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雪又落了下來,白茫茫的一片,直往廊下掃。


    很快,趙府的小道,又被雪給掩埋了。


    滿眼的白,甚至舊年牆角長的樹,也披了一層白色。


    芙蓉腳步匆匆,趙府下人看到了她,眼神裏都是驚喜:“芙蓉姑娘來了,芙蓉姑娘來了。”


    在他們看來,芙蓉來了,那夫人一定可以找著。


    眾人都圍著芙蓉,想讓她出主意,甚至,趙府管家都看著芙蓉。


    雪太大,芙蓉肩膀很快白了,她不得不進中堂去,把早已凍的硬梆梆的菊餅放在桌上:“夫人什麽時候不見的?誰最後一次見的夫人?”


    有個端銀盆的婢女道:“最後一次見夫人的,應該是我。早上我還伺候夫人洗了臉,呐,這盆裏的水,就是夫人洗過的,夫人洗了臉,還塗了脂粉,還讓我給她梳了頭,頭上戴著不少珠翠,還穿了那日進宮飲宴時所穿的衣裳,那衣裳,夫人一直當寶貝,尋常時候,夫人是不舍得穿的。我伺候夫人梳洗完畢,夫人還誇我做的好,等我端盆子出了門,夫人就不見了。”


    說起這些,端銀盆的婢女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府裏又沒有地道,房上也沒有開孔,夫人怎麽就找不著了呢。”


    另有老媽子說:“芙蓉姑娘你聽聽,夫人打扮的這麽隆重,自然是出了府,不知是入了宮,還是去了別的夫人府上,雪天寂寞,夫人怕不是去串門了吧,說來說去,還是老崔沒有守好大門,夫人何時出去他都不知道。”


    老崔一臉委屈。


    “之前夫人要尋死。得虧咱們發現了,這已經很難給副將大人交待了,如今夫人平白無故的失蹤了。咱們如何跟副將大人交待呢。”有的婢女嚇哭了。


    芙蓉問管家:“家裏角角落落都找了嗎?府外找了沒?”


    管家點點頭,又搖搖頭:“從發現夫人不在。我們就開始找了,府裏角角落落都找了,至於府外,都忙著府裏,倒忘了。”


    芙蓉交待他:“你在府裏多年,趙府跟京城裏哪些大人府上有交情,恐怕你都知道。想一想夫人可能去哪家府上,派她們去問問,然後得了消息,趕緊回來。”


    管家答應著去了。


    芙蓉又叫剩下的幾個婢女。從中堂開始,甚至連床下麵也不放過,讓她們再仔細的搜一搜,婢女們已經筋疲力盡:“這床下,我們都看了三四遍了。分明沒有夫人。”


    老崔有點冤枉,不禁向芙蓉訴苦:“芙蓉姑娘,難道你也不相信我麽?我真的沒有偷懶,夫人她真的沒有出門。”


    “老崔,我不不相信你。隻是如今夫人失了下落,讓他們出門看看,也是沒有法子的法子,不是怪你的意思。不如,你跟著我,咱們也找一找。”


    老崔點頭。


    很快,搜府的婢女跑過來傳話:“芙蓉姑娘,趙府東邊,中堂,還有廚房,另有後排幾間屋子,甚至馬棚,我們都找過了,沒有。”


    管家派出去的幾個人也陸續回來了,淋了滿身的雪,隻露著一雙雙黑黝黝的眼睛不停的眨著,聲音裏全是焦急:“芙蓉姑娘,京城裏能找的,我們夫人能去的地方,我們都找過了,可是,沒有夫人的影子。”


    都沒有夫人,那趙夫人能去哪呢。


    芙蓉想到了一個地方,皇宮。


    聽趙府婢女說,趙夫人打扮一新,還穿了那日進宮飲宴所穿的衣裳,難道,她進宮去了?


    如今到處找不到她,也隻有進宮試試了。


    老崔套好馬車,芙蓉跳上去,二人風馳電掣般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青布車頂很快成了白色。


    老崔的臉被冷風吹的生疼,他的眼睫毛都結了冰,他無助的嘟囔著:“夫人可是一個大好人,我在趙府做了好些年的看門人,當年,我家房子被雪壓壞,我窮的沒有飯吃,端著碗要飯要到趙府門口,夫人給了我二兩銀子,見我可憐,還留我在趙府看門,可是如今,夫人卻不見了……..”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也不知道夫人去了哪裏,會不會像之前那樣,拿著白綾尋死呢?”


    說出這話來,他又拍自己的嘴;“真是胡說,夫人怎麽會去尋死呢,夫人一定不會的。”


    宮門口,芙蓉摸出袖裏的腰牌,在朝陽門一閃,便去了養心殿。


    皇上在跟九門提督說什麽事情,七公公去泡茶了。


    芙蓉等了一會兒,見皇上與九門提督長篇大論的,也不知說些什麽,她等不及,直接進了養心殿,甚至忘了給皇上行禮,隻是道:“皇上可曾見過趙府的趙夫人?”


    皇上愣住。


    芙蓉以為他沒聽明白,又問:“皇上沒有讓趙夫人進宮麵聖吧?”


    皇上皺眉。


    他本來在跟九門提督商量著京城護衛的事,又商量了軍備的事務,軍機要務,連七公公都離的遠遠的,芙蓉一個弱女子,竟然虎頭虎腦的闖了進來,張口就問什麽趙夫人,她可真夠虎的,皇上無奈的搖頭:“什麽趙夫人李夫人,什麽夫人?怎麽找到朕這裏來了?”


    九門提督隻當芙蓉是個沒規矩的婢女,便吆喝道;“你是哪裏來的?敢在養心殿撒野?”說著,他便要架芙蓉出去,以免威脅皇上的安全。


    皇上卻擺擺手,示意九門提督不用緊張。


    他換了個姿勢坐了,靜靜的望著氣喘籲籲的芙蓉,悠悠的吐出一句:“你要找什麽夫人?”


    “我要找趙府的趙夫人,就是趙副將府裏的夫人。”


    皇上點了點頭:“可是朕…….並沒有見到她……..”


    皇上的話沒說完,芙蓉便跟一陣旋風似的,消失在養心殿門前。空留皇上望著她的背影喃喃自語:“這個白芙蓉,又要做什麽?天上的哪吒三太子踩著風火輪,都不一定有她跑的快。”


    宮裏沒有。


    趙夫人的行蹤還是一個未知數。


    馬車都結了一層冰,老崔趕著車往趙府去,一麵歎氣道:“這皇宮裏也沒有夫人,夫人還能去哪呢?芙蓉姑娘,你說。”


    芙蓉也說不出話來。


    風風火火的進了一次宮,把皇上還嚇了一大跳,可趙夫人分明沒進過宮,她甚至忘了,趙夫人並沒有腰牌,皇上又沒召見她,她怎麽可能去養心殿呢。


    可宮外與趙府有瓜葛的地方,趙府的下人已找遍了,並沒有。


    趙夫人還能去哪裏呢?


    馬車一路顛簸,快到趙府時,芙蓉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老崔,我猜,夫人八成在小花園裏。”


    老崔搖搖頭,把手裏的鞭子舉的高高的,一麵趕車,一麵道:“芙蓉姑娘,一開始府裏人就去小花園裏找過了,平時夫人愛去那坐坐,可找了兩遍,哪裏有夫人呢,夫人她不在那兒。”


    趙府下人恭恭敬敬的守在門口,見老崔趕車回來了,他們紛紛探著脖子,死死的盯著車廂。


    老崔掀開簾子,給車下放一條長凳,芙蓉從車裏出來,踩著長凳下了車,下人依然盯著車廂,直到老崔把簾子掀開,把車趕進府裏,他們才歎了一口氣,車廂裏空蕩蕩的,哪裏有什麽夫人。


    管家出主意說:“剛才有老媽媽說,夫人她會不會是思念副將大人太切,所以往邊疆去了?芙蓉姑娘覺得呢?”


    芙蓉問他:“夫人都帶了什麽嗎?”


    “我們誰也沒有見夫人去哪了,所以,也不知道她帶了什麽。”管家默然道。


    “那夫人的其它東西,家裏的銀子什麽的,可有少?”


    管家叫了帳房來,又有幾個貼身伺候趙夫人的婢女來回話。


    “府裏的銀子一文不少,最近夫人也沒有查看賬目,那些銀子分文沒動呢。”


    “除了夫人穿的衣裳,還有夫人佩戴的首飾,夫人其它的東西,包括衣裳,耳環,項鏈,簪子,手鐲等物,都在箱子裏鎖著,一點兒也沒少。動也沒動過。”


    芙蓉心裏已有了底,若是趙夫人準備起身去邊疆找趙副將,那至少,身上會帶些銀子以備路上用,或者,帶幾件換洗的衣裳,趙夫人什麽也沒帶,那她肯定不是去找趙副將。


    如此,趙府的下人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芙蓉在院子裏茫然四顧.


    高大而寬廣的趙府圍牆。


    白皚皚的趙府房頂。


    枯死的樹木。


    黑黝黝的水缸。


    趙夫人呢?她不自覺的往小花園去,趙府下人默默在廊下縮著脖子,不明白芙蓉要做什麽。


    正如老崔所說的,趙府的小花園,他們已經找過好幾次了,枯死的花木低矮異常,一眼就能望到邊,哪裏有夫人的影子。


    隻有老崔不放棄,還願意跟在芙蓉身後。


    二人穿過枯死的花木,踏上白皚皚的小道,來到那個淺湖邊,於其說是湖,倒不如說是一個淺淺的水坑。


    水坑上已結了冰,冰上又落了一層雪。


    芙蓉凝望著,總覺得哪裏不對,便叫老崔:“把這水坑打一個窟窿。”


    老崔倒也不問,拿著鐵鍁就鑿冰,鑿出一個圓圓的洞來,芙蓉探身一看,隱隱約約的,看到了漂浮的裙擺,這裙擺的款式,顏色,她都再熟悉不過了,這條裙子都是她做的。


    趙夫人在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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