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潼關營中軍帳,陳道人邀眾將議事。


    “諸公,張魯的快馬已在日落出城,不需兩日便會到達定軍山,閻垣籬手中有五萬兵馬,我等該如何破敵?”陳道人此刻也拿不定計策,遂想集思廣益。


    “稟將軍,遼以為閻垣籬與征西將軍纏鬥多日,所轄兵馬應有損耗,且其部奔波疲憊,若潼關營能在半路設伏,定可大獲全勝。”張遼諫言放棄攻打南鄭城,轉攻援軍,坐實圍點打援。


    “不妥,閻圃此次支援南鄭城,定是有備而來,自然也會料到我等半路伏擊,若潼關營一擊不得,反受兩麵轄製,落得腹背受敵。本將以為應在閻圃趕到之前攻下南鄭城,據城以守。”張郃想先擒住張魯這張王牌,進一步打壓米賊士氣,讓其不攻自亂。


    “伯侯先生,為何不言?”陳道人並未急於抉擇,笑問末席的杜畿。


    “下官以為應攻入南鄭城,與征西將軍營內外成協,可滅閻垣籬一部。”杜畿也不想鋌而走險。


    陳道人點頭起身,走至圖前,細觀地勢:“貧道在想閻垣籬是不是一個頂尖聰明人?”


    “將軍此話何解?”張遼目色疑惑道。


    “凡智者,或有長謀,或有急思,就不知閻垣籬是哪一類?”陳道人用手指撣去圖上的灰塵後又道:“若閻垣籬是普通聰明人,他會在定軍三險留兵,畢竟門戶一破,漢中一馬平川。隻要他這麽做,我等或攻或守都能取勝。”


    險關留兵是最不明智的選擇,一受馬騰製約,二被陳道掣肘,間接交出主動權,隻待朝廷大軍一一擊破。


    “若荀彧是閻圃,他定會率全軍折返南鄭,棄了門戶,保了君上,以劉焉為依仗,以南鄭為防城,遷居上庸,徐徐圖之。”


    選這個辦法的人對自己的內政有十足信心,且有忠貞之誌,是人中君子。


    “若賈詡是閻圃,他定會殺了張魯的快馬佯裝不知,全殲馬騰大軍,後擁立張家人為漢中太守,再殺貧道人馬,確保漢中無虞。”


    這個辦法是保全漢中的上上策,但泯滅人性,施行者心如蛇蠍,誌比石堅。


    “諸位以為閻圃是哪一類人?”陳道人帶換了三個思維,從中尋找對手的心思。


    “閻垣籬能想出請君入甕之謀,下官以為非常人可度量。”杜畿堅持認為閻圃是漢中良士。


    “伯侯先生所言甚是,那閻圃到底是忠義之士?還是蛇蠍之輩?”陳道人生怕閻圃起了歹心,到時候不僅馬壽成陷落此地,而且自己圍南鄭就會變成無用之舉,陳道可不想再從子午道折返長安城。


    “都怪這馬壽成,若非他誤信奸人之言,我等豈會限於方寸地!”圍南鄭,控住的不僅是張魯,亦是潼關營,奇兵被人知曉了位置哪還算得奇兵?


    “張魯初入漢中時嗜殺無度,就連張脩也死於其手,但閻圃入了太守幕府後,漢中形勢好轉,廣施仁政,百姓樂道,這也是下官兵馬如此之少的原因。”杜畿恨張魯,卻恨不起閻圃。


    “如此說來,此人的確是文武全才,改日定當一見。”從漢中舊吏口中能見讚歎話語,可知閻圃不是個擅殺之人,陳道人心中漸有成竹。


    “伯侯先生,你手下可有熟知定軍三險地的義士?”陳道人返回坐席問道。


    “沔陽人氏的確有幾位。”杜畿應答。


    “張遼何在?”陳道人目嚴開口。


    “末將在。”


    “令汝遣派快馬,與漢中義士同走定軍三險地,告知征西將軍在陽平關修整後,依計策取沔陽,不得有誤!”


    “末將得令。”張遼大步走出營帳,安排相關事宜。


    “張郃何在?”


    “末將在。”


    “令汝在營前架鼓,每日率五十騎在山凹奔走,確保通鼓不斷,旌旗不倒。”


    “末將領命。”張郃接了軍令,起身細問:“仲定,我等要撤軍?”


    這是一個軍事將領的敏銳嗅覺,大張旗鼓的假象下往往隻剩一座空營。


    “然也!計策回歸最初,這次不是奇襲上庸,而是截斷張魯退路!兄長說的對,騎兵自然要動起來,怎可成籠中兔,架上鷹?”陳道人要讓閻圃竹籃打水一場空,且南鄭圍城是陽謀,他不得不接。


    “哈哈哈!這才有趣,本將立即去準備。”張郃大笑出帳。


    此刻杜畿的神情有些怪異,似驚似喜。


    “伯侯先生,上庸攻取事宜還需你多多指點。”陳道人依重開口。


    “將軍且慢,方才畿似乎聽到張將軍稱呼官長為仲定,畿也知道一位仲定先生,不知……”


    杜畿對張安神交久矣,uu看書uuknshu 自靈帝年間便認定景桓侯是救漢第一人,如今觀這二人態度心中起了漣漪,難不成景桓侯仍存於世?


    “伯侯先生說笑了,本將在未當官前是右扶風的潑皮,稀裏糊塗混了一個道人身份,這才入了朝堂,也歎朝廷拔才不拘一格。先生且早些準備,我等明日出發。”陳道人搖頭否認,追著張郃而去,心中還惦念兄長保管的酒水。


    “哈哈哈!”杜畿聽著這莫名其妙的自述,搖頭突兀大笑,轉走出帳。


    ………………………………


    話轉陽平關。


    馬騰已在關城休整兩日,今日召華雄同議事。


    “將軍莫要自責,勝敗乃兵家常事,非一時榮辱可評一世功績。”華雄見馬騰近日心情不佳,故而出言安慰。


    “本將後悔當初未聽子健之言,險些釀成了大禍。”馬騰還是更喜歡在涼州馳騁,這漢中陰詭,不是直爽好漢待的地方。


    “報!有快馬。”


    “何人消息?”


    “潼關營陳為公。”


    “速速讓他進來。”馬騰正襟危坐道。


    遂,快馬入營,稟明細則。


    “怪不得,怪不得閻圃小兒會撤軍,原來是後院起火,幸有明公相保,不然騰危矣。汝且轉告明公,騰此次定依計行事。”馬騰愁容解了大半,眼下又有立功的機會,可免被朝中士族恥笑。


    “且等片刻,本將問你先生是從哪裏入的漢中?”


    “子午道。”


    華雄恍然大悟,稱讚陳道人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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