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汙濁的房間裏,阿基米德麵色紅潤,他深陷的眼眶中布滿血絲的眸子亮出驚喜的光。


    “尤裏卡!我終於把萊布尼茲的微積分解算之法推演出來了,熬過今夜,便可以算出秋千工程的各部分機構的長度尺寸了!”


    阿基米德也不顧因高燒而時常打擺子的身體,自言自語興奮地喊著,顫顫巍巍的在桌上一大片紙卷中飛速的推演運算著。


    他的這種成就感,旁人是很難懂的。


    作為工程院的院士,他隻聽科學院的萊布尼茲提起過一次解算微積分的答題思路,這九個日夜他不斷地假設、推理、解算、否定,終於獨立的破解了微積分解算的玄機。


    擁有了如此的成就,他的數學能力便可以與科學院的學者媲美,這種學術領域的成就感。


    也正是有這樣的成就感支撐著他的身體,才沒有讓他被持續的高熱風寒擊潰。


    也正是有這樣的成就感支撐著,他對自身和麵前紙卷以外的事物置若罔聞,就連夜魔走進他的房間,走到他的身後也沒領他察覺。


    “喂,老頭,出來束手就擒吧!”阿基米德背後的一位夜魔輕蔑的說,“認識一下,我是魔尊伍爾夫座下五將軍狻猊”。


    “別打擾我!”阿基米德沒好氣的回了一句,便發覺了不對。


    阿基米德猛然轉頭,赫然看見一名身材魁梧的夜魔將軍正立在自己身後。


    阿基米德愣怔間,神情由驚恐轉為沮喪。


    他一聲長歎:“我還是算慢了!牛頓啊,你贏了!”


    他躊躇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筆,又轉身看了看身後的夜魔戰士,懇切的說:“至少讓我把推演出的萊布尼茲微積分解算法謄寫完整吧,稍等!”


    狻猊冷笑一聲,對著屋外喊了聲:“兄弟們,開葷了!”


    說罷他欺身而上,一口咬斷了阿基米德脖頸處的動脈……


    ……


    呂府內,呂布守在妻子床前喘著粗氣,貂蟬裹著被子縮在牆角。


    衝進臥房的夜魔戰士已被呂布擊斃,躺倒在地上。可呂布大病之下,體力欠佳,此刻也已經是大汗淋漓,身體忍不住有些打擺子。


    緩慢的掌聲響起。


    一個身形瘦削的夜魔臉上堆著笑,一邊拍掌一邊走進呂布的臥房。


    “久聞呂將軍大名,幸會幸會啊!不才魔尊伍爾夫座下末位小將鴟吻。”


    來人正是九將軍鴟吻。


    呂布繃緊全身的肌肉,想克製因風寒之症而顫抖的身體。


    “我的宅子你也敢闖,作死麽?”呂布口氣中無比的陰沉。


    “呦!呂將軍好大的口氣。可你美貌的俏夫人在一旁,你在此大開殺戒我總歸不太好吧?”鴟吻說,“更何況呂將軍最趁手的兵器是方天畫戟,在這小屋中應該是施展不開吧?”


    危急關頭,呂布心下盤算。若是在臥室內拚殺,一來他的方天畫戟的確施展不開,二來他需分心護著貂蟬周全;可魔族夜可視物,若出了了臥室,外麵夜色正濃,雖然院落中有兩盞燈籠,但目力上自然要吃些虧。


    思慮一番,呂布終究還是顧及貂蟬安危,他對鴟吻使了個眼色,鴟吻便轉身大咧咧的向院中走去。


    貂蟬一把撲到呂布懷中,緊緊地抱住他,叮嚀著:“郎君,要小心!”


    呂布柔聲回了一句:“放心,有我在,不怕。”


    呂布從枕頭下取了輕便的軟甲穿在身上,對付迅猛靈動的夜魔,厚重的鋼甲反而會成為累贅。稍加猶豫,呂布又將棉鬥篷披在了身上。他清楚霍亂之症的險惡,也明知此刻出門迎戰會加重病情,但他別無選擇。


    若是不披棉布鬥篷,他身形輾轉騰挪還會快一分;可若是不披棉鬥篷,在外麵受風挨凍更劇,他即便是勝了鴟吻,也會因病症加劇而無藥可醫。


    雙手握緊方天畫戟的那一刻,呂布被風寒熬得血絲遍布的眼神中依然迸射出了逼人的精光。


    呂府前院空曠,平日裏呂布也經常在這園中習武,所以這地利的優勢他占了。


    月黑風高,呂府前院僅有的兩盞燈籠下,呂布隻分辨得出鴟吻的身形輪廓。


    這天時的優勢,鴟吻占了。


    地利不如天時。


    “哎呀呀,我才想起來,呂將軍可能看不清啊。”鴟吻陰陽怪氣的說。


    “無妨,我隻是送你去見你二哥,不需要看清你的臉。”呂布的語氣依然鎮定。


    呂布曾斃命魔尊座下二將軍睚眥,他心中有一分底氣。


    “可我使的是飛刀啊,飛刀你看得清麽?”鴟吻訕笑著說。


    麽字剛一出口,呂布全身的汗毛便豎起。


    他看不清。


    但鴟吻說麽字的時候,聲音細微的變化他分辨得清。


    “叮”的一聲。


    金鐵相擊。


    呂布盲揮方天畫戟蕩開了飛刀。


    可劇烈的疼痛卻從他右腿傳來。


    右腿上有刀傷。


    不是飛刀。


    是夜魔的戰刀。


    呂布身體失衡跌倒前,他的方天畫戟已經反手向身體斜後方刺去,洞穿了一名夜魔戰士的身體。


    鴟吻的掌聲又一次響起。


    “呂布將軍果然神勇,我這個兄弟藏在你身後雪窩裏,趁我飛刀出手時給你一刀。他這一刀勢頭還未盡便要縱躍閃躲,卻還是被你反手一戟釘死在地上了。”鴟吻戲謔的說。


    “陰險小人!”呂布坐在地上,他此時才明白鴟吻讓他出來應戰的用意。他雙手舞動長戟,挑起剛剛戳死的夜魔戰士屍首,朝著鴟吻的輪廓便甩了出去。


    “呂將軍消消氣吧。”鴟吻躲在黑暗裏說,“你右腿傷得不輕,站都站不起來了,還怎麽教訓我呀?不如你把方天畫戟扔過來,配合我一下,我帶你見見我們的魔尊伍爾夫。”


    方天畫戟還在呂布手裏。


    這世間的一切,除了貂蟬,都抵不過這方天畫戟在他心中的重量。


    “呂布將軍,給我九弟個麵子吧!放下兵器,這樣大家都不為難!”一個幹澀的嗓音從呂布身後響起。


    呂布的身後是貂蟬的臥房。


    呂布猛然回頭,隻見另一名夜魔戰士滿身塵土,已經將貂蟬從床上薅下,扣在手中。


    “初次見麵,久仰久仰了。”挾持貂蟬的夜魔戰士說,“我是伍爾夫麾下七將軍狴犴。”


    當啷。


    方天畫戟落地。


    呂布束手就擒。


    ……


    冷風吹進屋中,維穀從昏睡中醒來。


    霍亂之症已令維穀一蹶不振,uu看書.uanhu 意識飄忽,可睜眼所見卻硬生生讓他意識清醒過來。


    在他的床前,站著一名夜魔戰士。


    維穀躺在床上。


    白起傳他秦劍技擊之時所說的第一條規矩就是——劍不離手,睡覺也不行。


    維穀一向不太守規矩,他的劍在床下。


    維穀緩緩坐起身來,他不去花心思想如何出其不意的把床下的劍拿在手裏,因為那不可能。


    “你倒是從容得很,看來算是個人物啊。”夜魔戰士開口說,“我是伍爾夫座下三將軍嘲風,你報個名諱吧。”


    “我是維穀,牧城淪陷了?”維穀默然發問。


    “怎麽,你比我還著急麽?”嘲風訕笑著說,“還沒呢,不過很快了。”


    維穀皺眉,晃了晃頭,讓自己不至於眩暈。


    他的思維有些混亂,他搞不清是自己剛才聽錯了,還是出了幻覺。


    “夜魔如果沒有攻破城門,你怎麽會出現在我房中?”維穀勉強維持著,不讓自己的眼皮合上,艱難的發問。


    “不如跟我走一趟吧,有這個疑問的,肯定不止你一個。”嘲風說著,一把抓起維穀,反手扣住他的雙腕,綁了起來。


    ……


    “嗚嗚嗚嗚!”


    一陣恐怖的鬼泣之聲殘忍的劃破了絕望而死寂的宗主府院落。


    白起、莫甘娜、門捷列夫、弗洛伊德和花清夙正站在老宗主的遺體前默哀。


    鬼泣之聲倏然響起。


    不是那種夜魔攻城時遙遠而空靈的聲音。


    這鬼泣之聲就在宗主府院落四麵圍牆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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