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媽如是想,李菲雪也正在想慧嬪其人。


    前世的慧嬪在幾個月後的萬壽節時,傳出身懷龍胎的喜訊,皇上喜上加喜的大悅之情溢於言表,當場就晉升慧嬪為妃位。


    一直到她死前,早成一宮主位的慧嬪已有隱隱淩駕於其他三妃之上的勢頭,即得聖寵又得薑貴妃提攜,風頭幾乎無其他嬪妃可以比肩。


    今生卻自毀前程。


    不管前世慧嬪是如何攀附上椒房殿的,今生既然上趕著作妖,別說此時一身髒水的薑貴妃不可能再如前世般接納、拉攏慧嬪,隻說看似撇清幹係的德妃和淑妃為著避嫌,也不會為慧嬪多說半句好話,更枉論那些所謂交好的姐姐妹妹們。


    即便有身孕做保命符,慧嬪或許能暫時逃過一劫,卻逃不過懷胎十月的恐懼和磋磨。


    無論是被皇上放在心尖上的薑貴妃,還是瘋起來連皇上都敢頂撞的賢妃,哪一個都不是慧嬪能招架得住的。


    不怪慧嬪被賢妃踹翻後隻敢偷偷護著肚子,連痛都不敢喊一聲,保命符保命符,自然是要留著送到陳太後手中,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可惜今生這宮中,不會再有風頭無兩的“慧妃”存在了。


    李菲雪目露複雜,不禁回頭看了眼裝點得十分喜慶的萬壽宮。


    “傻孩子,別亂看。那不是我們能操心的事兒。”徐氏見女兒神色恍惚,忙輕聲安撫道:“太後的態度你也看見了,當時沒屏退所有人,就是想坐實誤會一場,叫大家夥看清楚聽清楚想清楚,回頭就知道該怎麽說怎麽做了。


    誰想壞六皇子的名聲,八皇子是否無辜,也許太後和貴妃能查清楚,但背後真相如何是不會透出一星半點的。你等著瞧吧,最後有罪的除了內務府的人,頂多再帶上一個慧嬪,那些個收授首飾的貴人、答應一個都不會有事兒。”


    連位份都不會降,要是降了死了,豈不是更證實了六皇子、八皇子和庶妃母們牽扯不清?


    死罪必免,但往後也別想再出頭了,能守著原本就可憐巴巴的位份受活罪都算好的。


    徐氏為人直爽,卻並非不懂其中的彎彎繞繞,略帶唏噓地歎道:“斷人前程如殺人父母。那些貴人、答應就算隻剩一口氣,都會想盡辦法報複慧嬪。慧嬪即便不死,也別想有好日子過。算來算去,慧嬪最好的下場,不過是被打進冷宮。”


    李菲雪暗道慧嬪暫且不會進冷宮,甚至隻要慧嬪自己不求死,將來皇上也不會讓慧嬪“暴病”而亡。


    前世慧嬪生的是皇女,即便今生生的還是皇女不是皇子,皇上也會為了兒女的出身好聽,讓慧嬪頂著嬪位順利生產,過後也隻會任慧嬪自生自滅。


    算算日子,慧嬪此時應該剛懷上龍胎,即便脈相不明但隻要能求得陳太後的“庇護”、皇上的“憐惜”,等熬過十月懷胎,將來會不會被打入冷宮,就看慧嬪的運氣和本事了。


    不過慧嬪再能耐,也不可能再母憑女貴,前世得椒房殿喜愛抬舉的九皇女,今生恐怕連生母都不能認,十成十會被抱養到其他嬪妃膝下。


    生母作死,活受罪的是孩子。


    李菲雪想起自己前世那個本不該懷上又生下的孩子,忙壓下翻湧的心潮,緊緊握住徐氏的手仿佛牢牢握住全新的今生,微微笑道:“母親放心,我不過是一時感歎。哪裏耐煩操心不相幹的人和事。”


    徐氏欣慰地捏了捏女兒的手,點頭道:“正是這話。原先你不願準備才藝,說什麽有你十妹妹的事在先,何必再強出風頭。我還恨你十妹妹拖累了你不能表現一二,如今鬧這麽一場,倒覺得不惹這個眼也罷。”


    說著意有所指地笑起來,“依你說的,咱們進宮隻管好吃好喝好玩。眼下就是有天大的事兒,也壞不了這端午宮宴。”


    皇上讓人進宮過節,隻要不是火燒眉毛的急事,就是裝也得裝出一副天下太平、喜慶和睦的樣子。


    徐氏所說不錯,宮裏的都是人精,能進宮領宴的也沒真傻子,眾人轉移陣地後隻字不提萬壽宮的事,各個都有說有笑,不敢聊首飾,就聊你好嗎你家裏好嗎你孩子好嗎,不好沒關係,隻要今天天氣好坤寧宮的席麵好就行了。


    這樣的場合,腦子被宮門夾了才會分什麽派係不同、關係遠近,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敬酒來我勸菜。


    席間如何推杯換盞、熱鬧友好不必贅述,隻說隨眾人出了萬壽宮、轉去內務府“問罪”的周姑姑辦完事後,頂著一臉毫不掩飾的驚奇神色飄到周皇後身邊,低聲耳語幾句後,就拍了拍手,示意下人撤下酒菜,重新布置茶點。


    周皇後麵色古怪地抬了抬手,“都自在玩去吧,不用在這裏幹坐著。”


    誰不知道比起常年不開宮門的坤寧宮,椒房殿更像規矩森嚴的中宮?


    但周皇後不想講規矩,底下眾人就得陪著不講規矩,仿佛沒看見周皇後和周姑姑兩臉八卦地拖走安和公主說悄悄話,也仿佛沒看出周姑姑一陣耳語必定和留在萬壽宮的人有關,紛紛離座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手拉手各自找地方玩去了。


    周氏的目光掠過相繼離座的嬪妃,落在小豆花和小豆青身上,拉住念淺安的手拍了拍,“你身邊有萬壽宮的人服侍,我就放心把甘然、秋然交給你了。”


    說罷笑看念淺安姐妹離開正殿,轉頭就攔下小宮女問,“可瞧見王庶妃往哪裏去了?”


    這邊小宮女領著周氏去找三皇子生母王氏。


    那邊另有小宮女領著念淺安姐妹轉進偏殿,姑娘家能玩的東西有限,甭管十五歲還是五歲都被安排在方便下人照管的偏殿裏,和貴婦們不同,小姑娘們一換地方就沒了顧忌,隻憑著喜好紮堆,各自都有小團夥。


    念甘然瞧見於海棠、單懷莎衝她招手,就笑著點頭以示招呼,接過劉嬤嬤交給小豆花、小豆青的包裹謝過,又對念淺安道:“六妹妹一向和於姑娘說不到一起,我就不勉強拉六妹妹過去了。六妹妹和四妹妹自在說話吧,我就不多陪了。”


    說罷抱著包裹轉身就走,看清於海棠、單懷莎身邊圍著的除了想巴結椒房殿、想親近靖國公府的大姑娘外,還有被單懷莎帶在身邊的小姑娘徐之珠時,不由暗道天助她也。


    “前兒答應給海棠姐姐、懷莎姐姐做些小玩意兒解悶,一直不得機會送給二位姐姐,今兒正好,見者有份,大家也看看我這手藝如何,胡亂倒騰的東西可看得過去?”念甘然言笑晏晏地抖開包裹,分給各位姑娘後,又挑出一樣精巧的玩具遞到徐之珠跟前,彎身溫柔道:“徐大姑娘可喜歡?我教你怎麽玩,好不好?”


    徐之珠立即被吸引住目光,抱著沒見過的玩具點頭道好,“喜歡!”


    說完撲進單懷莎懷裏仿佛有些不好意思,高高舉起玩具催念甘然教她玩法,等人都圍上來聽念甘然講解時,就仗著人小視野低,背著人找準念淺安的位置,嘟著嘴瞪了念淺安一眼。


    小眼神明晃晃地表示:她肯和念甘然玩,因為念甘然不是壞姐姐,她才不要和念淺安玩,所以念淺安在她心中還是壞姐姐,隻要裴氏不在場,她才懶得理念淺安呢!


    仿佛“捧”了念淺安的大姐念甘然,就等於踩了念淺安的臉麵似的。


    被瞪個正著的念淺安很利索地回敬了一個白眼,同樣懶得理會徐之珠,白眼掃過念甘然一一上手、耐心講解的各式玩具,不由默默咂舌:念甘然簡直多才多藝,居然連益智玩具都蘇出來了。


    怪不得除了粽子,還帶了個超大的包裹進宮,原來是想討了長輩的喜歡後,再刷同輩的好感,念大姑娘的好名聲算是徹底打響了。


    徐之珠是貴女三代中的佼佼者,哄好徐之珠還怕不受小姑娘們歡迎麽?


    念甘然那些益智玩具,用在半大不小的姑娘們身上正合適。


    不一時就又圍了些人過去,念甘然未語先笑、耐心又好,賺盡好感的同時如眾星捧月般被團團圍在中間,當真出盡了風頭。


    念淺安頓覺念甘然的穿越光環閃瞎人眼,心下暗歎自己果然退化了,嘴裏不無感歎道:“大姐姐可真上進啊。”


    念秋然讚同地點頭,見念淺安一改往日處處和念甘然比較的做派,就笑著勸慰道:“都是一家子姐妹,大姐姐好,我們也能跟著沾光。”


    這倒是真的。


    這世道壞事講究連坐,好事也講究等量齊觀。


    念淺安邊點頭邊摸念秋然的腦袋,“我的小透明心胸寬眼界廣,我不用蹭大姐姐的好處,我蹭點小透明的文靜賢惠就夠了。”


    被鹹豬手亂蹭一頓的念秋然抿著嘴直笑,找過來的李菲雪聽見這句也笑了,“安妹妹和小透明都是豁達通透的好姑娘。我算是撿著了寶,竟得了二位這樣的手帕交。我可得近水樓台,也蹭一蹭二位的好處。”


    邊說邊坐到二人中間,學著念淺安的樣子,一手揉一腦瓜子,頃刻間就笑鬧成一團。


    她其實有感而發,經曆過慧嬪的變故後,再看念淺安和念秋然不受他人、外事侵擾的樣子,越發珍視今生機緣,感慨一句後心境也越發開朗。


    遂滿臉笑地和念淺安、念秋然頭碰頭肩並肩地閑話,衝偏殿正中努了努嘴,語帶稀奇道:“七皇女是怎麽了?以前她可是不會讓著別人,肯耐下性子陪人的。今兒竟肯放於姑娘自去交際,也沒來找安妹妹的麻煩,這是轉性了?”


    念秋然也有些好奇,“薑貴妃剛才說的竟是真的?六妹妹真和七皇女玩一塊兒了?”


    念淺安又肝疼了,“本來是打算帶她玩兒的,現在嘛……待定。”


    她想到薑貴妃意有所指的“感謝”就生氣,順著李菲雪的示意看過去,就見眾星捧月的不單念甘然一個,還有七皇女。


    七皇女身邊圍著的人穿著打扮參差不齊,有幾位身上的首飾甚至不如宮裏得臉的宮女。


    大概是那幾位大盜擄人案的受害者。


    念淺安挑了挑眉,就見七皇女察覺到她的視線後一愣,隨即笑言笑語地和身邊人告了聲罪,抬腳直直走過來,停在念淺安跟前問,“念淺安,你躲在這裏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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