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爺子又擺開了他的流氓架勢,仰靠在芙蓉家門口,說什麽也不願意動一動。


    葫蘆急的差點掉眼淚。


    芙蓉對他說:“去,到王嬸子家上茅廁去。”


    葫蘆卻搖搖頭,指著楊老爺子道:“大叔不讓我去。”


    芙蓉領著葫蘆就去。


    剛進院子,就見王嬸子在哭,哭的滿臉淚,楊波被捆的跟個大粽子似的,動彈不得。


    “這不,楊波累的不輕,回來以後,睡了一會兒,你大叔他……就拿繩子給他捆上了,說是楊波花了家裏的銀子,這樣捆著他,讓他長個記性。”王嬸子一麵哭,一麵抹眼淚。


    楊波卻不在乎:“娘,你別哭了,我爹一會兒不生氣了,就會把我放了。”


    王嬸子卻不信:“你爹的脾氣,我還能不清楚?如今銀子是沒有了,他心裏不順暢,就拿你撒氣,這都捆了好一會兒了,也不讓鬆開,這要把孩子捆壞了…….”


    王嬸子一麵哭,一麵嘮叨,可她又不敢給楊波鬆綁。


    芙蓉上前去給楊波解了繩子,剛解開繩子,就被趕回來的楊老爺子看見了:“芙蓉,我給他綁的好好的,你怎麽給他解開?”


    “大叔,你綁他一年,銀子也回不來了。”


    一提及銀子,楊老爺子的臉就漲紅:“還不是你們造下的孽,把白花花的銀子給了那掌櫃的,這銀子,可有一包袱。如今,全打了水漂……”


    “不是買了酒樓嗎?過不久,酒樓開張了,不就能掙銀子了嗎?”


    楊老爺子卻不信:“買的那個酒樓。比我們家的房子都破,那桌子根本就站不穩,門口的窗戶紙都是破的,誰願意去那個地方吃飯?我就不相信你們能把那銀子掙回來。”


    芙蓉隻得耐心的跟楊老爺子講道理:“大叔,反正銀子呢,是花出去了。如果你再捆著楊波,誰幫你家掙銀子呢?那銀子可真打了水漂了,如今有楊波在,行不行,橫豎你讓他試一試,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反正如今你也沒有退路了。”


    芙蓉的話,倒是實話。


    如今之計,也唯有這樣了。


    楊老爺子決定不再綁著楊波,可一想起來那白花花的銀子,他就氣的頭發直豎。吃飯的時候。也沒有心情吃,餓極了,才扒拉兩口,嘴上直罵:“這幾年在喻府的活計,算是白做了,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家裏也沒有進項,我瞅著,二兒子估計連個媳婦也娶不上。”


    楊波卻沒有想媳婦的事。


    他如今想的,便是如何將酒樓打理起來。


    每天天剛亮,他就要去酒樓裏忙活。


    王嬸子不放心,做完了手上的活,也要跟著去。


    芙蓉要賣豆腐,所以也常去看看。


    酒樓裏的板凳,桌椅不行了,隻能劈開當柴燒。連掌櫃算帳的算盤都沾滿了灰。


    從桌椅板凳,到毛巾酒壺,鍋碗瓢盆,一應用具,都得從頭開始。


    王嬸子也隻能幫著擦擦桌子上的灰。或是洗洗毛巾酒壺之類,算帳,她是不會的。


    酒樓外麵的窗戶紙迎風嘩嘩的響,兩扇門也腐朽了,台階也變的坑坑窪窪,且如果要開張,還得做塊牌匾,以及買些油鹽醬醋。


    楊波站在櫃前撥著掌櫃留下的算盤:“這剩餘的東西,若是想弄齊全,少說也得七八兩銀子,而且,如果要開張的話,還得買些菜呀肉呀準備著,娘,咱家的銀子,除了那一百兩,最後我給你的那些,用的還剩餘多少?”


    王嬸子正拿著毛巾擦桌腿兒,聽此話放下手裏的髒毛巾,揉揉腰,細想想道:“昨晚上我數的,還剩一兩半,你也知道,為了這酒樓,你掙的那點銀子,全投在這裏了,這一兩半,我本來想留著,你爹愛嘴饞,時不時的,他喜歡吃個稀罕物,若是不給他買,他就要生氣,就算把這一兩半拿出來,給這酒樓裏添置東西,我瞧著也不大夠,你看看,酒樓外麵的木頭都壞了,上麵還得刷一層漆吧。”


    楊波默默的敲打著算盤,算來算去,家裏的一兩半銀子根本不夠用。


    王嬸子見楊波沉默,知道他在為銀子的事發愁,便道:“也是我跟你爹沒有出息,也沒掙下什麽家業,如今一點忙也幫不上你的,哎。”


    王嬸子從盆子裏撈出毛巾,費力的擰幹水,順著桌子腿兒又擦了一遍:“不如,我跟你爹商量商量,把那幾隻羊賣了,也好湊上幾兩?”


    楊波搖搖頭:“娘,還是別提我爹的羊了,他本來就不想我買這酒樓,若還沒有開張,先把他的羊賣了,他又得生氣。”


    王嬸子如今也隻能歎氣:“如今家裏,也就你爹養的那幾頭羊,能換些銀子了。”


    “娘,你打算把我爹的羊賣了?我倒可以幫你找個屠戶,專門宰羊的,把羊賣到他那裏,不讓你們吃虧。”王嬸子話音剛落,她的大兒子楊康便帶著媳婦何秀花進來了。


    楊康穿件短襟小褂,一件土黃色的寬邊袍子,瞧著袍子的做工,倒也不錯,至少料子都是純棉的,針腳也細密。


    何秀花穿件大紅花對襟長褂,一條墨色襦裙,腰裏纏著寬束腰,頭上還插著一支銀簪子,銀簪子有小手指頭粗,看著明晃晃的,上麵還雕刻著花紋。


    多日不見,這兩個人倒像發了財似的,穿戴比以前好多了。


    進了酒樓,二話不說,撿著幹淨的椅子坐下,吆喝王嬸子道:“娘,你去衝一壺茶。走了半天路,累的不行了。”


    王嬸子將毛巾扔進水盆裏,略有歉意的道:“康兒啊,你這兄弟的酒樓還沒有開張。如今還沒有燒火,也沒有買炭,還沒有茶。”


    楊康四下打量著酒樓,風從窗戶的破洞裏鑽進來。呼呼的聲音直往他耳朵裏鑽。


    何秀花倒是還惦記著王嬸子剛才的話:“娘,聽說,你要把我爹養的羊賣了?”


    王嬸子尷尬的道:“不過是想想,你兄弟不願意,你爹也不一定願意。”


    何秀花攛掇道:“昨兒我們去買羊肉做餃子,還遇到一個賣羊肉的屠戶。生意好,正想買羊呢,爹要是肯賣,我幫著說說,價格自然是公道的。”


    王嬸子麵帶難色:“也就是嘴上說說,沒有真賣,怕是你爹不同意呢。”


    何秀花盯著楊康,想讓楊康張口,楊康張不了口,還是何秀花發了話:“娘。剛才我們沒進來的時候,你明明說賣羊給楊波開酒樓的,如今我跟楊康進來了,你又說不賣羊,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了,楊康也是你親生的。不是雪地裏撿來的,若是我爹養的羊賣了銀子,也得有我們一份,不然,到時候別怪我翻臉。”


    何秀花嗓門大,跟嘴裏含著個大喇叭似的,楊老爺子跟她吵嘴,尚且不分上下,何況王嬸子這種善良的人呢,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王嬸子當即紅了眼圈:“不是娘不疼康兒。娘是瞧著,你們如今的境況好些,瞧著康兒的衣裳,還有你頭上的簪子,都值幾兩銀。你們過的好,娘就放心了,你兄弟這酒樓,娘也幫不上忙,就隻能幫著擦擦灰,如今說賣羊,不過是隨口說說。”


    楊康翻翻白眼:“不賣羊就不賣吧,哭什麽?一把年紀了,反正我們如今也不缺那幾文錢。”


    何秀花趕緊拿胳膊肘兒捅捅楊康。


    王嬸子拿衣袖揩揩眼角道:“康兒,你跟楊波怎麽著都是娘生的,是親兄弟,若你們境況好些,能不能先借楊波幾兩銀子,也好讓他周轉周轉…….等……”


    何秀花直接給王嬸子堵了回去:“我們哪有什麽銀子,家裏人口又多,我們沒有銀子。況且這酒樓,瞧著也不氣派,那邊聚仙樓的飯菜做的好,有錢人家都去那用飯了,你們這破敗不堪的,還往裏扔銀子,那不是連個響也沒有,就不見了?”


    楊康道:“娘,其實,最近我們境況是好那麽一點點了。”他伸出手指,比劃了一下:“可是,這都是我在城南賭坊裏贏的銀子,這些天,統共贏了有二十來兩,這不,我做了幾身衣裳,給秀花買了些首飾,家裏還有小的,如今哪有剩餘的錢?我還想問你跟我爹要錢呢。”


    何秀花瞪著楊康:“人家說了,贏錢不能亂說,不然下回就輸了。”


    楊康卻不信:“我最近手氣旺的很,下回贏了錢,給你買金首飾。”


    何秀花果然笑逐顏開。


    王嬸子卻擔憂的道:“康兒,你怎麽能去賭坊呢?那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當年……白家村有個人,本來過的美美滿滿,就因為好賭……..”


    楊康可不愛聽他娘叨叨,拉起何秀花就走:“我都說了,沒有什麽油水撈的,你偏要進來,這不,娘還想找咱們借銀子呢。走,我帶你去買鹵肉吃。”


    二人很快便走了。走到門口,見芙蓉挑著擔子過來,何秀花便奚落道:“豆腐西施,來酒樓裏賣豆腐呢?酒樓還沒開張呢,哈哈。”


    最近楊康在賭坊贏了銀子,何秀花有吃有喝,還有精美的首飾,心情大好。


    瞧著芙蓉穿一身綠衣裳,渾身上下跟甘蔗似的,便嘲諷起來。


    剛才他們與王嬸子的話,芙蓉都聽見了,礙於是王嬸子家的家務事,芙蓉也沒好進來,隻是挑著擔子,站在廊下等著,聽何秀花這麽奚落,芙蓉也不跟她說話,隻是將擔子來回晃了一下,擔子兩頭的兩個筐子前後晃悠,差一點撞在何秀花身上,何秀花躲閃不及,差點摔倒,頭上的銀簪子也掉了,她狼狽的撿起簪子,扯著楊康就走。


    王嬸子坐那哭起來:“如今瞧著你大哥有些銀子,可……他也不願意幫你,他怎麽能去賭坊呢。”


    楊波勸她:“娘,大哥的銀子是大哥的,他也要養活一家幾口人。酒樓裏欠缺的銀子,我自己想辦法吧。”


    芙蓉將擔子放在門口,解下隨身帶的錢袋放在櫃上,數了數。錢袋裏有一兩三十文錢。


    “這些,你先收著,明天我再拿二十兩,酒樓裏缺了什麽,用那二十兩買。”


    楊波有點不敢相信。


    王嬸子將一兩三十文錢裝進錢袋子裏,又塞給了芙蓉:“好孩子。聽楊波說,買下這酒樓的時候,已經用了你十兩銀了,你們家裏有老有小的,也沒有大的進項,二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目,萬一酒樓不成,我們可拿什麽還你呢,你還是把銀子收好,給家裏度日用吧。”


    芙蓉硬是把錢袋子又塞給王嬸子:“鄉裏鄉親的。嬸兒何必這麽見外,二十兩銀子的事,就這麽定了。”


    楊波卻不好意思:“我不能拿你們家的銀子。就像我娘說的,萬一酒樓不成,這銀子,不知何時才能還給你們。”


    芙蓉便想了個法子:“那――不如這樣。這個酒樓也算我一份,這樣可好?”


    楊波高興起來:“若這樣,若酒樓賺了銀子,我一定不讓你吃虧,若是賠了銀子,隻當是我的,芙蓉你的銀子,我還會還你。”


    芙蓉搖搖頭:“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呢,若是賺了,大家都賺。若是賠了,我也賠一份兒。”


    這事就這樣定了下來,王嬸子喜的直流眼淚。


    當晚,芙蓉就跟春娘商議這事。


    這些銀子,是芙蓉跟春娘一塊掙的。


    白花花的二十兩。倒不是小數目。


    春娘靠在床頭繡手帕,見芙蓉拿銀子出來數,卻頭也不抬:“芙蓉,你也大了,你覺得可以拿去酒樓裏使,就拿去吧。”


    “春娘,你不怕賠了?這銀子沒有了?”


    春娘笑笑:“銀子算什麽呢?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就好,這銀子,即使沒有了,咱們有手有腳,也能賺回來,如今楊波有了難處,咱們是鄰居,也常得人家的幫助,幫一幫,也是應該的。”


    春娘果然不是小氣的人。


    芙蓉將銀子包好,一大早就拿給了楊波:“你瞧著酒樓裏還需要換什麽,添什麽的,盡管去做吧,這銀子一共是二十兩。”


    楊老爺子瞧著芙蓉手裏的二十兩銀子,急的直磕煙鍋子:“這都是中了什麽瘋?這銀子可都是一文一文掙回來的,那一百來兩,連個響也沒聽見,就這樣沒了,如今,還要把這二十兩扔進去?這二十兩就是羊糞蛋,放在手心裏也是沉甸甸的呀,你們沒長心哪,花銀子跟流水一樣。”


    楊波沒吭聲,接過芙蓉拿來的銀子,便出門忙活去了。


    王嬸子給芙蓉倒水喝,一麵抹著淚道:“如今沒銀子,誰願意幫咱們呢,二十兩銀子,把羊圈裏的羊都給賣了也不夠,芙蓉跟咱們非親非故的,肯拿出這麽些銀子,咱們感激人家還來不及,怎麽能說這樣的話。”


    楊老爺子也覺得自己過分了些,他抽了兩口煙,吐著長長的煙圈道:“不過是怕你們糟蹋銀子,想想這些天花出去的銀子,我的心口都是疼的。”


    楊波一心做酒樓,白天晚上的忙活。


    芙蓉每天挑著一擔豆腐沿街叫賣,賣完了豆腐,都會去楊波那裏看一看,有時候幫著擦擦桌椅,有時候幫著擺擺酒。


    這一日芙蓉挑著空擔子正要往楊波的酒樓去,身後卻傳來急促的奔跑聲,芙蓉扭頭一看,竟然是聚仙樓的陸掌櫃“哎,我說你這賣豆腐的,最近你跑哪去了,怎麽不見人影?”


    芙蓉隻得放下擔子道:“我…….最近忙著賣豆腐……”


    “送到我們聚仙樓的豆腐已吃完了,你再送一點,不是說好了,五文一斤,你們家的豆腐我全要了嗎?”陸掌櫃的盯著芙蓉:“聽說你並沒有去小巷子那裏買黃豆?”


    芙蓉點點頭:“我家的豆腐,如今還是十文一斤。”


    陸掌櫃的“呸”了一口:“真是不開竅,教你掙錢的門道你都學不會。明兒你再給我們聚仙樓送上一擔豆腐,要黑色的。”


    芙蓉問他:“多少錢一斤?”


    陸掌櫃的道:“還能多少,五文一斤。”


    芙蓉堅持十文一斤。


    陸掌櫃的不高興了:“五文一斤,多了不給。況且我要買下一擔呢。”


    芙蓉搖搖頭。


    陸掌櫃的臉色一變:“你可確定了,五文一斤,不賣給我?”


    芙蓉點點頭。


    陸掌櫃恨恨的道:“那你可別後悔。”


    芙蓉點點頭。


    楊波用芙蓉給的二十兩銀子,不但給窗戶換上了透明的紗紙。而且給老舊的木頭刷了漆,且門口的台階也被收拾平整了。


    晚飯後,楊波來找芙蓉,問說:“我想著,酒樓這兩日就可以開張了,可還沒有取名字。你見識多,你幫著取個名字吧。”


    楊老爺子搬著他的小板凳來了,縮在門口道:“那條街上,有個聚仙樓,人家都叫仙了,是天上美味,你們還能取出來什麽好名字。”


    芙蓉搖搖頭:“楊大叔,你又偷聽我們說話。”


    楊老爺子將小板凳放到地上,自己坐下了,抽著煙鍋子道:“什麽叫偷聽?我又不是翻牆過來的。我是正大光明的聽。”


    芙蓉問楊波:“你想要做什麽菜式呢?”


    楊波道:“我早想好了,聚仙樓做的都是達官貴人吃的菜,每一盤,少說都要一兩銀,尋常的百姓,哪裏吃的起。且他們的用料也貴,我想著,咱們酒樓沒他們那般華貴,不如就做一做家常菜式,比如我娘平時做的那些菜,我稍改一改,就能端出來賣。”


    楊老爺子“呸”了一口:“你想讓你娘去給你當廚子?她做的那些飯菜,我都不想吃。”


    “大叔,不是讓王嬸子去做菜,楊波是說。他做的菜,跟王嬸子做的差不多。”芙蓉給他解釋。


    楊老爺子直搖頭:“大夥去酒樓,花銀子吃飯,誰不想吃點新鮮的,好吃的。像那聚仙樓,我每次從那裏路過,都站在門口聞一聞味道呢,如果做的菜,跟自己家吃的一個味兒,誰還願意去吃,不如在家吃。”


    “這些菜,我以前在喻府的時候也做過,雖是家常菜,但味道卻很鮮美,連喻老爺,喻夫人也說不錯,我覺得,可以試一試。成本也不高。隻是需要巧活。”楊波解釋。


    楊老爺子冷哼道:“喻老爺,喻夫人?他們是什麽人?他們說的也算?喻老爺拋妻棄子,啊不對,是棄女,他在喻府裏過著好生活,把春娘跟芙蓉扔在白家村,管也不管,喻夫人,這個女人,還敢跑來白家村打春娘,這倆人也算人?”


    春娘正在喝粥,聽楊老爺子這樣說,臉上掛不住,心裏也發酸,便放下勺子,默默的坐著發呆。


    楊老爺子也自知失言,摟著他的小板凳回家去了。


    芙蓉對楊波說:“我覺得你說的法子可行,聚仙樓都是些價錢高的菜式,若咱們跟它們一樣,一是食材貴,二則也不一定能有他們做的好,如今家常菜若是做的好,一來便宜。二來也能有自己的客人。”


    楊波點點頭:“你說叫什麽名字好呢?”


    芙蓉還沒想出來,葫蘆便湊上來道:“叫板凳。”


    楊波搖搖頭:“怎麽能叫板凳呢?”


    葫蘆卻自有他的道理:“王嬸子說了,起一個賤名,好養活。”


    楊波笑道:“這是酒樓,不是給小孩取名字。”


    芙蓉道:“你覺得,一品樓怎麽樣?”


    “為什麽叫一品樓呢?”


    芙蓉解釋:“一品,也叫一嚐,走過路過的人,可以來品一品,一品又代表第一,咱們要做,便要越做越好。”


    楊波點點頭:“就叫一品樓,明兒我就去做個牌匾,等到開張那一天…….你可也算掌櫃的,你得來。”


    芙蓉笑笑:“沒問題,等開張的時候,我幫著去算帳,我天天賣豆腐,算得一手好帳。”


    葫蘆撇著嘴道:“我天天賣豆腐,算得一手好帳――好帳――好帳――”


    芙蓉一抬手,他立馬跑掉了。


    這日芙蓉挑著擔子上街賣豆腐,這一次春娘做的是米白色的豆腐,裏麵摻了自家釀製的米酒,吃起來酸酸甜甜,還有一股糯米味。不但可以用來燉湯,還可以用來煮粥。


    芙蓉本以為,這豆腐會像往日一樣,很快便賣掉了。


    可挑著擔子晃到快中午了。也沒有人出來買。


    偶爾有人跟芙蓉擦肩而過,聞到豆腐的香氣,不禁停下來想買一點,可很快便會有人過來拉他走。


    芙蓉走的腿酸,隻能放下擔子歇一歇,時不時的還吆喝兩聲。一個賣蓮藕的大娘小聲道:“姑娘,你別吆喝了,白費嗓子,你的豆腐,是沒人買的。”


    “為什麽?”


    賣蓮藕的大娘四處看看,確認沒有人盯著,才壓著聲音道:“這幾天有人到處跑著傳話,說是你家的豆腐,是用壞黃豆做的,吃了會死人的。你想想。就算味道好,誰敢吃呢。”


    芙蓉聽這話,就知道是聚仙樓的陸掌櫃在搗鬼。


    難怪人人見了自己,避之不及呢。


    芙蓉等了有小半個時辰,倒是有人來問價格,也看上了芙蓉家的豆腐。可是很快,便會搖搖頭走了。


    芙蓉想了個法子,她自己切了一小塊豆腐吃了:“若是我們家豆腐吃了會死人,我也不會為了幾文錢不顧自己的性命了。”


    這一招兒倒也靈,很快便有人圍了上來,見芙蓉“吧嗒吧嗒”吃的歡快,便道:“想來這姑娘家的豆腐能吃,以前我也常買她家的豆腐,吃了也沒有什麽。你瞧瞧,她自己還吃呢。”


    有的說:“或許是別人瞎說的吧。她家的豆腐,味兒不錯,怎麽可能是壞黃豆做的呢?我瞧著這顏色,可是白嫩的很。”


    人越圍越多,不多時。芙蓉的豆腐便又賣完了。


    挑著擔子回去的路上,芙蓉都在想,這個陸掌櫃的還真是卑鄙,為了逼著自己低價賣給他豆腐,竟然散布謠言,說吃了自家豆腐會死,如果遇上他,定然跟他理論。


    芙蓉本以為,陸掌櫃的會躲著自己。


    沒想到,陸掌櫃的卻堵在芙蓉每日必經的路上:“你這個賣豆腐的姑娘,鬼點子倒也多,這一次,又讓你蒙混過關了。”


    陸掌櫃的笑笑。


    芙蓉放下挑子,恨恨的道:“陸掌櫃的是做大生意的,何必為了一點小小的豆腐,動這樣的心思?也不怕別人恥笑?”


    陸掌櫃的自有他的道理:“大生意也是一點一滴積累的,你瞧瞧,走了半天的路,鞋子都快磨破了吧,豆腐才賣完,多辛苦,不如你就五文一斤賣給我,死撐著對你沒好處。”


    芙蓉卻不妥協,挑著擔子就走。


    陸掌櫃的拉住芙蓉的擔子:“賣豆腐的,你若是再一條道走到黑,可別怪我沒提醒,這條街上,可都是我的人。”


    芙蓉瞪著他:“掌櫃的怕是找錯人了。”


    “為何?”


    “我也不是被嚇大的。”芙蓉挑著擔子就走。


    走出很遠,還能聽到陸掌櫃的在罵罵咧咧。似乎很不服氣。


    他本以為,嚇一嚇芙蓉,芙蓉也就投降了,沒想到,芙蓉這麽有骨氣。


    又一日,芙蓉換了一雙厚底的鞋子,又挑了一擔綠色的豆腐去賣。


    街上人來人往,賣果子的,賣糖葫蘆的,賣臭豆腐的,吆喝的起勁兒。


    芙蓉夾雜在這些人當中,時不時的也吆喝兩聲。


    芙蓉家的豆腐做的有一股清香的味道,很遠便能聞著。


    這一次,芙蓉把擔子放在鄭家娘子肉鋪子門口。


    剛揭開蓋在豆腐上的棉布,便有一個人圍了上來,要買豆腐。


    可芙蓉還沒把豆腐切好,便有兩個穿黑衣裳的人圍了上來,一人扯著買豆腐人的衣領,一人拿一根棍子道:“想吃豆腐啊?想死啊?滾,再敢來買豆腐,小命給你收了。”


    買豆腐的人也不敢再買豆腐了,撩起袍子就跑。


    那兩個黑衣人嗬嗬一笑,拿棍子指著芙蓉的豆腐道:“應該把這豆腐挑到哪裏去,你心裏明白,不用我們提醒了吧。”


    鄭家娘子瞧出這倆人不像是好人,見他們威脅芙蓉,便來了火氣,拿過剔骨刀,從大案子上翻了下來,指著兩個黑衣人的鼻子道:“是不是不想活了?想不想讓我稱一稱你們幾斤幾兩?然後掛在我家肉鉤子上,看能賣多少銀子?”


    黑衣人也是附近的人,知道鄭家娘子潑辣。嚇的扭頭就跑。


    鄭家娘子又翻回案子後麵,將剔骨刀扔到大案子上,一麵擦著手上的油道:“芙蓉,你怎麽惹了這幫小混混?成天的欺軟怕硬。哪天再讓我見了,非得給他們褲襠裏來一刀。”


    鄭家娘子憤憤不平。


    經這麽一鬧,雖黑衣人被趕走了,可也沒有人敢上前買豆腐了。


    鄭家娘子的肉鋪子生意也受到了影響,平時一個時辰能賣幾十斤豬肉,如今生意冷清。一個時辰過去了,才賣了兩斤五花肉。


    芙蓉不想耽誤鄭家娘子做生意,便找了個借口,隻說蹲著腿酸,還是到處吆喝著看看,便挑著擔子走了。


    沿街叫賣,那兩個黑衣人卻又跟了上來,陰魂不散,見到有人要買芙蓉的豆腐,便湊上去問人家是不是想死。


    眼瞧著晌午了。太陽升的老高。


    芙蓉一點豆腐也沒賣出去。


    這自然又是陸掌櫃的在搗鬼。芙蓉心裏跟明鏡似的。


    陸掌櫃的為了芙蓉家的豆腐,簡直要不折手段。


    走了這一路,芙蓉的肚子也餓了,腳下也沒了力氣,想著隻能先把豆腐挑回家裏去了。身後的兩個黑衣人,跟長在芙蓉身上的尾巴一樣。怎麽甩也甩不掉。


    芙蓉挑著擔子,隻聽到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晌午了,買完了東西的鄉親逐漸回家去了。


    那些支著小攤賣東西的小販也都開始收拾東西。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芙蓉剛走到一處偏僻的地方,身後的兩個黑衣人便追了上來,一人拉著芙蓉,一人扯著芙蓉身上的挑子,直接將兩筐子豆腐攔了下來。


    “你們要做什麽?”


    一個黑衣人哈哈一笑,從衣袖裏掏出兩文錢來扔在地上:“給你,買個燒餅吃吧。”


    芙蓉瞧也沒瞧那兩文錢,隻是問他:“是不是陸展行讓你們跟蹤我的?”


    另一個黑衣人道:“你倒是聰明。可惜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掌櫃的五文一斤買你的豆腐,你竟然不願意,有你這樣的嗎?告訴你,我們掌櫃的在這街上做了幾十年生意。認識的達官貴人可是不少,別說是這一點豆腐,就是我們掌櫃的看上了海參,鮑魚,他賣一兩銀子一斤,我們掌櫃的給半兩一斤,他也不能不賣,你這一點豆腐,倒讓我們掌櫃的犯愁,如今惹怒了我們掌櫃的,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你們要幹什麽?”


    黑衣人道:“今兒這豆腐,就當給我們掌櫃的道歉用的,一文錢你也收不著,若是你懂規矩,明日起,每日往我們聚仙樓送兩擔豆腐,五文一斤,若敢不從,你知道下場的,我們掌櫃的可沒那功夫天天跟你這賣豆腐的計較。”


    黑衣人全是威脅的意思。


    說著話,一個人挑著芙蓉的豆腐擔子就走。


    這豆腐是春娘熬夜做出來的,芙蓉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擔走了。


    眼瞧著黑衣人要走,芙蓉直接追了上去,想要把豆腐擔子給搶回來。


    豆腐擔子在爭奪中左右搖晃。


    很快,擔子裏的豆腐“啪”的掉出來一大塊。足足有一二十斤重。


    白嫩的豆腐掉在地上,算是白費了。


    芙蓉略微一愣。


    黑衣人卻罵起來:“一個賣豆腐的,竟然敢跟我們搶東西,兄弟,揍她!”


    另一個道:“這豆腐可是要挑回去給陸掌櫃的,這樣掉在地上,算是毀了,一會兒沒法跟陸掌櫃的交待,一定會挨罵,這個賣豆腐的――這個賣豆腐的――”黑衣人說著,抱起掉在地上的豆腐,直接扔在芙蓉身上,豆腐碎了,沾的芙蓉滿身都是。


    芙蓉隻是一個弱女子。


    如今被兩個黑衣人夾擊,這個地方又偏僻,想來喊救命都沒人知道。


    正想著如何逃脫,其中一個黑衣人便飛起一巴掌打在芙蓉臉上,芙蓉沒躲過,半邊臉火辣辣的疼,一時間左眼都充了血,看人也模模糊糊。


    芙蓉欲跑,可跑也跑不脫,打她耳光的黑衣人摟著芙蓉,叫另一個道:“過來,反正這豆腐是不中用了,她不讓咱們好過,咱們也不能饒了她,反正也沒有人看到,非禮她!”


    挑擔子的黑衣人膽子小些:“兄弟,陸掌櫃說,讓咱們搶豆腐,沒說讓咱們非禮――非禮她。”


    摟著芙蓉的黑衣人道:“讓你非禮你就非禮,客氣什麽?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


    “可是――她長的――”膽子小的黑衣人搖搖頭:“也太醜了點,我實在,下不去手――”


    “真是無用,你過來,摟著她,我來。”


    膽子小的黑衣人顫顫巍巍,勒著芙蓉的脖子,芙蓉差點喘不上來氣。


    可眼前色眯眯的黑衣人已然伸出了一雙手,作勢要往芙蓉胸前摸。


    芙蓉從沒受過這樣的屈辱,被黑衣人勒著,胳膊無法動彈,隻得抬起腳,飛起一腳,踢在那人腿上,那黑衣人卻笑著道:“踢我?賣豆腐的還會武功呢?一會兒你哭都來不及,我讓你踢,一會兒有你踢的時候。把她衣裳給我扒下來!”


    膽子小的黑衣人道:“不好吧,陸掌櫃的沒讓我們…….再說,她也沒什麽身材,醉紅樓那些姑娘,可比她好看多了……”


    膽子小的黑衣人不敢動手。


    另一個黑衣人明顯很有興趣,一雙手離芙蓉越來越近,芙蓉踢他,他也能躲過。


    他的一雙手很快摸到了芙蓉的衣裳,芙蓉衣領處的一粒扣子被解開了,露著脖頸處的一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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