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穀前幾日一直沉浸在秋千單擺問題及空氣阻力問題的龐雜算式中,今日猝然遭了這麽多變節,他隻覺身心俱疲,但也隻能強自支撐。他已經是宗主,不能被肩上的擔子壓倒,宗主沒有逃避的自由。


    剛走進呂布將軍府前院,就見花清夙、呂布和呂布的愛妻貂蟬三人糾纏在一起。


    “我堂堂牧城將軍,這點兒風寒算得了什麽?別攔著我!”呂布低聲訓斥著貂蟬。


    “夫君,那麽多軍士鐵打的身子骨也熬不住這風寒的。你看宗主都快扛不住了,你不能再去城牆上受涼了!”貂蟬抱著呂布的腿,哭泣著說。


    “呂將軍,宗主囑咐我務必要護你周全,你的身體不能有差池。你若有個閃失……”花清夙在一旁勸著。


    “都給我閃開!”呂布一聲大喝,掙脫了貂蟬的束縛。


    “呂布將軍,回房間修養吧!”維穀走到呂布身前,大聲說。


    “維穀你別管,你安心的和阿基米德弄秋千的方略,別的事兒你不用摻和。”呂布拍了拍維穀的肩膀說。


    維穀伸出左手拇指,亮出了宗主指環。


    呂布看見維穀手上的指環,一時間錯愕了。


    “呂將軍,我知道,你覺得我配不上這個指環。但如今牧城危機,宗主病危托付給我,我沒法推辭。我沒什麽資格命令你,但你是戰神,你是青嵐部落的信仰,是以你不能有閃失。”維穀聲音並不高亢。


    “正因為戰士們看見我心裏才踏實,我才必須讓大家夥看見。”呂布的聲音也很冷靜。


    “眼下軍心不是最關鍵的,健康才是。”維穀說,“有了驚魂法網,夜魔一時間奈何不了我們。可若是幾日之後,真的需要呂將軍上陣了,你得拿出全勝的實力才行。”


    呂布歎了口氣。


    “此次風寒,詭異得緊。呂將軍,為了全牧城,我希望你能回房修養。你越早養好了,才能越早鼓舞軍心。畢竟我聽說,這次風寒,還尚無一人痊愈……”


    維穀語氣平淡,可他這話一出口,呂布熱血激昂的心也徹底平複了。


    “好!你也保重,你也不能垮掉!”呂布說著,又在維穀肩頭用力握了握,轉身撫了撫貂蟬的長發,便回房間休息了。


    “花醫師,我找你有事兒商量。”維穀說。


    花清夙望著維穀,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那便進屋說吧,呂布將軍府的議事堂總比這前院暖和些。”


    呂府議事堂中,貂蟬為維穀和花清夙各倒了一碗茶,便回房間照看呂布去了。


    這議事堂雖然暖和,但空氣悶熱,倒讓維穀感覺喘息起來有些費力。


    “造化弄人,沒想到再見到你竟然是這般情景。”花清夙歎息說。


    “我前幾日一直閉關推演算術,對這風寒尚不知情。花醫師,還請給我講講。”維穀皺眉說。


    “哎……,此次風寒凶險得緊。似乎傳染性強,發病也快。一旦發病便始終高燒不退,日子久了,人的體力便被熬枯了……”花清夙答。


    “怎麽會如此?那如何應對啊?”維穀問。


    花清夙皺眉說:“最大的問題便是牧城之中藥材稀缺緊俏。眼下我隻能顧及上給你們守軍的參將、先生、謀士用藥,我和醫館中的學徒也要每日喝藥預防被傳染。學徒們隻能四下奔走給盡量多的軍士針灸降溫。可僧多粥少,大部分戰士和子民,就隻能幹熬了。”


    “怎麽能這樣?”維穀驚呼。


    “不然怎麽樣呢?即便是如此,眼下所剩餘的藥材也隻夠這幾位參將和先生們服用兩日了,再之後……,便要聽天由命了!”花清夙歎息說。


    “若如你這麽說,那全城的人都要病死?沒有別的法子了?”維穀問。


    “有,隔離。”花清夙說,“你可知牧城城牆之上此時有一千軍士已經連續五日五夜未曾換崗了,這其中也包括你們的參將白起、幹城章嘉、法拉第、門捷列夫。”


    “這?這怎麽行?累也要累死了。在城牆上過夜,豈不是更要染風寒。”維穀皺眉問。


    “怪就怪在,風寒和風寒不一樣。城樓箭垛上的軍士自然也挨凍染風寒。可他們的風寒不似城中的風寒嚴重,往往喝些熱水,發發汗也就能好轉。所以我敢斷言,這城內的風寒絕不是普通的風寒,且具有傳染性。所以索性這些守城的戰士便不讓他們回營,看似殘酷,實則是對他們最有效的保護了。”花清夙說。


    “可你剛才說,給參將們都用過藥,可為什麽公羊宗主的病逝沒有緩解?”維穀問。


    “這也要看不同人自身體質了。那個學者富蘭克林,雖然染病比公羊博早,雖說症狀也極重,卻還不似公羊博和弗洛伊德那般重。公羊宗主雖然剛過不惑之年,但他身為宗主壓力極大,身子便先垮了,弗洛伊德的病症也不比公羊博好多少。即便是兩天後藥不斷,也未必救得回他們了。”


    維穀艱難的點了點頭,忽而又搖了搖頭:“可不對啊。弗洛伊德前輩也染了病,可我試過他的額頭,並不發熱啊!”


    花清夙搖搖頭說:“那決計不可能,他額頭滾燙,我半個時辰前也剛剛試過,才來呂將軍府的。縱使出現第一例病情好轉的,也不該是個老頭子啊。”


    維穀繼續搖頭說:“可我剛才試他的額頭,確實不燙啊。”


    花清夙眼睛一亮說:“真的麽?”


    維穀麵上也露出一份欣喜,說:“當然,我們這便去瞧瞧?”


    “走!”花清夙麵帶期望的站起身。


    維穀也跟著站起來,卻是重心不穩,趔趄了一步。


    花清夙愣了片刻,眼中期許的亮光逐漸散去,她麵色漸漸變得凝重,過了半晌才對維穀說:“你把手伸過來……”


    維穀錯愕的伸出了手。


    花清夙伸出手指試了試維穀的掌心,她的神情呆住了。


    見花清夙不說話,維穀有些迷茫,他越發的覺得這議事堂中的空氣沉悶,令他呼吸急促。


    維穀混亂的頭腦中忽然出現一個閃念,思維斷續間他仿佛想到了——他試弗洛伊德的額頭不燙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那便是他自己的體溫和弗洛伊德的一般燙。


    “啊!”維穀長歎一聲,隻覺天旋地轉,眼前模糊的光芒便消失了。


    ———


    有的時候,人隻有在睡夢中心思才清醒。


    當你自閉視聽,與世隔絕之時,你才能感悟冥冥之中之所念。


    維穀的意識紛亂而模糊。一段段的記憶在他的腦中交疊閃過。閃過了莫甘娜與他切磋輕功的場景、閃過了他第一次登頂拒魔峰的場景、閃過了他第一次在宗主府列席參會的場景、閃過了他在工程院和基爺攀談的場景、閃過了他和阿爾斯楞將軍在城牆上侃侃而談的場景……


    而當這些畫麵一個接一個消失的時候,最後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卻剩一個倩影。


    “雪鳶……,雪鳶……”


    維穀在昏迷中念叨著。


    花清夙將一碗驅寒的藥湯為他灌下,uu看書w.uukanhuom 隨後想解開他的衣服,為他針灸。卻見他迷糊中,右手卻始終探入懷中。


    為了幫他解開衣服,花清夙便把他的右手從懷中拽了出來。


    卻見被她從懷中拽出的右手裏,握著一個錦囊。


    花清夙好奇之下,想從維穀手中抽出錦囊一瞧究竟。


    可不曾想她剛要把錦囊抽出,維穀卻下意識的把手握緊,隨即轉醒,睜開雙眼。


    “你醒了!”花清夙說。


    維穀睜開眼,意識卻並不十分清晰,但他依稀分辨得出,眼前的花醫師正在為他治病。


    維穀一直以為自己頭腦昏沉疼痛、渾身酸軟乏力是連續七日推演算術過度疲乏所致,現在想來該是早就染了風寒了。可他非但沒有及時醫治,卻仍舊沒日沒夜的推演運算,此時怕是已經病重難愈了。


    他如今剛當上宗主,他不能倒下。可自己身體的感覺從來不會欺騙人,他已經難以凝聚自己的意識了。


    仿佛在意識消散前,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他努力讓自己發音準確的對花清夙說:“你認識雪鳶麽?”


    花清夙坐在床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維穀卻自顧自的繼續說:“拜托你把這個錦囊送給雪鳶,我一直盼著有一天能把它送給雪鳶,可惜不能親手送到了。”


    維穀說罷這句話,便又昏迷了過去。


    花清夙好奇的接過錦囊,將錦囊中的事物抽出,倒在手裏。


    是一串吊墜。


    吊墜正中鑲嵌的黑珍珠上雕著精細的紋理。


    那儼然是一顆野櫻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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