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巨樹成片傾倒,就像發生災變,密林間鳥獸四散,清晨的寧靜瞬間被打破,鳥獸驚叫聲不斷傳來。


    但隨後黑袍人的咆哮卻把這些鳥獸聲統統鎮住,整個密林間隻剩下他憤怒的咆哮聲。


    聲浪就像無數細針一般插入鍾氏叔侄倆耳膜,使得他們腦袋都仿佛要裂開,但這並沒有阻止他們狂奔的步伐。


    拚命狂奔的兩人背上重傷的方澈,根本不敢看身後發生的事情,一直狂奔,他們已經豁出去了,不成功便成仁。


    仙師的大敵變身後,法體十幾丈高,這頭巨人奔跑起來聲勢駭人,沿途的一切植被都被他掀開,揚起滾滾黃塵,如果被他追上,這輩子就完了!


    仙師的法器沒能夠阻止黑袍人,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黑袍人就擺脫了那些碎片的糾纏,朝他們叔侄兩人追來。


    跑肯定是跑不過黑袍人了,隻能往叢林深處鑽,利用植物的遮擋,隱藏自己的蹤跡。


    所以鍾氏叔侄已經放棄了大道,專挑樹木多的地方鑽。


    叢林深處荊棘密布,狂奔的兩人臉上身上布滿數不清的血痕,傷口混雜著某種植物的花粉,不時麻癢難耐。


    但他們的付出得到了回報,黑袍人最終失去了他們的蹤跡,不知道追去了什麽地方。


    兩人背著方澈躲在小溪邊的一塊巨石下,躲了很久,直到確認危險解除,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


    黑袍人的咆哮已經消失了,密林也安靜下來,緩緩流動的溪水在朝陽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兩人還在劇烈喘息,身上汗液混著血水,傷口則麻木地失去知覺。


    啟良叔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阿彬,驚訝地發現這位苦讀聖賢書的年輕人身子骨似乎也不錯,背著仙師狂奔了這麽久,居然不可思議地堅持了下來。


    這在前幾天是幾乎不可能發生的事情,走個山路都嫌累,這些變化似乎都是發生在遇到仙師之後,那些供奉悄然改變了他們的體質。


    啟良叔趕緊讓阿彬把仙師放平在地上,伸手探了一下仙師的鼻息。


    阿彬急著問道:“仙師怎麽樣了?”


    啟良叔長舒一口氣:“還活著!仙師不是凡體,這些傷應該不礙事!”


    阿彬微微側目,不忍去看仙師的身體,這要是換成普通人肯定活不下去,上半身已經嚴重變形,剛才還是他幫仙師把彎曲的上半身擺直的。


    “啟良叔,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仙師這個樣子他們根本幫不上什麽忙,阿彬茫然地看著啟良叔。


    啟良叔無奈搖了搖頭,他現在同樣不知道該怎麽辦,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決定還是先把仙師臉上的血跡洗去。


    洗淨仙師臉上的血跡之後,他們泡在溪水中,清洗身上的汗液與血跡,溪水並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冰冷,反而像溫泉水。


    溫熱的溪水加速血液循環,消除疲勞。


    “啟良叔,好端端地怎麽突然起霧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小溪周圍彌漫了一層霧氣,溫和的驕陽朦朧地懸在晴空。


    “山間濕氣重,被陽光蒸發後形成了山霧吧。”


    啟良叔解釋完便把臉埋進了溪水裏,然後用雙手搓臉。


    兩人完全把身上洗幹淨後才上岸,回到溪旁的巨石下,他們卻猛然怔住,原本躺在此地的仙師已不見蹤影!


    仙師怎麽又不見了?


    “不對,這個霧有古怪!”


    啟良叔最先反應過來,上一次仙師消失之後,密林間的霧氣發生過奇怪的變化,霧氣像沙粒般落下之後,他們便發現了重傷的仙師,隨後那個黑袍人也突然登場。


    到底發生了什麽?難道黑袍人追來了?


    可我倆當著黑袍人的麵救走了仙師,黑袍人如果來了,肯定也不會放過我倆吧!


    所以,仙師到底哪去了?傷勢恢複後走了?


    。。。


    另一邊,法天象地的神通讓黑袍人巨人化,使他力量成倍暴漲,同時防禦也成倍暴漲。


    那些對他糾纏不休的法器殘片雖然不能對他造成致命傷害,但被擊中也不舒服。


    所以他惱怒地拔起身旁巨樹,把那些碎片統統砸進樹木之中。


    但那些碎片還是能從樹幹之中洞穿出來,繼續襲擊他,他隻能一遍遍地把它們砸進樹幹中,直到那些碎片蘊含的法力枯竭耗盡為止。


    解決掉這些煩人的碎片,他會毫不留情地一腳踏碎那個魔頭的心髒,但他卻憤怒地發現,那個瀕死的魔頭居然不見了!


    臉上的疤痕扯動嘴角,使他的表情看起來異常猙獰。


    他法力恢複了?


    黑袍人搖頭否定,不可能!


    龍說過,七大仙門對了對付這個魔頭付出了慘痛代價,才使他法力全失,成為廢人!法力不可能恢複!


    那就是被那兩個凡人救走了!


    黑袍男人怒氣抖生,明明警告過這個兩個凡人,不想死的話就放下那個魔頭,沒想到那兩個凡人居然命都不要了!


    就為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


    黑袍男人在心底冷笑,對魔頭下手的時候,他曾用結界把這兩人隔離出去,生怕這兩人受到任何波及,卻沒想到這兩人這麽不知好歹!


    好吧,下次不會不放過你們!


    心中的怒火莫名高漲,黑袍男人憤吼一聲,朝著印象中那兩個凡人逃離的方向追去。


    法天象地巨人化後,他每踏出一步,整個山林都仿佛在震動,嚇出成群的鳥獸。


    追了很久,他最終還是失去了那兩人的蹤跡。


    那兩個狡猾的凡人專門往他看不見的地方鑽,密林茂盛,巨大化之後根本看清密林下層的情況。


    所以他最後不得不解除了法天象地的狀態,循著血跡重新發現了那兩個凡人逃跑的蹤跡。


    一路尋至一條溪水邊,找到了他們,但他最後他還是沒有忍下心來去懲罰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他曾經也是個凡人,死於躺在巨石下的這個魔頭之手,最後變成了這幅鬼模樣,不人不鬼,失去了輪回的資格。


    所以他不會去傷害那兩個凡人,讓自己成為自己憎惡的魔頭。


    罷了……黑袍人移開目光,懶得去管那兩個泡在溪水中的凡人。


    再次張開結界,霧氣彌漫山間,將那兩個凡人隔絕出去,黑袍男人沒有多餘的動作,直接一腳蹬向方澈的心髒。


    黑袍男人雙眼發紅,他聽到肋骨碎裂的聲音和心髒碎裂的聲音,滾燙粘稠的鮮血噴^射至他的臉上。


    他渾身都在顫栗,他終於親手報了仇,了結了這個魔頭的生命!


    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連空氣都變得香甜!


    久久的顫栗之後,黑袍人發現自己並沒有大仇得報的快^感,他呆愣著盯著腳下的那具慘白的屍體,這一個瞬間,他反而覺得整個人都變的空虛茫然。


    過去十幾年,他日夜不輟,苦練修為,隻為能親手殺死這個魔頭,然而報了仇的這一刻,他卻仿佛失去了什麽……


    人生意義?


    也不對,我的人生早已結束了,不存在什麽人生意義。


    黑袍男人忽然覺得自己很悲涼,茫然的臉上神色複雜。


    要不把這魔頭救活吧?


    沒死多久,龍應該能救活他,與其痛快地讓他死去,還不如留著他的狗命慢慢折磨他!


    念及於此,黑袍人嘴角忽然扯起獰笑,仿佛重獲‘人生’目標,立馬精神抖擻,準備把這具屍體交給龍這個變^態複活。


    可就在準備彎腰拾起那具屍體的瞬間,那具屍體卻不斷地發出金色光芒。


    刺眼的光芒讓人無法逼視,黑袍男人微眯著眼,驚駭地看見躺在地上的魔頭居然漂浮了起來。


    那具魔頭的屍體以筆直的站姿,漂浮在黑袍男子的麵前,胸口慘不忍睹的血窟窿中,血肉正慢慢蠕動,形成新的心髒,長出新的肋骨,最後詭異地回複到正常模樣。


    黑袍男子臉色驚疑,同時他還發現自己居然被金光禁錮住,一絲也不能動彈。


    這是什麽情況?這個魔頭還留著後手?


    黑袍男子咬牙切齒,不甘地爆發出猛烈的氣息,但這些金光卻在不斷地侵蝕他的氣息,他的氣息越來越弱,他的反抗顯得微不足道。


    怎麽會這樣?他明明死了!


    黑袍男子臉龐抽搐,他看見漂浮的魔頭忽然睜開了緊閉的雙眼,那雙眼睛攝人心魄,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隨著魔頭的雙眼打開,他的眉心忽然金光大盛,浮現出一本金色的書冊,書冊快速翻動,最後停止在某一頁上。uu看書 uuanshu


    黑袍男子眼睛一下子成了死灰色,死死地盯著那本浮現在半空中的金色書冊。


    金色書冊翻開的書頁上,繪著的正是他畫像!


    而畫像的下方則書寫著一行黑體細字:


    劉昌元,雲州人士,以漁為業,漁船失火,與其弟歿,火焰塑其怨念,遂成怨鬼,怪譎乙等,未署名。


    ‘這個魔頭為什麽會有怪譎簿!我的名字為什麽會在怪譎簿上!’


    黑袍男子整個人再次戰栗發抖,死灰色的眼睛重新變得血紅,盯著漂浮在半空中的金色書冊,讓他想起了某個傳說。


    相傳,怪譎之主有一本怪譎簿,上麵會有怪譎名單,名單之上,無論是人是鬼是妖,隻要署名,便等同臣服怪譎之主,聽命與他。


    名單之上者,無論實力高低,都無法殺死怪譎之主,對怪譎之主造成的致命傷將自動觸發重生機製,怪譎之主獲得重生,而相應的,另一方則受到嚴重懲罰。


    黑袍男子如墜冰窖,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


    這個魔頭是怪譎之主,怪譎名單上有他的名字,這意味著,他永遠也無法殺死他,就算他以後修為碾壓這個魔頭,他也永遠報不了仇!


    不!我不接受!


    黑袍男子像一頭憤怒的野獸,整張臉都在扭曲。


    轟隆——


    晴空忽然鉛雲密布,黑色的雲層不斷堆疊,密集的電光在攢動,那些電光忽然形成一道紫龍,紫龍至雲層而下,驀然轟擊在黑袍男子的頭頂。


    黑袍男子瞬間失去了知覺,帶著憤怒與不甘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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