說道:“有我們在也是一樣的。”


    隻一句話,如萍聽明白了他的心意,他說,青陽有他們愛護照看,和在他父母身邊是一樣的。如萍真沒想過他會說出這樣的話,心裏浮起淡淡的暖意,頭頂的炙陽也變得明媚宜人,她蜜色麗唇也抿起迷人的弧度,讓人看得閃了眼睛。


    剛要不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蔣修文一定忍不住采擷,小青陽收回得意的視線,就看到姑姑對著叔叔笑得很好看,他咧起小嘴呲出一口小白牙:“姑姑,抱!”


    蔣修文從旖旎的氣氛中回過神,盯了眼這破小孩,果然還是一點也不可愛,而且讓人恨得牙癢癢。


    小寶貝求抱,如萍當然不會拒絕。小青陽沒能馬上撲進香香軟軟的懷抱,撞上的卻是個硬梆梆的胸膛,他有些不悅地在修文的臂彎時扭了扭,還想朝如萍伸手,蔣修文在他不乖的小屁屁上一拍,這孩子立馬老實了。動也不動地窩在修文的懷裏,用頗為委屈的目光瞅著如萍。


    如萍這回能空出手,就加快速度解決掉要買的東西。不去關注小侄子的那點委屈了。


    今天采購的東西主要都是給小孩用的,因為家裏沒什麽適合小青陽用的東西。他們從北平回來時,如萍自己就有一個大箱子要提,所以青陽的行李就隻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反正上海什麽都有,到了這邊再買也是一樣的。


    溫柔美麗的女子,高大英俊的男子,還有一個漂亮可愛的娃娃,這個組合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家三口。現在上海還有很多舊式女子,她們結婚早,十五六歲就結婚也可以生出這麽大的寶寶了。


    所以這如畫裏走出來的‘一家人’,成了一道溫馨美麗的風景。不論什麽年齡段的人看到他們都覺得賞心悅目,不論是老板還是店員都會自覺地減些價錢,如此他們收獲到了大把物美價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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