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暢嗬嗬一笑,圍著鍋底的炭火烤烤手道:“哪裏是去相親,隻是聽說你們家在吃什麽斑鳩火鍋,所以來湊個熱鬧罷了。穿成這樣,不過是來吃火鍋而已。”


    芙蓉笑:“蘇公子如此精心打扮,風流倜儻,卓爾不凡,隻是來吃一頓火鍋,倒是浪費了。”


    她心裏有一種預感,此次蘇暢來,定然是有什麽事。


    以前蘇暢來白家,均是穿便服。


    甚至有時候跑的急,穿著褻褲就來了。


    怎麽今兒穿的像是宮裏的太子出巡一樣。把能掛身上的那些擺設,什麽錢袋子,什麽玉觀音,什麽流蘇全用上了,這可是下了血本了。


    春娘拿了碗碟兒過來。張羅著讓蘇暢用飯。


    蘇暢客氣了一回,撿著鍋裏的豆皮吃了些,又吃了些青菜,身上有了暖意,便放下了筷子。


    芙蓉許久不曾吃火鍋,這會兒吃的正香,便也不顧蘇暢在側,吃的稀裏嘩啦。


    嘴裏含著青菜,心裏卻又想著蘇暢的穿戴,總覺得不放心,便又問蘇暢:“你真的不是去相親的?”


    “不是。”蘇暢拿手帕擦擦嘴:“白…….白氏,我有話要跟你說。”


    “說吧,我聽著呢。”芙蓉又夾了些萵筍片。


    “此處有些不便吧?”蘇暢一手垂著,另一手卻握著筷子在桌麵上劃拉一下,示意芙蓉換個地方說話。


    如此,芙蓉隻好放下筷子。


    “哈哈,大姐,我拿到了。”葫蘆一驚一乍的拿了個匣子放到桌上。


    蘇暢臉上一紅,他隻顧著跟芙蓉說話,倒是忽略了葫蘆,葫蘆見蘇暢寬袖裏鼓鼓的。便拿筷子撩撥了一下,不過癮,伸手一摸。就把匣子給拿了出來。


    蘇暢本來想找個僻靜的地方跟芙蓉說悄悄話,如此提前暴露了。隻好打開盒子,取出盒子裏的嫦娥追月簪子來:“這簪子,是我送你的。”


    “你送我的?”


    蘇暢點點頭。


    之前,芙蓉也有一個同樣款式的簪子,隻是質地不如這個好,這支簪子,是上好的和田玉做成。溫潤,大氣,就連鏤空雕刻的嫦娥仙子,都像要飛起來似的。


    “蘇公子此時送我簪子。可有什麽說法?”


    蘇暢呆了三秒鍾:“沒什麽說法,就是沒事想送你一支簪子。”


    芙蓉高興起來,許久沒有見過這麽精致的簪子了,上一次自己的簪子碎了,自己還心疼了好一陣子。如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蘇暢見芙蓉甚是高興,便盯著她道:“不過是一支簪子,至於喜歡成這樣?”


    “就是很喜歡啊,這麽好的簪子。哪個女子不喜歡?你看看這做工,你看看嫦娥仙子這衣裳,你再看看…….”


    “我走了,你慢慢看吧。”蘇暢提起袍子就走:“不過是一支普普通通的簪子,瞧把你樂的。”


    蘇暢腳步跨的很大,轉瞬就出了白家。


    小巧望著蘇暢的背影好久沒有反應過來:“蘇公子今兒是怎麽了?怎麽送了簪子就跑,連句話也不肯多說?這簪子是他精挑細選送過來的吧,怎麽芙蓉姐說喜歡,他倒不高興似的?”


    芙蓉默默收起簪子,躺床上做了會兒針線,漸漸的又摸出簪子來,玉簪子放在手心裏,晶瑩剔透。


    春娘端一碗甜湯進來給芙蓉,一麵又說道:“蘇公子何故送這麽貴重的東西?”


    “不知道。”


    “蘇公子這個人是不錯的,咱們家得人家幫助,才有了今日。且蘇公子為人正派。如今你們也大了,若是彼此有意,找個媒婆來…….”春娘笑著。


    “春娘,這甜湯我喝還不行嗎?”芙蓉笑著推春娘出去。


    春娘也笑了:“這孩子,這是早晚的事,竟然還不準娘提一提。”


    晚間,春娘親自送了一個繡著“福”字的荷包去蘇府。


    上次蘇暢幫了白家大忙,春娘感激不盡,送別的又顯見外,便親自繡了一個荷包表達心意。


    蘇暢拿著荷包在手裏端詳著:“白芙蓉的刺繡手藝倒是進步了。”


    春娘臉一紅,這荷包本不是芙蓉繡的,可看到蘇暢收到荷包高興的模樣,她也不便揭穿:“蘇公子喜歡,便最好了。”


    蘇暢送芙蓉簪子,不過是替皇上辦事。


    這一切都是皇上教的,他隻是照做而已。


    隻是沒想到,芙蓉對皇上選的簪子竟然如此上心,這讓蘇暢如吃了隻蒼蠅一樣,覺得怪怪的。


    “好在白芙蓉還知道報恩,繡了個荷包給我。”蘇暢仔細端詳著荷包,然後將荷包係在束腰上。


    皇上自然也會問及此事。


    這日召了蘇暢入宮:“白芙蓉可收下那支簪子了?”


    蘇暢點點頭。


    皇上高興起來:“當初因為朕,白芙蓉的嫦娥追月簪子掉地上碎了,如今朕又送她一支,你說她會不會很感動,會不會很開心?”


    蘇暢想到芙蓉收到簪子的高興模樣,心裏就不舒服,便有些揶揄的道:“白氏收到簪子,感激涕零。”


    “真那麽誇張?”


    “真那麽誇張。”


    皇上高興的什麽似的,直接打賞了七公公並蘇暢每人五十兩銀子。見蘇暢的荷包別致,便誇道:“蘇侍衛的荷包倒是與眾不同,福字繡的也好。”


    “謝皇上誇讚,是芙蓉送的。”蘇暢故意抖抖荷包。


    他也不知,自己怎麽就鬼使神差的向皇上炫耀起這個來。是因為嫉妒,還是因為嫉妒?反正都是因為嫉妒。


    蘇暢在心裏把自己鄙視了一回,自己如此風流倜儻,如此年輕有為,為何要嫉妒?


    因為他是皇上,他比自己還年輕有為嗎?


    可皇上明顯對芙蓉圖謀不軌,自己竟然說荷包是芙蓉送的,不是找死?


    可話都說出來了,隻能看皇上了。


    皇上果然不高興了:“不過是一個不起眼的荷包,太後那麽喜歡白芙蓉做的繡活,朕瞧著,白芙蓉的手藝也不怎麽樣。”


    七公公忙附和著:“皇上,你不是說芙蓉姑娘的手藝不錯嗎,上次給皇上做的衣裳,也是極貼身的。”


    皇上冷臉不說話了。


    蘇暢忙完了宮裏的活,興高采烈往家去,路過京城鬧事,還花一兩銀子買了一隻通體綠色的八哥逗著。


    他邊走邊教八哥說話:“你好,你吃了嗎?”


    “你好,你吃了嗎?”


    “美女,家住哪裏?”


    “美女,家住哪裏?”


    八哥果然機靈,不用訓導,倒學的有模有樣。


    蘇暢高興不已,把鳥籠子托在手上邊走邊逗。


    “八哥回來了?”芙蓉從衣鋪裏探出頭來。


    “你怎麽知道我買了八哥?你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吧?”蘇暢在白家門口站住。


    “我哪裏知道你是買了八哥還是買了烏龜,蟑螂?我是說你這隻八哥回來了。”


    “白氏,你什麽意思?”蘇暢臉一紅。


    “拿著嫦娥追月簪子我一直在想,為什麽你會知道我需要這簪子?我跟你說過嗎?沒有,為什麽你會送給我,一不是過年二不是過節,隻有一種可能,是皇上派你來的,那簪子,也是皇上的,對不對?”芙蓉步步緊逼,一雙眼睛如繡花針一樣熠熠生輝。


    蘇暢被這強大的氣場嚇住,隻得後退一步,把鳥籠子抱在懷裏,一陣尷尬,隻得岔開話題:“白氏,你瞧瞧我買的八哥怎麽樣,才花一兩銀子,這嘴巴可靈了,說什麽,它就會什麽。”


    八哥適機道:“美女,家住哪裏?”


    蘇暢臉更紅了:“白氏,你瞧瞧這八哥的顏色,這綠色,可是綠的跟水一樣,平時誰見過這麽純的八哥?”


    “美女,家住哪裏?”八哥又插話:“美女,家住哪裏?”


    蘇暢拍了它一巴掌:“你閉嘴吧。”


    “美女,家住哪裏?”


    芙蓉冷冷盯著蘇暢跟那隻不省事的八哥:“即便你們家八哥綠的發光,在夜裏亮的跟燈籠一樣,那又如何,蘇公子,我隻問你,那簪子,是不是皇上讓你送的?”


    蘇暢不擅長說謊話,這會兒如泄氣的皮球一般:“白氏,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問呢,我也是情不得已,皇上讓我這樣做的,我能不做嗎?不過白氏,你也不厚道。”


    “我怎麽不厚道?”


    “自打來京城以後,我也往你們家送過東西吧?什麽大蘿卜大白菜,什麽卷子點心,可也沒見你這麽高興過。”蘇暢撇嘴:“皇上不過送了一回簪子,瞧把你樂的,跟一天下了三個雞蛋的老母雞似的。咯咯個沒完。”


    “你跟皇上都是一夥的。”芙蓉擺擺手:“我就知道,定然是那個謊話精差你給我送的簪子。你們都是謊話精。”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八哥不知跟誰學了這一句,蘇暢更是尷尬:“這話可不是我教它的。”


    蘇暢灰溜溜的回了蘇府,甚至不敢回頭看芙蓉一眼。


    “謊話精。”芙蓉咳嗽了一聲。最近總覺心口隱隱的痛,飯也吃的漸少了。


    春娘拿了一件衣裳給她披著:“咱們已算是十分有福氣了,這簪子雖不十分貴重,可也是罕見的,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多少女子求都求不得呢,真是菩薩保佑了。最近瞧著你瘦了些,飯也用的少了,這幾天還常咳嗽,怕是著了涼,得穿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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