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歪在欄杆邊的長椅上,手裏握著一朵花,靜靜的聽著安慕白的聲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聽的高興,她便揪下來一片花瓣,聽的放心,她也揪下來一片花瓣,不一會兒,長椅上便遺落了幾十片花瓣,猶如雨打風吹去,花瓣微微凋零。


    “我在正縣,常到民間走動,更知民間疾苦,前些天,我去一戶農家,正遇他們在炸油條,我興趣起,還跟他們同樂呢,用筷子去夾鍋裏的油條,不想被熱油燙了一下……”


    芙蓉手一哆嗦,手中的花落到了地上。嘴唇也輕輕顫抖起來:“怎麽這麽不小心,蘇少爺可有事?”


    安慕白抬眼看看芙蓉,看到她緊張的模樣,便緩緩道:“二少奶奶不必擔心,少爺在信上說了……”他又開始念信:“不過,夫人你不必擔心,被熱油燙了以後,我胳膊上長了泡,後來,他們家拿出祖傳的燙傷藥膏,說是什麽油製的,我塗了幾天,倒也好了,一點兒水泡也沒有……”


    知道蘇暢沒事,芙蓉才稍稍安心。一時又皺眉。


    安慕白將書信折好放回信封裏,見芙蓉皺眉,便問她:“二少奶奶怎麽了?”


    “大奶奶被熱茶燙了臉,喝了大夫開的藥,也不知好了沒有,每次我去看,大奶奶總說好些了,可我眼睛看不見,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安慰我的。隻希望大奶奶的臉快些好才是。”


    “少奶奶放心吧。大奶奶……會沒事的。”安慕白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


    “真的會沒事嗎?”


    “當然。”安慕白冷冷道:“若她有事,老爺那裏早有動靜了不是嗎?”


    芙蓉想想,倒也是,這才略放些心。


    安慕白去了蘇老爺臥房。


    藏青色薄紗窗簾懸於窗口,陽光透過藏青色的紗透進來,斑斑駁駁,星星點點,臥房裏的東西也變成了青色的。或明或暗,瞧不真切。


    臥房裏收拾的很幹淨。瓷瓶。瓷器,蘇老爺把玩的東西,還有那些字畫,全都在。


    蘇老爺不在房中。唯有小菊拿著毛巾站在床頭伺候著。


    寧夫人剛喝了藥,半歪在那兒養神,看安慕白進來,她像被踩了腳一樣往後縮了縮:“你進來做什麽?你明知道我不想別人知道咱們的關係,你明知道我這個時候不想看到你,你明知道……我不需要你來慰問,你出去。”


    “寧夫人怕是想多了。我來,並不是慰問寧夫人。”安慕白的臉更冷,寧夫人視他如草芥,如蟒蛇。他的眉頭皺的很緊:“我聽說,寧夫人受了傷,眼睛腫的剩下一條縫,我還當很嚴重,如今看來。寧夫人你眼神好著呢,我剛來,你便看到我了。”


    “你來做什麽?”寧夫人雙手抱在胸口,明顯很排斥他。


    “我是蘇府的安管事,代少奶奶打理這蘇府上下,來老爺的臥房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需要擦洗,這不對嗎?”


    “老爺房裏什麽都很幹淨。並不需要擦洗,你出去。”寧夫人扭過頭去,不讓安慕白看到她的表情:“我知道你是來看我傷的重不重,我沒事,我好的很,不過是被不長眼的小二傷了而已。”


    “被不長眼的小二傷了?”安慕白靠著長案。輕輕撫摸著他腰間墨綠色的絛帶:“若是哪個不長眼的小二傷著了寧夫人,寧夫人豈是善罷甘休之人?定然恨不得將那小二碎屍萬段才是,怎麽如此輕描淡寫?我看,寧夫人受傷,這其中定有隱情。說不準,是寧夫人你招惹了不應該招惹的人。”


    小菊手裏的毛巾抖了一下。


    寧夫人呼吸都變的急促;“你知道了什麽?我不管你知道了什麽也好,什麽也不知情也好,我的事你少管。我的事也輪不著你管。我吉人自有天相。不用你操心。”


    “吉人自有天相?嗬嗬,那是對好人而言。寧夫人你……”安慕白搖搖頭便走:“你還是自求多福吧,所謂善惡隻在一念之間。寧夫人別自掘墳墓才好。”


    安慕白剛離去,寧夫人氣的豁然坐起:“若知他這般氣我,當年我真應該拿繩子把他勒死,也省了如今諸多麻煩。”


    “可安管事……畢竟是夫人親生的。”


    寧夫人緩緩抬起頭,瞪著一雙眼睛望向小菊,小菊嚇的後退兩步:“夫人,我錯了,我不應該提……這事,夫人不能洗臉,不如,我幫夫人擦擦手吧。”


    “我不要擦手。”寧夫人伸出雙手來護在臉上:“我的臉很癢,也不知道怎麽一回事,別人說臉上癢是傷要好了,可我的傷……如今竟然流了黃水下來……怕是那大夫開的藥也不管用,老爺昨兒又叫了一個大夫,喝了一劑藥,臉還是癢,又不讓洗,問那大夫,大夫隻說快好了,怕是騙我們也說不準,若是壞了我的臉,那我以後可如何生活下去呢?”寧夫人很是急躁。一雙手緊緊的抓著藏青色薄紗窗簾,把窗簾放在手中搓著,一直搓個不停。


    芙蓉要安慕白代她給蘇暢寫信。


    宣紙攤開,安慕白沾了墨汁,將毛筆穩穩的握在手中;“夫人要寫什麽?”


    “寫信的事不急。”芙蓉默默道:“聽說你去看了大奶奶,大奶奶臉上的傷可好了?”


    “她……她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安慕白手裏的毛筆猛的一沉,他不知道為何要扯這個謊,是因為臥房裏昏暗,他並沒有看清寧夫人的臉好了沒好,還是因為他不想讓芙蓉為此擔心呢?又或者,二者都有。


    端銅盆來擦洗桌椅的婆子笑著道:“安管事此話不真……剛才啊,我才從大奶奶那裏過來,大奶奶如今,都換了倆大夫了,她說臉上癢,好像臉上也流了黃水,唉,又不敢洗臉,也不能撓……把大奶奶難受的。以前我在鄉下,也見過燙傷不好的……整張臉都壞了呢。”


    “這樣說來,大奶奶的傷未好。對了。”芙蓉眼睛一亮:“少爺寫信回來說,正縣那戶人家,有祖傳的藥膏,安管事,你寫信告訴少爺,讓他要一些藥膏回來,咱們把藥膏拿給大奶奶,說不準,大奶奶的傷就能好呢。”


    安慕白歎了一口氣。重新握了握毛筆:“二奶奶何必這麽替別人著想。”


    “大奶奶不是別人,如今他是我婆婆。”


    “大奶奶真要替她要藥膏嗎?信上還要寫什麽?”


    “信上……也沒有什麽要寫的了,隻是藥膏一事最重要,你把藥膏二字寫大點,對了,告訴少爺,盡快派人把藥膏送回來,別耽誤了。”芙蓉一臉期待。


    她微微仰著臉,或許是因為眼睛看不見,她一直注視著安慕白的方向,此時此刻,她跟安慕白圍坐在圓桌邊,兩人離的很近,近到安慕白能清清楚楚看到芙蓉耳朵上的一顆小痣。小痣如針尖,那麽可愛。安慕白望著她淡然的輪廓,一絲不亂的青絲,有些出神,手裏的毛筆握了又鬆,鬆了又握,手心有汗,墨汁已打濕了宣紙。


    “安管事,你怎麽了?”芙蓉問。她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安慕白,雖然看不見,可她分明注視著他。


    這種眼神,空洞而純美,安慕白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可又忍不住抬起頭,輕輕的跟她對視,說是對視,隻是安慕白凝望著她。


    “安管事?”


    “哦……哦……”安慕白回過神來,臉上微微發紅,趕緊握緊了毛筆,重新抖了抖宣紙,裝出很忙的模樣來:“我……剛才少奶奶說的藥膏之事,我已記下了,若沒有別的事要寫,我現在就開始寫信了。”


    芙蓉點點頭。


    她端坐在那,靜靜的聽著安慕白寫信。


    大紅色鏤空桌布,潔白的宣紙,黑的發亮的墨汁,安慕白藏藍色的衣裳,他白淨而修長的手指。


    信很快送了出去,蘇暢也很快回了信。


    安慕白拿了信拆開,又把信裝回到信封裏。


    “安管事快給我念念上頭寫了什麽,有沒有藥膏隨著信回來?”芙蓉有些著急。


    “少奶奶……”安慕白欲言又止。


    “安管事快念念……不知藥膏少爺是否要到了。”


    “少奶奶,其實,信上隻有兩個字……”


    “哪兩個字?”


    “沒有。”


    “沒有?”芙蓉一愣:“少爺說沒有藥膏?”芙蓉卻是不信:“一定有藥膏的,應該是少爺聽說咱們為大奶奶求藥膏,所以……他不願意給罷了。怎麽會沒有藥膏呢,肯定是少爺他故意的,少爺也真是的,這種時候了,還在生什麽悶氣嗎?他可以替正縣百姓做主,救正縣百姓於水深火熱當中,怎麽不願意用藥膏救救大奶奶呢?”


    芙蓉一時著急,在屋裏走來走去,眼神不好,撞到了桌子,眼看快要摔倒,安慕白趕緊伸出手去扶她,可想想她是少奶奶,他是管事,門口又有幾位婆子在,他怕別人說她的閑話,想收回手,可又不忍心看她摔倒,思慮再三,他還是伸出手扶住了她。


    短暫的眩暈,被安慕白結實的臂膀扶住。


    芙蓉扶著桌子站定:“安管事,你跟我去看看大奶奶。”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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