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分明是一個妖嬈的女子,隻是稍作打扮,便覺美豔異常,甚至連他腳下的雪,都美的冒熱氣。他們與二在酒樓裏共同做活這麽久,竟然沒有發覺,他還能美成這樣。


    二人擦擦哈喇子。


    難怪賣首飾的掌櫃以為二號是女人,他果然陰柔。


    二號很快取下簪子來放入盒中:“我活這麽大,做夢都想有一支簪子,今日夢想都實現了,死而無憾。”他笑起來,震的樹上雪都落下來。


    “二號,不可說這不吉利的話。”芙蓉笑笑:“以後的好日子還長著呢,什麽死而無憾。”


    幾個人走了一程,買了些水果和一些吃的,坐在一處避風的破屋麵前歇著。


    出門的時候覺得寒風刺骨,走走停停的,身上倒冒了汗。


    “大姐,看你的出手,不像是小氣人,而且,人又極能幹,聰明,膽子也不小,瞧著,定然不是一般家庭的女兒,你在豐城沒有親人,那你定然是外鄉人,你來豐城做什麽?”這是一號二號三號共同的問題。他們琢磨來琢磨去的,總也琢磨不透。


    “我?”芙蓉笑笑,當初來豐城時,她是奔著蘇暢而來,她想看看蘇暢是不是變了節,順便幫皇上看看,這軍營是不是真的缺吃少穿,可如今,她連軍營也沒敢進。她對自己有些失望,看著一號二號三號臉上那期待的眼神,她隻是輕描淡寫的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來豐城做什麽。”


    看來芙蓉是不想說了,一號二號三號並不細問這事,隻是仰臉好奇的道:“大姐以前在哪裏過活,家裏有什麽人?可還都活著?不會像二號一樣,孤苦伶仃的吧?”


    這個問題倒不用避諱。來豐城這些天,擔驚受怕,吃苦受罪倒沒有什麽,關鍵是蘇暢的行為,讓她心裏難受。人在難受的時候想到家人,會更難受,想想春娘疼愛她的模樣,想想茶茶,再想想葫蘆,她心裏更酸了:“我不是孤苦伶仃,我有娘,有爹,還有弟妹,他們都好。我來自京城。一個叫小車胡同的地方。”


    “來自京城啊。”一號二號三號羨慕之色溢於言表:“京城一定是個好地方吧。至少皇上住在那裏。可惜的是,我們長這麽大,一次也沒有去過京城。”


    “京城是個好地方。”芙蓉笑笑,以手托塞。又撿了根小棍在雪地裏劃著:“這是京城的丁字路口,跟豐城一樣,有賣首飾的,有賣小吃的,有賣布匹的。隻是比豐城豐饒,從南走到北,光是吃小吃,都要吃上好幾個時辰呢,偶爾還有雜耍藝人。舉著紅纓槍跟大刀給大家獻藝,京城的人多,人山人海的…….對,是人山人海的,有時候連馬車也過不去。”


    芙蓉陷入了沉思。離開京城不到一個月,可說起京城的事,卻像說起幾萬年前的事一樣,有些生澀,有些心酸。


    跟豐城的動亂比起來,京城當然是好的。好的像個溫柔鄉,隻是身在京城的時候,芙蓉並沒有覺察。


    二號笑眯眯的問:“那,京城的皇上,官位自然比大元帥大了?”


    一號三號笑著道:“大元帥的官職,都是皇上封的,你說,皇上是不是比大元帥的官兒大。”


    二號摸摸後腦勺:“說的也是哦,天下的官都是皇上封的,皇上是管官的,可皇上怎麽讓大元帥這樣的人當官呢,他不是好人,害的豐城人人恨他,可又沒有辦法,皇上他就不知道嗎?還是,皇上也是一個壞人,壞的跟大元帥似的?”


    “皇上也是人。他沒有三頭六臂,也沒有火眼金睛,地方大,官員多,難免有疏漏,皇上已經在努力彌補了。”芙蓉歎了口氣:“希望皇上能彌補的過來。”


    “照大姐這樣說,皇上不像大元帥那麽壞,那皇上在外頭吃飯,一定給錢吧?”二號凝望著芙蓉。


    “皇上在外頭吃飯,也是給錢的,皇上不白拿老百姓的東西。”芙蓉想到那次在京城,皇上與七公公在街頭吃飯卻沒帶銀子,兩個人蹲那等了好久,等到芙蓉她經過,皇上如餓狼撲虎一樣借她銀子的模樣,她就覺得好笑。大元帥吃喝,一向不給銀子,皇上跟他比起來,可真是太體恤百姓了。


    如此說了會兒話,竟惹的一號二號三號連連歎氣,隻說自己生錯了地方,為什麽生在這鳥不拉屎的豐城,若是生在京城天子腳下,他們的命運或許沒有這般坎坷。


    “若是沒有這些駐軍,說不準,豐城也很熱鬧,也是個好地方,豐城產梨子,每到梨子成熟的季節,大老遠就能聞到梨香味,咬一口,甜絲絲的。”二號舔著嘴唇。


    “如今已駐了軍,大元帥的兵就像這裏的主子,那些豐城知州知縣,看到大元帥,就像耗子見了貓,聽說,隔山差五的,大元帥就把他們召到軍營裏去問話,若是沒回答上來,還得挨打呢。唉。”三號歎氣道:“再這樣下去,豐城的梨子都要變成苦的了,因為豐城的百姓流了太多眼淚,這梨怎麽還可以是甜的呢。咱們如今地位低,在酒樓裏做小二,可隻要不惹事,不出風頭,倒比那些知州知縣還安逸些,昨兒被大元帥盯上,說讓我去軍營喂馬,隻那一次,嚇的我差一點尿了褲子。”


    眾人笑起來。


    芙蓉也紅了臉,低頭咯咯的笑。


    “看不到那些兵,在街上走走,心裏也是鬆快的。”一號道。


    雪路深深。


    幾個人有說有笑,坐著吃了些水果。


    遠處一陣雪霧,白白的一團,向著芙蓉他們移動過來。


    一號二號三號皆睜大了眼睛。


    直到那雪團移動到他們麵前,他們才看清了,原來是一匹馬經過,馬上坐了一個身穿黑色盔甲的男子,男子頭上的帽子高聳著,最頂端有一簇紅纓。


    馬蹄飛揚,那一簇紅纓也飄飛起來。


    一號二號三號頓時屏聲靜氣,待那人那馬離去了,他們才撫著胸口小聲道:“大姐,真是白天莫說人,晚上莫說鬼,呐,剛才騎馬經過的人,可不就是大元帥身邊的麽?瞧瞧帶起的這一陣雪。”


    那馬帶起的雪落下來,一號二號三號頭上全白了,二號由於瘦小,那雪把他臉都蓋住了,他伸手抹把臉,對坐在他身後的芙蓉道:“大姐,你看到了吧,大元帥的人張狂著呢,有一年,有個官兵騎馬經過,那馬受了驚,踩死了一個賣菜的老婦人,那官兵大搖大擺的走了,連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所以看到騎馬的官兵,大夥都隻有逃命的份兒。”


    “別說了,別說了。”三號捅捅二號,可已經晚了,那騎馬的人又折回來了,又一次帶起地上的雪,雪揚起來,落了芙蓉一脖子。


    真涼。


    一號二號三號都嚇呆了。


    那馬停也沒停,那騎馬的人戴的帽子,連著麵罩,倒瞧不出長相,可看穿戴,至少是大元帥手底下的大將,光是看他騎的棗紅大馬,便是千金難買。


    一號二號三號的心跳極快,騎馬的人揪起芙蓉,像揪一隻小雞子一樣,把芙蓉拎到了馬背上。


    芙蓉哪裏經的住這些,脖子一緊,猛烈的咳嗽起來。


    那人往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馬受了痛,長叫一聲,奔的遠遠的。


    一會兒功夫,剛才還談笑風聲的芙蓉,這會兒不見了蹤影,揚起的雪又落了下來。一切恢複平靜,唯有地上的馬蹄印,向大夥昭示著,這裏曾經有人來過。


    二號嚇的嘴唇青紫,摟著芙蓉買給他的簪子哭起來:“哎呀呀,完蛋了,這回完蛋了,他們把大姐捉去了,肯定會糟蹋大姐。怎麽辦哪,你們快想個主意。”


    一號悶聲道:“都是你,二號,為什麽要議論人家,說什麽不應該說的,被那馬上的人聽到了,人家回來報仇的。”


    三號凝望著芙蓉消失的方向想了一會兒,又遙遙頭:“那人不是來報仇的,咱們不過是小聲說了幾句話,他跟咱們有什麽仇?也不是要糟蹋大姐,你們想想,大姐她穿著男人的衣裳,我說句不應該說的,如今都穿著男人的衣裳,二號瞧起來,可是比大姐嫵媚多了,若是捉女人去享用,也應該把二號捉去。”


    “那三號你說說,他把大姐捉去哪了?他捉大姐,是為了什麽?”


    三號搖搖頭,他哪裏知道。


    出來的時候四個人,如今隻剩下三個人了。芙蓉不見了。


    二號摟著首飾盒子哭的傷心:“怎麽辦哪,我們把大姐弄丟了,大姐的命真苦,我們怎麽才能救大姐哪…….”


    三號想了想道:“我們沒有法子救大姐,咱們又沒有馬,自然是追不上的,如今唯有順著那馬的方向尋過去,能找到大姐也說不定,隻有這一個法子。”


    二號哭的梨花帶雨:“若是找不到大姐呢,那我也活不下去了,大姐對我這麽好,剛才那人拉她上馬,我應該攔在前頭的,我竟然沒有攔住,我真是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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