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大俠饒命!”肥胖禿頭的中年西裝男此刻顯得十分狼狽,臉上本來已經被快要幹涸結痂的血跡染得難看,再配上歪嘴斜眼的表情,更顯得猙獰,醜態十足。


    可即便是這樣,習季然還是沒打算輕易放過他,一隻膝蓋頂住他脊椎最中央,穩穩控製住了他,一隻手將他的手反剪在身後,另一隻手呈武鬆打虎之勢,拳拳落在他頭上身上,引起哀嚎陣陣。


    方見義不忍卒讀,捂著臉一副“好黃好暴力”的模樣,可嘴裏的話卻大相徑庭:“別嚷嚷了,動誰不好非得動習三兒他女人啊,放心,會給你留半條命的。”


    “習三兒你也夠了啊,現在該去小黑屋救我大侄女了。”季弈城也看不下去了,終於開口。


    “先晾晾她,不然她不知道什麽叫害怕!”嘴裏說著狠話,習季然還是狠狠揍了幾拳就放開已經


    癱軟在地的人,不願再看一眼,氣急敗壞地往外走。


    季紫給了地上做爛泥狀的人幾張大特寫才戀戀不舍地關上攝像機,歪著頭一想,又打開了:“不行,雖然習大公子發飆的模樣很帥很值得紀念,但是英雄救美好像也不錯……”


    說完急急忙忙往外跑,到門口又折回來補踢了人渣兩腳為姐姐泄憤。


    “方二,善後做得漂亮點。”


    ……


    季禾被丟在工廠最邊上的一個早已廢棄的舊倉庫裏,門打開的時候還能掀起一場灰塵,在光線射進來的輪廓裏,輕舞飛揚。習季然突然覺得眼睛有點花,那些灰塵像是長了耀眼的翅膀,撲棱棱地就飛進了他的眼眶,讓他有那麽一瞬間的眼前一黑,找不到她在哪裏。而早已接近絕望的季禾在聽到陳舊的鐵門被打開的吱呀聲時,也微微顫抖了一下,覺得耳朵像是有一片刻,萬籟無聲。


    “你不長腦子的?!你以為你是誰,變形金剛?還是鋼鐵俠?!笨蛋!”習季然早已經沒了耐性,撕膠布的時候力道大到極致,季禾覺得自己的睫毛都被撕掉了。可是這點疼在她終於睜開眼看見光線看見他雖然氣憤但掩蓋不住擔憂的臉時,都奇異的消失不見了。


    “還笑,笑個頭啊!”習季然真是氣急敗壞,看著她被關在這暗無天日都快一天了還笑得跟朵蒼白傻氣的花一樣,心裏就浮現出來的路上方二的那句打趣“有本事待會兒帶出來了當場表個白啊,強吻也成!”,突然就腦子一熱,朝著她因為缺水脫皮卻依然不失頑豔的唇上印了下去。


    季紫屁顛屁顛趕到的時候正好遇到這場刺激火爆的天雷地火場麵,頓時吸了口氣,憋著勁就扛著鏡頭往前湊。冷不丁後領子就被拎起來了,整個人呈前趴之勢,相機就從手上滑了。


    季弈城一手跟拎小雞一樣拎著季紫,一手敏捷地撈起差點落地的相機,對眼前渾然忘我的兩人恍若未聞,轉身就走。


    方見義捂著眼睛露出指縫間的間隙抓緊時間多瞄了幾眼也悻悻地跟著離開:“嘖嘖,認識這麽多年,頭回發現習三兒還能這麽帥啊……”


    “啪!”好像有什麽清脆的聲音響起?


    “你們聽到了嗎?”季紫一邊整理被堂叔抓皺的衣服一邊疑惑。


    “你聽錯了。”季弈城一臉肯定地告訴她。


    ……


    車子一路疾馳,道路兩旁的白楊樹刷刷地消失又出現在視線裏,季禾看得有些眼暈,隻有再轉過頭,裝不經意地掃過某人又黑又腫的臉色。


    “那個……”她試著開口,不然車裏的氣氛太低沉了。


    “別跟我說話,不然我不能保證這車能不能安全到達!”某人咬牙切齒地阻止。


    “……”好吧,季禾自知理虧,嘴巴緊閉。


    “下手這麽狠,你還是不是女人?!”


    “……”


    “那麽多女人做夢都想著我的吻呢,你不稀罕拉倒!”儀表盤上的速度在持續加大。


    “……”


    “老子是腦子進水了才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到處找你,早知道就把你一個人丟在那兒得了,管你是死是活,哦不,死了更好,我省心多了!”車子已經進入心驚肉跳的速度了,季禾覺得心肝兒有點飄。


    “……”


    “你倒是說句話啊!”習季然終於繃不住了。


    “是你自己剛讓我閉嘴的。”季禾表示很無辜。


    “我讓你幹嘛你就幹嘛嗎?你季禾什麽時候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了?我讓你做事之前別忘了檢查檢查帶沒帶腦子你檢查了嗎?!我讓你別隻仗著那點賊膽以身犯險你聽進去半點了嗎?!”


    季禾難得的覺得氣短,沒有反駁頂嘴,做垂麵順耳聆聽狀。


    “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你是為了工作拚命,這麽不把自己當回事,那姓路的多看你一眼了嗎?他被你鞍前馬後的奔波感動得上了你嗎?!倒貼的滋味兒就這麽美妙嗎?!”習季然越說越氣憤,油門一踩到底。


    季禾心底知道他擔心了很久,也知道他這是氣得口不擇言,可火氣被這露骨的話也刺激起來了,狠狠地瞪著他,像個刺蝟:“我就是喜歡倒貼你管得著嗎?你是誰啊你,你算老幾啊?我就是願意連命都豁出去了就為了舔著臉爬到他床上你又管得著嗎?!”


    尖銳急促的刹車聲響起,習季然臉嘴唇都氣得發抖,轉過頭的時候季禾看到他眼裏的血絲時覺得剛剛那些話有些太白眼狼了,正準備說好話道歉就聽得他開車門的聲音:“下車,我習季然這輩子再管你季禾我他媽就不是人!”


    季禾看著毫不留戀絕塵而去的車屁股,被某人的幼稚氣得七竅生煙。


    ……


    第二天季紫獻寶似的把習季然耍帥發飆的視頻發給季禾看,企圖看到她臉上癡迷感動以及捂嘴尖叫的希望瞬間破滅。


    她一臉平靜地看完之後,十分不解風情地點評:“他好像打錯人了,不是這人抓的我。”


    “……當然不是他,他是那家食品公司的頭頭,揍人先揍王嘛,可算是替你出了口惡氣了。對了姐,他們不是摔了你的微單和攝像機嗎,都換成最新款送過來了。那個公司本來生產的最新係列的產品就有問題,而且據說還逃稅,估計前途渺茫。”季紫亟不可待地將剛剛從堂叔嘴裏聽到還沒來得及消化的訊息一一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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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禾心不在焉地應著,不甚關心,這強烈地打擊了說話人的積極性,季紫也隻有敗興而歸。


    回到辦公室又記起這特地大老遠跑一趟的正式目的給忘了,隻有又貓著腰在辦公桌下打電話:“姐……”


    那邊人情緒一直不高:“說,又什麽事?!”


    “那個……過兩天是何蓉的生日,我……呃……沒錢買禮物……”她繞著電話線的手也開始在桌上畫圈圈。


    “你不是跟著堂叔做實習嗎,沒實習補貼?”


    “你也知道堂叔那人是出了名的摳門的,連交通費都一分沒有……”季紫掛電話的時候無端覺得後脖子有些發涼,不知道是不是中央空調的溫度問題。


    “那家食品公司是方家的集團子公司之一,也是主要用來逃稅的公司之一,已經開始了全麵調查。這是您明天的行程表,請過目。”覃黎明遞過文件夾。


    “黎明啊。”


    “嗯?”每次被這樣喊,她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我這人真的很摳門?”他麵無表情地問著讓人崩潰的問題。


    怎麽回答?不摳門很大方?那會不會被認為嫌薪水太高需要縮減開支?摳門?那不等於以後就沒薪水領了?


    “這個……一向拿捏得當。”她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了個還算折中又不違心的答案。


    “這樣啊,我覺得這次水澇咱們市裏領導和同誌的捐款力道有點不夠,就繼續加強點吧。”他瀏覽著文件,繼續拿捏得當。


    “……”覃黎明森森覺得,跟黑心副市長過招,那是沒人能吃得到好果子的。


    下班的時候季紫剛要開溜就看到副市長難得的沒有加班,也準備下班,立馬恭恭敬敬地站起身來表示歡送。


    哪知道他就停在她辦公桌前,冰著臉開口:“季助理,走吧。”


    呃?她看向副市長身後的覃姐,準備窺探點訊息,但見她搖搖頭,表示愛莫能助。


    季弈城自己開車的機會不多,今天卻放覃司機和女兒提前下班,自己拿著車鑰匙就領著她上車了。


    大概是今天背地裏講過人,導致季紫一直都有些大氣不敢喘,生怕得罪了這冰山祖宗。其實昨天跟著他們一起去英雄救美的時候她還覺得這堂叔雖然算不上和藹,但是挺可親的,還指望今天一早來泡杯咖啡溜須拍馬說說好話呢,哪知道他一上班就恢複一脈冰皮月餅的模樣,唯恐毀了自家的冰山招牌似的。


    “你覺得我這人摳門嗎?”他突然開口,嘴角微微勾起,但覺得算不上是笑。


    季紫從跟了他就知道逆龍鱗者死的道理,心裏暗叫糟糕,立馬沒骨氣地賠笑臉:“哪能啊,堂叔您可大方了,比習大哥方大哥他們都大方多了。您看,這下了班還能搭順風車,哪去找您這麽體貼的上司啊……”


    “是嗎?我還琢磨著你大學沒畢業,要不要給點交通夥食補貼呢,那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就再體貼點,以後你就坐我的車一起回家吧,午飯也跟我一塊兒吃。”季弈城看著前麵擁堵的車輛,卻沒半點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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