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喂飽好處的念桃然說謊不慌,搬出念淺安的說辭糊弄姐姐,緊跟著轉移注意力,“五姐姐,新衣裳挑好了沒有?挑好了正好回去。左右有六姐夫在,六姐姐不用我們管。鬧了這大半天,我累了。”


    念桂然不疑有他,暗悔不該被花衣裳迷了眼,一時心大放任妹妹獨自逛街,緊緊牽著妹妹不放手,嘴裏卻斥道:“六殿下什麽身份,輪得到你亂叫姐夫?”


    念桃然不理姐姐的刀子嘴,皺著小胖臉說起另一個姐夫,“二姐夫倒是個出人意料的好姐夫。二姐姐嫁進薑家三年才有孕,二姐夫不收通房不納小妾,曉得二姐姐喜歡芍藥,還特意讓人在園子裏辟出塊地兒專種芍藥。眼下正是花期,二姐姐下帖子請我們過府賞花,也不知安的什麽心?”


    今天姐妹倆會出門逛綢緞鋪,正是為過幾天赴念春然的邀約做新衣。


    花用的確實是姚氏從公中摳出的錢,自然不好直接請掌櫃上門紮於老夫人的眼,放姐妹倆出門親自挑選喜歡的新衣是一,更重要的,則是看中念春然邀約賞花可能帶來的好處。


    念春然如今是薑五少奶奶,交際圈子和做念二姑娘時不可同日而語,姚氏自家人脈不夠高不夠廣,就想著占念春然便宜,巴不得女兒多賞花多赴宴,多多露臉打響名聲。


    念桂然曉得母親心思,本來還心喜即能逛街又有新衣裳,此刻聽妹妹重提出門緣由,不由抿了抿嘴。


    她看不上李三公子隨楚克現迎親時的咋呼樣兒,姚氏同樣門兒清,哪裏不知道和李家做親隻是一廂情願,徹底歇了高攀李家的盤算,轉頭聽念春然下請帖就一口應承了下來。


    四房處境尷尬,姚氏隻想依附公主府,不想巴結投靠已然自立門戶的三房,但於老夫人既然接納了薑元聰這位孫女婿,念春然和薑家的勢不借白不借。


    畢竟後宅女眷賞花宴飲,沒少成就姑娘家的姻緣。


    她的親事遲遲沒有合適的著落,姚氏這是真著急上火了。


    不過,念春然還是念二姑娘時,看似對姐妹們都溫柔和氣,其實和哪位姐妹都無深交,如今成了薑五少奶奶,倒突然想起四房還有兩位尚在閨中的姐妹了?


    念春然這請帖下的,不可謂不突兀。


    念桂然抿緊唇線,饒是她以前沒少和念春然暗中較勁,也不得不承認念春然十足挑不出錯的閨秀風範,刀子嘴留了情,隻不冷不熱地哼道:“管她安的什麽心。橫豎是請娘家姐妹賞花,總不會是特意請人過府炫耀她有個疼她寵她的好夫婿。”


    薑元聰為念春然種芍藥有什麽好炫耀的,楚延卿還不顧身份,當街對念淺安又抱又舉呢!


    念桂然說不清是羨還是酸,心煩意亂地扯了扯妹妹的小胖手,沒好氣道:“囔著累還這麽多話,今兒的事兒回去別和母親亂說,你迷路我受罰,看我以後還帶不帶著你!”


    念桃然依舊不理姐姐的刀子嘴,聞言隻當念春然孕中無聊,才突然起了和她們重續姐妹情的心思,遂不再多想,小胖手不依地掙了掙,嘟囔道:“我才沒迷路……”


    她這會兒沒收好處,就不肯承認自己不辯方向不認路了,下樓正撞見遠山、近水喘成狗,身後跟著一串灰頭土臉的下人,正是被二人辛辛苦苦找回來的失散丫鬟、婆子們。


    念桂然瞪一眼妹妹,板著臉訓斥、敲打完下人,少不得打起精神謝遠山、近水出人出力。


    遠山、近水一聽念淺安和楚延卿在二樓雅間,又見陳寶留下的宮中侍衛乖乖守在綢緞鋪外,幹脆也留在了樓下,自有管事娘子奉茶招待。


    這邊念桂然姐妹倆悠悠哉哉打道回府,那邊綢緞鋪的老板娘還處於亢奮狀態。


    她這綢緞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進得了永嘉候府的大門,卻隻做得了念家四房的小生意,何曾和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打過交道?


    隻恨不能變出金窩銀窩供楚延卿、念淺安享用,哪裏敢沒臉沒皮地多留,親自奉上能拿得出的最好的茶水點心後,就知情識趣地退出雅間,緊著讓人清了二樓的場,把守好樓梯口不許任何人打擾,又忙著噔噔下樓,端起笑臉和遠山、近水套近乎去了。


    二樓靜若無人,隻剩二人獨處的雅間更是靜得讓某人很稱心。


    “笨兔子,過來。”楚延卿對念桂然姐妹、老板娘溜得飛快極其滿意,一手招念淺安,一手掩上先前被念桂然打開的窗扇,立即被光影罩得黯淡的臉淺笑忽閃,“讓我再抱抱你。”


    念淺安正品香茶吃點心呢,好險沒被楚延卿這突如其來的直白勁兒嗆到,邊狐疑邊哦了一聲,丟開好吃的好喝的繞過桌子杵到楚延卿跟前,張開手一副很聽話的樣子,“抱吧!”


    楚延卿半點不客氣,也半點沒挪動,就那麽大馬金刀地端坐在高椅中,攔腰圈住念淺安,一坐一站正好持平視線,臉上淺笑轉明轉深,“笨兔子難得會害羞,現在還這麽聽話,不得不讓我懷疑,你是不是心虛了?”


    果然讀書萬卷不如出京曆練三年。


    小男票貌似沒有以前好忽悠了。


    念淺安確實有點心虛,不過,楚延卿這是哪門子抱法,簡直別扭!


    她隻好身子微傾,調整了個即舒服又配合的站姿,兩隻爪子搭上楚延卿的肩頭扶好,彎起討喜的笑眼拒不承認心虛,並且顧左右而言他,“剛才一路進來還沒抱夠?以前怎麽不見你這麽敢想敢做?”


    遙想半年前除夕宮宴,臨時回京過年的楚延卿和她摸去萬壽宮放煙火,期間偷偷牽了下小手,楚延卿還臉紅呢,仰頭望著煙火嘴硬得很,非說是煙火映紅的。


    眼下可好,剛回京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純情不害羞了。


    出差三年見三麵,哪一麵楚延卿都沒這麽大膽奔放啊?


    念淺安歪頭,楚延卿也跟著歪頭,嘴角勾起的笑意越發深沉,“以前是以前。現在,你馬上就是我的人了,我對你敢想敢做才是應該。”


    所以純情隻是針對未婚妻?


    對著三天後就要過門的妻子,就該想抱就抱,不管人前還是人後?


    這是什麽古怪理論?


    小男票原來是個小刻板,談情說愛受禮法約束,婚前克製,即將成婚的檔口就不準備克製了嗎?


    念淺安又歪了歪頭,從左邊歪到右邊,彎彎大眼盛滿笑意,說出口的話一般人多半笑不出來,“樹恩果然學有所成,大有長進。不知道這份敢想敢做,是公事練就的,還是私事練就的?我遠在京城都聽說了,保定府的千金閨秀,沒少往你身邊前仆後繼。”


    聽誰說?


    聽養得了寵物打聽得了消息的陳喜說的。


    陳寶倒是說得好聽,那些輕易送來送去的女人能便宜楚延卿的下官、下屬,那些保定府的官家千金閨秀,可不是能隨便打發轉送的。


    念淺安反唇混淆話題,不答心虛不心虛,自覺反擊得相當漂亮相當快。


    可惜低估了楚延卿的敢想敢做,忽悠人不帶磕巴的小嘴被堵住了。


    不再隔著她或他的掌心或手背,就那樣毫無阻攔的,被跟著她將臉一同歪向右邊的楚延卿輕柔卻嚴實地堵了個正著。


    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不曾深入,有軟熱傳來,有幾不可察的摩挲似重還輕。


    還有些笨拙。


    念淺安眨眨微微瞪圓的眼,小心肝撲通亂跳,大眼睛止不住又笑彎了,“樹恩,你胡子好刺人。”


    風塵仆仆的楚延卿胡子拉紮,紮得她嘴邊、臉頰先是發燙,然後發癢。


    她無法不笑,笑得又甜又嬌氣。


    嬌氣得她被自己惡寒到了,爪子一抖沒站穩前就被攔腰的大手箍著提起抱牢,出乎意料地沒有跌上楚延卿的膝頭,而是跌進楚延卿懷中,被他抱著站起來,抵上雅間內半舊的屏風,投下兩道交疊的影子,持平的視線錯落,她低頭看向微微仰視她的楚延卿。


    “前仆後繼又有什麽用?如果有用,我身邊就不會隻有陳寶一個人伺候,回京的路上連個給我刮胡子的人都沒有。”楚延卿不接招,形容邋遢反而成了自證清白的鐵證,空出一隻手扒拉得胡子更亂,往念淺安臉頰蹭,“笑得這麽開心,不如再多刺幾下?”


    念淺安沒有後路可退,再躲就會撞倒屏風鬧出大動靜,又被刺了一下,梗著脖頸抿著唇,即大方又好心地提醒愛上用胡子假裝刺人的楚延卿,“你一路抱我進來已經夠惹眼了,別再鬧了,等會兒出去叫人看出來,我丟臉事小,我娘惱起來抗旨悔婚事情就大了。”


    楚延卿一噎過後不無懊惱。


    他當街抱她,她羞得小臉紅潤。


    現在他實現多年夙願一親芳澤,她反倒一派鎮定淡然。


    清風支的招兒似乎不怎麽管用。


    枉費他人在保定,還不忘抽空書信來往,堅持不懈地和婚後過得相當滋潤的清風討教。


    清風親連翹管用,他親他家笨兔子怎麽就不管用了?


    難道是他親的方式不對?


    楚延卿意猶未盡,越想越意動,偏偏不願深想是自己沒經驗不懂如何親吻,刺念淺安那兩下、親那兩下,已是此時此地他所能做的所有試探。


    當街抱未婚妻無妨,綢緞鋪雅間這種地方,他可不願再對念淺安做更出格的事。


    楚延卿壓下旖思,順著念淺安話笑道:“陳寶請期請得火急火燎,現在京中誰不知道我苦等三年,對你情有獨鍾?再加上今天的事兒,我非你不娶,你除了我還能嫁誰?公主就算真的敢抗旨悔婚,也不能夠了。”


    念淺安反擊失敗,話題卻繞了回來,眯起笑眼冷哼一聲果然,“你的情有獨鍾是故意做給人看的。說吧,哪家高門大戶這麽能耐,前仆後繼沒用,倒逼得你不得不自己造勢,好拒絕別人給你送妾室的好意?”


    薑貴妃都放棄往楚延卿屋裏塞薑氏女了,還有誰家這麽能耐,敢逆風而上?


    陳寶沒說,她在京城竟也沒聽到半點風聲。


    念淺安伐開心。


    楚延卿卻叫她一聲哼哼動搖心智,到底沒能忍住,又“刺”了念淺安一下,才放手懷中溫軟,站定安全距離,低頭輕笑,“算不上高門大戶。不過,是陳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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