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良叔醒的特別早,因為常年在外行商,所以對天色變化比較敏感,天一亮就會醒,這幾乎成了他的條件反射。


    他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確認懷中的高腳瓷盤在不在,這是仙師賜於他的珍寶,絕不能丟。


    確認高腳瓷盤沒丟,啟良叔這才舒展開蜷縮的身體,準備起來。


    常年背負重物給他的背脊造成了不小的損傷,每天起床其實是件痛苦的事情,僵硬酸痛的後背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緩解。


    ‘咦,背不痛了!’


    但此刻啟良叔卻驚異地發現,背脊沒有任何不適,全身都很輕鬆,就像是年輕時的身體,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但他覺得一定是和那些供奉有關。


    沒準自己也被洗精伐髓了呢!啟良叔開心地想。更開心的是,能與仙師同行,那是一輩子的幸事。


    坐直身體,整理妝容,清了清嗓子,準備向仙師請安,目光微微扭轉,卻猛地發現,仙師已不見蹤影。


    “仙師?”


    舉頭四望,周圍煙霧縹緲,密林間靜得出奇,啟良叔始終沒有聽到仙師的回應,心裏浮現巨大的失落感,坐在地上半天沒緩過神來。


    ‘哎!可能是福緣不夠吧。’


    緩過神後歎息一聲,他知足了:懷裏有仙師的器物,褪不瘸了,背脊的損傷也好了,這一切都是拜仙師所賜。


    不能苛求太過,仙師也有自己的事情,不與自己同行也很正常。


    “阿彬,起來了。”


    啟良叔意興闌珊地把阿彬叫醒,睡眼惺忪的年輕人從睡夢中掙紮起來:“啟良叔早啊。”


    隨後阿彬發現方澈不在,驚地跳了起來:“啟良叔,仙師走了?”


    好不容易遇上仙師,他想學仙術,因為要行商賺錢,不奢望做仙師的正式弟子,做一個記名弟子也好……


    然而,這一切都來不及了!


    “啟良叔,仙師為什麽走了,你為什麽不挽留一下?”


    阿彬急得埋怨起啟良叔,他還是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啟良叔說話。


    “對不起哦啟良叔,我沒別的意思。”


    意識到自己對長輩失敬,阿彬滿臉的失落,眼睛不敢和啟良叔對視。


    不過啟良叔並沒有在意阿彬的埋怨,他拍了拍阿彬的肩膀,咬牙把懷中的高腳瓷盤給了他。


    “阿彬呐,這是仙師的器物,拿著。”


    “真的嗎?”


    阿彬失落的臉上洋溢起笑容,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珍而重之地結過高腳瓷盤。


    啟良叔就連睡覺都抱著它,這跟做夢一樣,他居然得到了仙師的器物。


    “謝謝啟良叔!”


    哢嚓——


    就在阿彬陷入興奮之際,卻接連傳來急促的斷裂聲。


    緊接著頭頂碗口粗的樹幹突然斷裂,傾覆下來,重重地砸在兩人的身旁,揚起塵土。


    一切毫無前兆,兩人護著高腳瓷盤驚恐地躲到旁邊,茫然地看著這些斷裂的樹幹,呆若木雞。


    一定是仙師保佑,不然剛才他們就被砸死了!


    這些腕口粗的樹幹並沒有枯萎,不可能突然斷裂砸下來!


    心有餘悸的兩人麵麵相覷,阿彬更是額頭冒出了冷汗。


    啟良叔哆嗦地問:“仙師的瓷盤沒大礙吧?”


    阿彬點頭:“沒事。”


    兩人同時低頭看向高腳瓷盤。


    “阿彬你受傷了?”


    啟良叔充滿擔憂地上下打量阿彬。


    此刻潔白的高腳瓷盤上,一串殷紅的血珠赫然灑落在瓷盤中央。


    “啟良叔,我真沒受傷!不會是你受傷了吧?”


    阿彬也擔憂地看著啟良叔,但兩人很快確認彼此都沒有受傷。


    “會不會是樹上什麽鳥類的血啊?”


    阿彬首先反應過來,可能是剛才樹幹斷裂導致樹上的鳥類受傷,血珠因此濺落下來。


    “可能是吧。”


    啟良叔半信半疑地想從落下來的樹枝中發現某種鳥的屍體,可他什麽也沒發現。


    於是兩人重新把目光移到沾血的高腳瓷盤上。


    “阿彬,快擦幹淨。”


    啟良叔催促道,這是仙師的器物,怎麽能被扁毛畜生的鮮血沾汙!


    “是!”


    阿彬捏著自己的袖角,正準備把血珠清潔幹淨,卻發現這些血珠正一點點融進瓷盤。


    隨著血珠融入瓷盤表麵,整個潔白的瓷盤開始變紅,紅光隱隱泛出。


    “這是。。。”


    這突然的變故把阿彬弄的有些緊張,一臉無措地看向見多識廣的啟良叔。


    但啟良叔的反應並不比他小,他同樣神情緊張地盯著這一幕變化,什麽話都沒說。


    隨後高腳瓷盤紅光大盛,光芒向四周發散,詭異地紅光閃過眼前,阿彬差點沒拿穩瓷盤。


    強烈的不詳預感在心底彌漫,難道這是血光?


    血光主災,有大禍降臨!


    冰麵破碎的聲響同時響起,兩人如同驚弓之鳥,哆嗦了一下看向四周。


    隻見四周漂浮繚繞的霧氣突然之間停滯下來,如同無數細小的白色沙粒,一瞬之間紛紛墜向地麵,致使林間如同下雨,發出簌簌的聲響。


    從未見過如此畫麵的兩人在原地呆愣,瞪大雙眼,看著這林間縹緲的霧氣轉眼消散。


    緊接著眼前泛起某種波動,整個空間都在扭曲,導致鍾氏叔侄短暫失去意識,等他們意識恢複時,頭痛感也跟著襲來。


    “仙師……”


    恢複意識後的兩人身體顫抖,齊聲驚呼,看見早已消失不見的仙師居然現身了!


    隻是此時仙師的情況卻不太對,歪斜地躺在斷裂的樹枝叢中,渾身浴血,一動不動!


    假的吧!仙師明明有事先走了!通天徹地的仙師怎麽可能傷成這個樣子!一定是幻象!


    兩人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阿彬手中的高腳瓷盤瞬間飛了出去,幾乎同一時間,一個黑色人影閃過。


    下一刻,紅色的高腳瓷盤出現在了仙師的前麵,似乎截斷了那個人影的行動,轟地一聲,人影定住,一個男子身形出現。


    那男子背對鍾氏叔侄兩人,身材頎長,裹著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的黑袍,一拳轟在了高腳瓷盤上。


    嘩啦——


    高腳瓷盤表麵出現裂紋,裂紋迅速蔓延,隨後整個瓷盤瞬間裂開,強烈的拳勁崩裂開來,不斷擠壓周圍的空氣。


    男子身旁的參天大樹被氣息波及,轟然倒向旁邊,砸起大團的塵土。


    鍾氏叔侄沒有反應的時間,直接被氣息掀翻倒地,不過因為他們正好處於黑袍男子的正後方,他們受到的波及反而最小。


    黑袍男子皺眉,隨後布滿疤痕的臉頰上嘴角獰笑,他做夢都想殺死的仇敵此刻正躺在他的麵前,他隻要輕輕一拳便能了結對方的狗命!


    蒼天有眼,善惡有報!這個魔頭法力全失就是最好的證明!否則他也殺不了他,這魔頭原本的修為不是他能比擬的。


    ‘這是他的法器吧!’


    黑袍男子瞥了一眼地上的瓷器碎片,冷笑一聲,這個魔頭已失去了法力,他的法器自然也厲害不到哪裏去。


    不過這個法器能破掉他設置的霧隱結界,還擋下了他的一拳,倒是挺讓他感到意外。


    他可不像這個魔頭,不想傷及無辜,所以行動前張起了一個結界,把那兩個凡人和這個魔頭分隔開來,這個結界是他的得意之作,按理不應該這麽容易打開。


    ‘好吧,我承認你很厲害,但今天你還是得死在我手裏!’


    雖然有手刃仇人的快感,但還是有那麽一絲遺憾,剛才那一腳還是下手太重,居然直接把這個魔頭踢昏厥了,原本打算慢慢折磨這個魔頭的計劃也全被打亂。


    有那麽一個瞬間,黑袍男子甚至想先把他弄醒,重新來一次尋仇,然而內心深處的仇恨卻阻止了他,這個魔頭必須立即死,他一刻都不想看到他活著的樣子!


    “去死吧!”


    黑袍男子收回轟碎瓷盤的那一拳,重新凝聚勁力,對準地麵那個魔頭的心髒,轟然出拳。


    嗖——


    一連串的破空聲炸裂開,地麵碎裂的瓷片如同靜伏的暗器,突然彈起,聲勢驚人擊向黑袍男子。


    事發突起,在完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預留給黑袍男子的反應時間很短,但最後黑袍男子還是反應過來,他神色嚴峻,收腹納氣,體內法力流轉,用力一蹬地麵。


    反彈之力將地麵炸起一個深坑,黑袍男子身形竄高,uu看書.ukansu 躲開那些聲勢驚人的碎片。


    碎片激^射,輕而易舉洞穿那些參天大樹,詭異的是,那些碎片就像自帶追蹤能力,半空中驟然變向,再次瞄準空中的黑袍男子,激^射出去!


    另外一邊,被一股氣息掀倒的鍾氏叔侄爬了起來,目睹了瓷盤碎片追擊黑袍男子的整個過程,也算是明白過來,重傷躺在樹叢中的就是仙師,否則仙師的瓷盤也不會這樣救他。


    黑袍男子無疑是仙師的大敵。


    “阿彬!快過去背起仙師!我們快跑!”


    黑袍男子已經被碎片纏住,一時半會脫不了身,現在是救仙師的最好時機。


    阿彬絲毫沒有猶豫,跑了過去,背起渾身浴血的方澈。


    “啟良叔,仙師不會已經死了吧?”


    方澈身體變形得很誇張,整個上半身塌陷了一半。


    “呸!仙師怎麽可能會死!”


    啟良叔跑了過去,仙師的身體狀況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其實他心裏也沒底,不過想來仙者也沒那麽容易死吧,如果仙師已經死了,那個黑袍男人就沒再補一拳的必要了。


    “不想死的話就放下那個魔頭!”


    黑袍的冷笑聲傳來,他的身形也朝鍾氏叔侄倆逼去,可那些碎片卻更加密集地攻擊他,逼得他無法進行前行。


    “法天象地!”


    黑袍人似乎徹底被惹怒,雙手捏訣,身體瞬間暴漲,變成十幾丈高的法體,拔起旁邊的大樹,向那些碎片橫掃。


    “阿彬快……快跑!”


    鍾氏叔侄兩人頭也不回,直接向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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