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餐後,謝曉玲突然提供一個意見,為使心娃及早恢複記憶,不如讓她見見過去的照片,或許可以刺激她的記憶力。此言一出,齊霈陽立即拉著心娃走進書房,把塵封已久的相簿一一找出來。


    認真地子著相簿中的照片,心娃無奈地皺起眉,苦惱地托起兩腮。


    “想不起來就算了,小心頭疼。”齊霈陽體貼地說。


    心娃搖搖頭,堅持看下去。


    子著剛理平頭,站在一對夫婦身邊的男孩,心娃忍不住輕笑出聲。


    “這是霈陽哥小時候嗎?”那個男孩的表情好呆板,讓人看不出一線表情,即使站在身邊的夫婦一直逗他,他仍保持一號表情。


    齊霈陽難得有絲尷尬。“這是我剛被顧家收養的時候照的,那時候我不太相信會有人收養我。”他淡淡地回答。


    坐在他身邊的心娃招起頭。“為什麽?”


    “我不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見了來領養的夫妻也不懂得如何諂媚。爸、媽,也就是顧家夫婦,據他們說,他們一起進花蓮一家孤兒院,一眼就看見遠離其他孩子,獨自在一旁玩耍的我,他們毫不猶豫的就指定我做顧家兒子。”他微笑,因為這段記憶而溫暖。“我想,他們並不介意我是否懂得甜言蜜語、懂得取悅人心,但他們就是看上了我,然後帶我回家。”


    心娃聽得好入迷,“他們一定與其他夫婦不一樣。”


    “他們的確是。可惜相處才沒幾年,就出了車禍…”


    “他們是怎麽領養我,帶我回顧家的?”心娃好奇極了,她拉住齊霈陽的手臂,急切的想知道這一切始末。


    齊霈陽笑了。“你是個可愛的小娃娃,任誰見了都忍不住想帶你回家。”


    “隻有這樣?你第一次見到的我時候,是什麽反應?”


    “感動。”他輕聲說,凝視著心娃,情不自禁地摸上她白裏透紅的嫩頰。“那時候,我才明白一個正常的家庭對我而言有多奢侈、多重要。我父母、有弟弟、有妹妹,我就像是全台灣每一個正常家庭一樣。我隻不過是個孤兒,原本就該獨自過完這一生,沒想到我是個幸運兒,遇上爸媽、行雲、風鵬,還有你。”


    心娃眨回淚珠。“雖然記不得,但我想那時候我一定跟你一樣開心。”


    “傻娃娃,你一定會很快恢複記憶,你會想起爸媽的一切,還有風鵬、行雲、我…”


    “如果我永遠都沒有辦法想起過去呢?”心娃好擔心。


    齊霈陽難以自製的摟她入懷。“你會想起來的。”


    “萬一真想不起呢?”


    “你還有我,這不就夠了?”


    “我還有你。”她輕聲喃著,抬起頭,對著近在咫尺的俊雅臉孔。“霈陽哥,你有中意的女人嗎?”


    他一怔。“怎麽突然這樣問?”


    “好奇。”


    “沒有。”除了心娃外,應該沒有。


    “你曾重視過任何女人嗎?”


    “除了顧媽和我的母親。”還有她的娃娃。


    “有沒有想過結婚。”


    “結婚?”齊霈陽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些什麽。


    “是呀!你曾經有過三次婚約,難保沒有第四次,也許第四次就一拍即合了。”


    “目前絕不可能。”他根本沒想過這念頭,“你問這幹什麽?”


    望著心娃好奇的臉蛋,他忍不住在她頰上輕輕一吻。


    她臉頰酡紅起來。“我在想,萬一我永遠失去記憶,一切都得重新開始,到時候你有你的生活要過,我也有我的新生活等著迎接,也許我該搬出去…”


    “你住在這裏。”他口氣不容反駁。


    “我是說遲早…”


    “你都住在這裏。”


    她臉蛋瞬間光彩起來。“你願意收留我?”


    “我是誠意誠意希望你住下來。”他無法忍受她可能離開的念頭。


    “謝謝你,霈陽哥。”她歡快地把注意力移到照片上,對著一幀彼家全家福的照片大感好奇。“霈陽哥,你抱的這個小女嗬我嗎?”


    齊霈陽沒想到她轉變話題的功夫一流,馬上將眼光調回到書桌上的照片。他點點頭。


    “這是顧爸收養你那一天留下來的全家照片。”


    “我看來好髒。”沒想到給齊霈陽第一印象竟是個髒娃娃。


    她原以為第一次見到齊霈陽,她應該打扮得漂漂亮亮,像個人見人受的小寶貝;沒想到她倒像是剛從豬圈裏跑出來似的。


    她覺得好糗。如果當年她知道她會愛上齊霈陽,說什麽她要好好打扮打扮。


    齊霈陽子著照片,溫柔地笑了。“你很可愛。”


    “我好髒。”


    “但很純真,像個小可愛。”


    看他不像在說假話,心娃問道:“霈陽哥,你第一眼見到我的印象如何?”


    “沒見過這麽可愛的寶貝,純真無邪,惹人心憐。”如果可能,他願保護她一生一世,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騙人!”她在叫:“我臉上那些不知從哪裏抹來的髒東西,還有破舊的衣服,你怎麽可能認為我可愛?”


    “是的,你是有些髒,但我看見的不是那些表麵上的東西。”


    心娃看著他,問:“在你心裏,我很重要羅?”


    “當然。”


    “比任何一個女人都重要?”


    齊霈陽點點頭。


    心娃眼一亮,光彩點燃在眼底。她的確還有希望,畢竟齊霈陽目前沒有適合的女人、沒有比她更重要的女人,也許在齊霈陽心裏,她的分量的確很重。


    她相信假以時日,齊霈陽會發現她對他的感情的。


    她祈禱著。


    “娃娃,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也該出去找份工作了。”她心不在焉地說。


    “你住在這裏不是挺好?”他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碰觸心娃,因為他又在她混合著無邪與美麗的臉蛋上印上一吻。


    “但我總不能一天到晚遊手好閑吧!”她故意忽略這個吻,繼續進行自己的目的。


    “你還沒有康複。”


    “我已經康複了,隻差記憶力沒恢複而已,不信你可以去問馬醫生。”


    “問他?”齊霈陽冷哼一聲。“我不信任他。”


    “他是好心。”


    “或許。”


    “所以。霈陽哥,你認為我該找什麽工作才好呢?”


    “你不用找工作。”齊霈陽再度強調:“你隻要乖乖待在這裏就行,至於其他的事可以等你恢複記憶再說。”


    心娃想起一件事:“霈陽哥,我以前的職業是什麽?”


    齊霈陽望著她身後的畫,笑了,“是個畫家。”


    “畫家?”她驚訝。“我畫得好嗎?是不是有名氣?還是默默無聞的三流畫家?”


    “在我心裏,你都是最好的。”


    她輕哼了一聲,“我果然是個默默無聞的三流畫家。我甚至敢打賭你還曾可憐過我,買過我的畫,是嗎?…”來過書房幾次,她想起她身後牆上的畫。


    倏地轉過身,她瞪著鑲在牆上的抽象畫。“這是我畫的?”


    “沒錯。”齊霈陽一副認了命的樣子。


    “猜得真沒錯。”


    “我欣賞它。”他解釋,以免招來她一連串的嘟嘟嚷嚷。


    心娃不怒反笑。“霈陽哥,我相信你。”


    完全不同的反應嚇住了齊霈陽。


    “你不生氣。”


    “為什麽我要生氣,就因為你買我的畫?”


    齊霈陽楞楞的點點頭。


    “你說過,你欣賞它,不是嗎?”心娃笑問。


    “我的確是欣賞它。”他以為她又會開始一連串說詞,沒想到她反應完全不同。


    難道今天剛下過冰雹?還是太陽突然消失了?


    “你真的十分重視我,是嗎?”心娃親昵的窩在他懷裏。


    “你是我的寶貝,我當然重視你。”


    “你一定見畫如見人了,所以才買下畫,放在你書房裏,好時時望著。”她好開心齊霈陽真的喜歡她。


    隻是需要人推一把而已,而她自願推他一把,讓他早日發現自己的心意。


    她突然在他臉上印下一吻,“晚安,霈陽哥。”


    她自動縮短看照片恢複記憶的時間,留下空間,讓齊霈陽好好想想。


    或許她不清楚過去的顧心娃會如何麵對這種情景,但現在顧心娃可不打算讓其他女人有可乘之機她必須為愛情努力。


    齊霈陽則愈來愈抵抗不了情感的衝擊。


    老天!再這樣下去,尺早有一天,他的情感會淩駕於理智之上。那時,他就不知道他會對心娃作出什麽事來。


    她根本是他的妹妹!


    但他卻不再把她當妹妹看待,這個事實令他震驚、令他無法接受。


    他的腦海裏迅速浮現心娃虛弱的躺在病床上,仿佛呼吸隨時都沒了似的畫麵,他心中絞痛的感受猶存!尤其當她醒來的第一句話,竟問他他是誰時,他恨不得搖晃著她,直到她完全記起他。他無法接受他疼惜了一輩子的娃娃會有遺忘他的一天,他是她過去二十年來一直陪著她哭°著她笑、隨時給她溫暖的男人,而她竟然忘得一幹二淨。


    他心痛得簡直無法以筆墨形容。


    老天!事實已經**裸的擺在他麵前許久。


    他為他的娃娃差點失去性命而嚇走他半條命。


    他為她的娃娃遺忘他而心痛。


    他可以為他的娃娃付出一切,隻求她安然無恙、無病無痛。


    他根本已經愛上了她了,隻是他未曾發覺。


    他憐惜娃娃,心疼娃娃,在他眼裏,娃娃是天使的化身,他最愛的寶貝。


    他見不得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他寧願自己承受那份傷害,也不願讓她受到半點損傷。


    他子著相簿裏的照片,想起她的成長過程,有那個男人比他更清楚心娃的生活、比他更憐惜娃娃呢?


    實在無法想像他有一天將親手將心娃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裏。那時,他一定會痛苦難耐,恨不得讓天底下年紀相仿的男人全消失掉。


    他沉浸在這個思緒裏許久。


    如果真到無可避免的那一天,倒不如…就將心娃交給他自己吧…


    畢竟她是他的寶貝娃娃,不是嗎?


    一如往昔一般,馬純欣赴通告的路途中,“巧遇”沈樂成。


    原來她想視若無賭,但沈樂成將車子擋在她麵前,如果她不停下來,恐怕隻有撞車一途。


    她當然選擇停下。


    苞著沈樂成把車停在路邊,她憤怒的從車內走出來。


    “你到底想做什麽?”


    對於沈樂成,她總是介於想見與不見之間。見了讓她又氣又惱,不見卻讓她思念,不過這都隻是偶爾罷了,她告訴自己。


    “我以為上回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那麽我的答案是拒絕。”


    “我不接受。”


    “你不得不接受,因為我一點也不愛你。”


    “但我愛你。”第一次說出口,正經的眼神是馬純欣所沒見過的。


    她斯待心中預期湧現的厭惡,但相反的她隻感到動容。


    她馬純欣何德何能能得到一個如暖陽般男人的愛意。


    “我在等你回答。”他微笑著。


    她一張臉拉長了下來。“你想等我回答什麽?”


    “同樣的字言。”“不可能。”


    “為要告訴我,你還眷戀著齊霈陽。”


    “為什麽不?畢竟他曾是我的未婚夫。”


    “但他可不這麽想。上個禮拜,我還見到她和顧心娃在一起,你大概也清楚他唯一重視的女嗬顧心娃吧!”


    “顧心娃?她…視力恢複了吧?”


    馬純欣開始後悔當初的行徑。如果當初他沒作那件引以為憾的錯事,或許她跟沈樂成之間尚有希望。如今她隻有後悔自己一時衝動,鑄下大錯,不但讓顧心娃受到傷害,就連她自己也難逃池魚之殃。


    有哪個男人願意愛一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呢?


    沈樂成的眼神倏地銳利起來。他察覺到馬純欣懺悔的表情。


    “你…跟顧心娃之間有過節?”


    馬妃純欣把一切都豁出去了。


    她決定說出真相,讓沈樂成知道他所愛的女人狠毒到什麽地步。


    到那時,那一份愛戀大概就會從他眼裏消失了吧…更甚者,他會鄙視她,然後毫不留戀的離開。


    她無法承受沈樂成瞧不起她,但她還是下定決心吐露實情。


    為沈樂成,也為她。


    “馬純欣?”沈樂成懷疑自己已經猜到事實。


    “是的,我是跟她有過節,因為我無法忍受齊霈陽的心中隻有她,所以我報複了。那場車禍是我設計的,是我讓顧心娃失明的,我要讓她在齊霈陽心目中不再是那麽完美,而我做到了!這一切全是我做的!”她把所有事情一古腦兒的說出,垂低著頭,不敢迎視沈樂成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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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的沉默幾乎讓她窒息了,最後她實在忍不住一時的的衝動,招起頭看她。


    然後,她訝然的子著微笑的沈樂成…


    她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錯看。


    是的,他是在微笑,而且笑容如當初遇見他般,令人心動…


    “你是說,有人挪用齊氏公款?”


    一早,齊霈陽找上剛慢跑回來的齊穀清在書房裏密談。


    齊霈陽點點頭,拿出一疊人事資料。“他是個人才,可惜用錯方法。”


    “我完全讚同你的意見。他竟然能進了齊氏的電腦裏,更改齊氏集團幾個月來的訂單,如果可能,我倒想看看是哪個人膽大又聰明,敢招惹我們齊氏集團。”


    “更厲害的地方是她知道在短時間內,齊氏損失一笑龐大數目必定惹人注目,所以每一回隻取一小筆款項,如果沒有特別注意核對,隻怕齊氏集團一年內就得周轉不靈、關門大吉了。”


    齊穀清摸摸胡子,“老實說,我已經很久沒有參與齊氏,很多老屬下早退休了,至於新人,我可摸不清他們的底細。”


    “我仔細查過了。”齊霈陽翻開人事資料,“挪用公款是這三、四個月的事情,正是當初我們招考新進職員的時候。”


    齊穀清眯起眼,想著這份可能性。“你是說,一個剛進齊氏的職員就有這麽大的本事,在短時間內進科齊氏電腦係統裏?”


    “我不願如此想,但我懷疑公司內部可能有內奸。”


    “誰?”


    “我隻是猜測。”齊霈陽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麵的照片。“他是沈樂成,沈寧的弟弟。”


    “你懷疑他?”


    齊霈陽冷漠的點頭。


    “動機?”齊穀清有些了然了。


    “報複。”


    “因為你曾解除婚約,讓沈小姐沒麵子?”


    “極有可能。”


    “你和沈小姐半年前解除婚約,他到現在才報複你?”


    “五個月前,他才服完兵役。我查了很久,他是唯一有動機讓齊氏倒閉的家夥。”


    齊穀清腦子突然閃過一事。“既然你認為是她挪用公款,而時間上也正好配合,有沒有想過還有一件事正吻合他的動機與時間?”


    齊霈陽以疑惑的眼光子著父親。


    “你忘了我們還沒有找出心娃丫頭出車禍的元凶嗎?”


    齊霈陽的神色由冷靜轉為憎恨。“您認為娃娃出車禍,他也有份?”


    “沈小姐是最好的證據,不是嗎?”


    齊霈陽憶起沈寧無條件的自願照顧心娃,甚至她眼中那濃沉厚的罪惡感都難以遮掩。


    難道她是想為兄弟贖罪?


    他思索著這種可能性。


    “我直接去找沈寧。”齊霈陽打算問清楚。


    “你以為她會告訴你真相,然後讓她的兄弟待在監獄裏?”


    “我不允許傷害娃娃的人逍遙法外。”


    “所以我們必須想個辦法引他現形。”


    齊霈陽讚同的點頭。


    “霈陽哥…”心娃推開門,走進來。“齊伯父,你也在這裏?”


    今天的心娃特別漂亮,綴著蕾絲花邊的乳白襯衫外搭配一件紫羅蘭的小背心,膨鬆的兩袖在袖口部分成薄薄花瓣狀緊縮起來,最後再配上剪裁大方的高腰長裙,讓心娃看起來好清純、好無邪!尤其她原本白裏透紅的粉頰上隻抹了點淡淡的腮紅,更流露出心娃嬌俏的姿色。整個人由上往下、由下往上看,活脫脫的像是一朵清雅的水仙花,惹人心憐。


    齊霈陽簡直是看得癡了。


    齊霈陽清抿起嘴偷偷的笑了,他站起來。“霈陽,我們談話就暫時到此結束,至於其他細節,我們改日再談。”


    也許他該找曉玲談談,該是準備盛大婚禮的時候了。


    “齊伯父,是我打攪你們談話了嗎?”心娃有些不好意思。


    齊穀清隻一逕地微笑。“不,我們正巧談完,你們年輕人聊聊,我先出去了。”他離開書房。


    心娃一見齊穀清為他們掩上書房門,便上前走到齊霈陽麵前。


    她朝齊霈陽嫣然一笑。“霈陽哥,你沒有忘了我們的約會吧?”


    齊霈陽回過神,直覺地在她粉頰上一吻,自然而然的把她摟入懷中。


    這一切的舉動似乎再自然也不過了。


    “我們有約會?”


    “你忘了你說過,等我的視力恢複一段日子,就要帶我去看毛毛嗎?”心娃抬起頭望著相隔不了幾寸的英俊臉孔。


    “我沒有忘。”齊霈陽子著她,意識仍停留在昨晚他發現的事實。


    不知怎麽的,一股暖流在他心底滑過。就算要他與心娃麵對麵一輩子,他也不會感到寂寞、無聊。


    “娃娃,昨晚沒做惡夢吧?”


    心娃臉紅的搖搖頭。


    “你知道可以隨時來找我的。”


    “我知道。”她低聲說,然後改變話題:“玲姨說,今天你不去公司。”


    “顯然你把一切消息都打聽好了。”


    “那當然。”心娃得意道:“自從我恢複視力以後,你老假借需要休息的名義,不讓我出齊家大門,今天難得有個機會,我怎能不把握呢?”


    齊霈陽笑了,他的臉色柔和。“你愈來愈像過去的娃娃了。”


    她蹙起眉,為他這個說法而煩惱。“霈陽哥,如果我一輩子都無法恢複記憶呢?”


    “你會的。”


    “我是說萬一…我永遠都記不起車禍以前的事,霈陽會失望嗎?”


    “不會。”他安撫她。


    “你騙人。”她瞪著他。


    齊霈陽發現近看之下,心娃的眼眸漂亮得驚人。“我從不騙你。”


    “現在你就在說謊。”她抱怨:“如果你想對我說謊,你就得先把眼睛閉起來。”


    “為什麽?”他好奇。


    “你一說謊,眼睛一點感情都沒有。”


    “原來你觀察入微。”


    那當然,對於自己喜歡的男人能不觀察入微嗎?心娃羞赧的想道。但她仍然想問清楚她想知道的事。


    雖然她極想憶起車禍以前,和齊霈陽一點一滴的生活,尤其她是否也愛著齊霈陽,這點令她好奇,無論如何,女人隻要見了齊霈陽,沒有不愛上他的。而她,和齊霈陽相處了二十年,她曾動心嗎?她好想收藏過去愛戀的心情,無奈失去記憶已經快半年的時間,現在連一點恢複的跡象都沒有,她真擔心…


    他摟緊她。“娃娃,無論你是否能夠恢複記憶,都是我最寶貝的娃娃。”隻是他會很難過她遺忘了過去相處的一切。


    二十年累積的夢就這樣遺忘了…


    但隻要娃娃能夠無恙,就是他最大的安慰了。


    “真的?就算我不能恢複記憶,你也不會逼我?”


    “不會。”他下承諾。


    “而我能繼續住在這裏嗎?”


    “當然,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裏的。”他不會允許她搬離齊家。“永遠都不會。”


    她開心的笑了。“這樣我就放心了。我們可以去看看毛毛嗎?這是我第一次見它,上回和行雲哥通話,他說毛毛是一隻體積龐大的牧羊犬,很難想像我會養這種狗呢!”


    “你和行雲通過電話?”


    心娃點頭。“他一個人住,挺寂寞的,不是嗎?”


    “聽你口氣,似乎你想搬過去陪他?”齊霈陽掩不住妒意。


    心娃古怪的盯著他瞧,“你在吃醋?”


    “笑話!”


    心娃眉開眼笑。“你真的在吃醋。”她很開心齊霈陽不是沒反應。


    齊霈陽輕哼一聲,並不答話。


    心娃用力的摟他一下,“霈陽哥,告訴你一件秘密。”


    “洗耳恭聽。”


    “無論行雲哥長得多漂亮、多英俊,我最喜歡的人還是你。”她臉泛桃花,低聲說道。


    他怔了怔,竊喜起來。畢竟娃娃不是對他沒感覺。


    “所以,我們可以走了?”心娃把外頭當花花世界一樣地期盼著。


    齊霈陽認為她出奇的可愛,又忍不住輕抬起她下巴,一個小小的吻印在她微卷濃密的睫毛上。


    心娃紅了臉。


    齊霈陽努力的克製自己,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放開她。


    “你先到外頭等,我去車庫把車開出來。”


    心娃一溜煙的就跑了。


    齊霈陽目送她離去,真不知道自己感情爆發的那一天會有什麽結果?


    他隻求順其自然,他就心滿意足了。


    隻要他不先讓對娃娃的愛戀淹沒了他。


    他長歎口氣


    幾近考慮,沈寧終於找上馬紹儒。


    不為別的,單單就為他們兩人同樣一份心思。


    她來到目前暫為馬紹儒休息之處的客房。


    正著迷於醫學書的馬紹儒吃了一驚。


    “沈小姐,有事嗎?”他一直對頻頻對他伸出援手的她心懷感激。


    這些日子,如果不是沈寧居中協調,他相信他早已在齊家父子的嚴刑逼供之下坦白招出一切了。當初他怎會以為齊穀清是好惹的人物!依他之見,齊家父子全是撒旦派下人間的惡魔,他在齊家根本逃不過齊穀清的怪頭怪腦、齊霈陽足以殺死人的冰冷眼光…


    上帝!如果不是為了向顧心娃贖罪,希望他早日恢複記憶,減輕他與純欣的罪孽,他敢紡,早在來到齊家的當晚他就拔腿就跑,也不用受齊穀清整日以下棋為名,每每逼供到深夜才放他休息。


    他早知道齊家父子在懷疑他,可是他就是不能如此離去,隻能日複一日絞盡腦汁,對付齊家父子的拷問。


    所幸,他馬紹儒也不是省油的燈,雖偶爾幾乎招架不了,但起碼他也能一一把問題丟回去齊家父子臉上,這是他是最得意之處。


    當然,沈寧也是一大功臣之一。


    沈寧站在門口,深思地凝視著他,專注的眼光讓他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雖說他的本業是醫生,身邊不外乎都是一些年輕、俏皮甚至美豔動人的護士小姐,可惜他天生隻對死板不說話的醫學書有興趣,對旁邊的事物連一眼都懶得瞧,所以“木頭醫生”的頭銜理所當然非他莫屬,如今他意識到沈寧深思地打量,讓他渾身有些不自在。


    其實,沈寧長得也不錯,向來對異性視若無睹的馬紹儒突然浮現這個想法。


    “…所以,馬醫生,我想我們之間必須取得共識。”沈這嚴肅的說道。


    馬紹儒怔怔的回過神,隻聽到後半截話。他微笑,“請叫我紹儒…我們之間該取得什麽共識?”


    沈寧蹙起眉,走到他麵前,“剛才我說的話,你都沒聽見嗎?”


    有,他聽見像音樂一樣悅耳的輕柔嗓音,他幾乎陶醉起來,至於話裏內容…


    他露出個混合著尷尬、歉意的笑容。


    “對不起,剛才我在想事情,你願意重新再說一次嗎?”


    “我知道你是馬純欣的弟弟。”她加重語氣,看見他一下子刷白了臉,繼續說:“我也知道你來這裏的原因。”


    “我…我是個醫生,來這裏的原因隻有一項。”他認為沈寧是在套他話。


    “贖罪。”她低聲說。


    他真正的震驚了,震驚到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


    “你大概也知道我是齊霈陽的前任未婚妻吧?”


    他遲疑的點頭,不知道她還要投下什麽炸彈。


    “我也是來贖罪的。”


    “你?但這不關你的事…”


    “我知道車禍的事遲早會發生,我卻從未吃的去阻止它,光是這點,我就難辭其咎。如果我及早提醒齊霈陽,或許心娃就不會落到失明¨憶的地步了。”


    “所以,你搬進齊家也是為贖這份罪孽?”馬紹儒原本一直不明白曾是齊霈陽未婚妻的沈寧怎會搬進齊家,原來是為這個原因。


    她也是受馬家姊弟之累,他不免感到幾分愧疚。


    “馬醫生,既然我們都已經談開,我希望你趁早搬離齊家。”沈寧說出此行的真正目的。


    “你知道我是來贖罪的,為什麽要趕我走?”馬紹儒不解。


    “我不希望到時讓齊霈陽發現是誰傷害了心娃,他會報複你們姊弟的。”


    “你認為我遲早會露出馬腳?”


    “不是遲早,我相信現在你就已經讓齊家父子懷疑了。”


    “而你卻想繼續待在這裏?”


    “我要等心娃記憶力恢複。你放心,我會小心的照顧心娃,不會讓她再受傷害。”


    馬紹儒抿起嘴看她,“如果我不走呢?顧心娃出車禍,我才是那個禍首,理應由我負責,你隻能算是個局外人,不該被罪惡感纏身,該走的人應該是你。”


    “你…”沈寧無言以對,沒有想到看起來溫溫和和的馬紹儒竟然也有執拗不通的一麵。


    “既然你願意負責,我想我們必須好好的談一談了。”不知何時,齊穀清已經站在客房門口聆聽兩人的對話多時了。


    沈寧與馬紹儒一驚,同時轉過門口,心倏地下沉。


    “齊老先生…”馬紹儒期期艾艾,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和煦的微笑不再出現在齊穀清的老臉上。他得意而陰沉的一笑,像是褒許自己的聰明似的,他雙臂環胸,凝視著眼前一對手足無措的男女。


    “顯然你們並不適合當所謂的壞人,竟然堂而皇之的在齊家談你們所做的壞事。”


    “齊老先生,您別誤會…”無論我是否誤會,一切事都等霈陽回來,你們自己再好好向他解釋吧!”


    如果他們還有命的話,齊穀清想道。


    也許他該先叫輛救護車在齊家大門等著。


    那是說,在他不必先訂墓碑的情況之下。


    他的生活在退休後,向來平淡無奇,如今有一場好戲,他怎可錯過?


    一切就等齊霈陽從公司回來。


    他幾乎等不及那刻來臨了!


    斜睨著牆上的畫,試了好幾個角度望著,心娃不禁略有成就感與隱約的得意。


    她幾乎已經放棄恢複記憶了。在經過這幾天的打算,她已做好決定,如果當真恢複不了記憶,她決定再回老本行…作畫,其實這也是經過許久的考量。她前前後後看了好幾幅她的畫,雖憶不起她作畫的才幹,但她感覺得出作畫者的眷戀心情,她願意從頭再起、重新開始。


    她注意自己的決定。


    一個包括齊霈陽的新開始、新生活。


    齊霈陽走進辦公室,猶自不解天娜神秘的表情。


    然後他看見心娃…捧著一束玫瑰投向他的懷抱。


    “霈陽哥!想不到我會來看你吧?”她親密地摟住他的腰,像是黏人的麥芽糖。


    她要讓齊霈陽習慣她的存在,這是她的小計謀之一。


    “你應該留在家裏休息。”齊霈陽蹙起眉,“沒有我的陪伴,你不應該獨自一人出來。”傷害娃娃的凶手還沒抓到,要出了意外,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況且他無法再次承受那股錐心之痛。


    看見娃娃躺在急救室裏沒有生氣的慘白模樣,是他一生的惡魘,他寧願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而不是他的寶貝娃娃。


    對於愛愈生命的娃娃,他要守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這是他的承諾,一輩子都該履行的承諾。


    隻見心娃嬌笑著:“現在我的身邊不是有你陪著了嗎?”


    齊霈陽對她就是燃不起一絲怒火,他輕柔的摸摸她的烏黑秀發,喃道:“娃娃,答應我,下次沒有我的陪伴,不準獨自出來。”


    心娃完全不知道那件車禍是有人蓄意主謀。


    她放開齊霈陽,走到另一個角落,開始整理帶來的玫瑰,一朵一朵放進花瓶裏。


    “我不是三歲小孩子,我身分證上的出生年月日可以證明我已經二十二歲,完全的成年人,有權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她邊修剪玫瑰邊跟齊霈陽理論。


    齊霈陽恍若未聞,他走到心娃身邊,一手習慣的摟著她的腰,連他自己也未曾發覺,就是這麽自然的、習慣的碰觸她。


    “你昨晚睡得還好嗎?”他關切的問。


    “好得很。”她臉紅的想起縮在齊霈陽懷裏睡覺的那一次。“最近我都沒有再做惡夢了。”


    他蹙起眉。“不準你騙我,如果晚上再失眠或是做惡夢,我說過,我允許你來找我。”他不要她因為一時害羞而獨自讓恐懼吞噬。


    “允許?好大的口氣。”


    “娃娃,我是認真的。”


    “我知道。我私下問過馬醫生,他說這可能是心理因素,也許是最近我有安全感了吧!”她甜甜的笑著。而這全拜齊霈陽之賜。


    沒有他,她恐怕每一夜都得和惡魘搏鬥,是齊霈陽給了她安全感,她才沒有繼續再沉浸下去。


    她對齊霈陽的愛隻有與日俱僧,她窩心的想。


    “馬紹儒?齊霈陽想起那個令人起疑的醫生。”“他隻說這些?”


    她心不在焉的點頭。“老實說,他人挺好,就是緊張了點。我跟他說那個夢,他的臉都變色了,我懷疑到底是誰做惡夢…”她驚呼一聲。


    玫瑰莖上的尖刺不小心刺進了她的食指,一滴鮮紅的血流出白嫩的指尖。


    正仔細聆聽馬紹儒異樣的反應,忽聽見心娃的叫聲,齊霈陽一怔。


    “該死!怎麽不小心點!”他二話不說,急忙握起她的手,像怕弄疼了她似的,小心而輕柔的吸吮她食指上的傷口。


    天娜正巧推門進來,看見這一副即親密又感動的畫麵。


    齊霈陽流露出深切的關心,深怕她受到任何傷害似的,溫柔體貼的吸吮心娃的傷口。而早就滿臉暈紅的心娃則癡迷的凝視他的輕柔舉動,她眼中淨是暖暖的愛意。


    好美的畫麵,卻容不得外人的介入,天娜不禁浮上笑容,眨回感動的淚水,悄悄關門離去。


    他們完全沒有發現天娜進來過。


    齊霈陽微微蹙起眉,盯著不再流血的傷口。“疼嗎?”


    她羞怯的笑著搖頭。“這隻是小傷,又不是劃了十來公分的傷口。”


    扁想像那副情景,齊霈陽就頂受不住。


    “娃娃,答應我,以後小心點,別再心不在焉。”爭怕她會再度弄傷自己。


    每每看見娃娃受傷,那怕是一丁點小傷口,他都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代為受過。


    他的感情是愈放愈深,不可自拔了,幾乎連他也吃了一驚。他暗歎口氣,幾乎可以想見這份感情會帶來什麽結?


    ??…


    她輕點著頭,“我答應。”掩不住嘴角笑意,她好高興齊霈陽如此關切她。


    她一時衝動,竟有想吐露愛意的衝動。


    無論齊霈陽是否再視她如妹,她都打算說清楚。


    她視霈陽如兄、如友、如情人。


    齊霈陽暫時相信她的承諾,但仍未放開她的手。


    “霈陽哥,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不好?”她紅了臉。


    他點著頭,想起上一回她告訴他的秘密是喜歡他之類的言辭。


    他期待著同樣的字言再從她嘴裏輕吐出來。


    也計他永遠都無法讓心娃有跟他一般的感情,但至少他能成為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就十分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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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她輕輕掙脫了齊霈陽溫熱的掌心,墊起腳尖,輕柔的用冰冰涼涼的唇輕觸他的唇,在齊霈陽一時還反應不過來時,她深情凝視著齊霈陽,以無比嚴肅的口吻說出她的心意:“我愛你,霈陽哥。”細小如蚊的嬌羞聲音幾乎讓齊霈陽誤以為錯聽。


    直到她一溜煙的從他眼底跑出辦公室,他才愕然驚覺她字言上的意義。


    “娃娃愛我?”他茫然的吐出這句話,然後他的眼光移到牆上的畫。


    她真的愛他?


    原本以為無望的他感到震驚,幾乎讓他懷疑自己的聽力是否有問題。直覺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仍是反應不過來,但下一個火辣的巴掌可就讓他十分明白自己並不是處在夢境之中。


    凝視著畫,他仿佛見到一張俏臉又驕又羞的向他告白。


    老天!他真的不是在做夢!


    除了震驚之外,還有一分竊喜…


    他連天娜困惑的進來,大驚失色的注意到老板臉上的五爪紅印都還不知道。


    從頭到尾,他一直沉浸在這份狂喜之中。


    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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