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玄衣道士麵朝下,落在地上。


    他沒有叫喊,雖在竭力克製,依舊咳了幾口血。


    他的發冠早已不知去向,灰白的頭發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


    似是不想就這樣趴伏在地,待咳聲止住,他艱難的支撐起身子,緩緩爬向一旁不遠處的一根柱子。


    爬到柱子下方,他喘了幾口氣,又咳了幾聲,吃力的翻身坐起,後背無力的倚靠在柱子上。


    直到此時,他這才抬起頭,望向靈陽。


    他的樣子雖然狼狽,卻有著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薛超徹底蒙了,這個道士的容貌,竟與化作草人的那個道士一模一樣,他完全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山同樣一臉愕然。與薛超不同的是,他更震驚於靈陽再次使用禁法。使用一次,便已有不小的損耗,在身體虛弱的時候,再用禁法,那豈不是雪上加霜?


    白山漸漸回過神來,看向靈陽。


    靈陽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都是白的,可從神態上卻看不出絲毫疲累,反倒是鳳目圓睜,顯露著一股攝人的氣勢,嘴角微挑,似乎還有些許得意。


    白山看不出靈陽現在的情況到底如何,正想開口詢問,卻見靈陽的目光中忽然閃過一抹狠戾,大袖一擺,飛出兩道靈符。


    靈符眨眼間化作兩道電光,直擊君玄雙手。


    君玄無力閃躲,原本傲慢的雙眸,轉瞬黯然,隨著一聲悶哼,兩隻手皆被雷火擊成血沫。


    血沫中還有兩件玉虎雕件滾落,一路沾染著血跡,最終倒在瓦礫旁,沒了半點靈氣。


    原來,君玄的雙手各握著一件玉虎,原本是想躲在梁上,趁靈陽不注意時,暗中偷襲,卻不料,靈陽再次使用禁法,將他擊落。


    落地後,他也未將雙手鬆開,勉強支撐著坐起後,又打算用淩厲的目光吸引靈陽的注意,趁機釋放護法靈獸,做最後一搏。


    可惜,依舊被靈陽識破。


    皆因靈陽連續使用禁法後,身體虛弱,不得不加倍提防,時刻留意著君玄的一舉一動。


    君玄雙手微張時,便引起了靈陽的注意。這才以符化雷,再次擊傷君玄,並破解了君玄的護法靈獸。


    靈陽望著君玄,冷笑道:“險些又要遭你暗算。”


    “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


    君玄雙手已廢,兩隻手臂垂在身旁,略顯委頓。


    他沉默了片刻,臉上忽然顯出一抹猙獰,似是心有不甘,咬牙問道:“我那替身草人,毫無破綻,你是如何看穿的?”


    靈陽抿著嘴,哼笑一聲,道:“我並沒有看出任何破綻,是你提醒了我。”


    “我?”君玄難以置信。


    “不錯。”靈陽道,“你說,你總會留一手。我就想試試,你這次是不是也留了一手。果然,你所說不假。”


    若非從小到大一直受到良好的教育,君玄簡直要破口大罵。


    他望向靈陽的目光中,滿是怒火,“僅憑一句話,你就不惜耗損真元,非要再引一次天雷?”


    靈陽緩緩點頭,“你害我兩次,我絕不會再給你第三次機會,哪怕是拚上半條命。”


    靈陽的語調及其平淡,仿佛在說一件與他無關的事。可聽在薛超耳中,卻覺得脊背一寒,暗想:我應該還沒害過他吧……


    “好……”


    君玄說了一個“好”字,接著便被一陣猛烈的咳嗽打斷,血水自他的嘴角淌出,他想去擦拭,卻抬不起手臂。


    隻得苦笑一聲,可笑聲剛起,又引來更劇烈的咳嗽。他想挺著頭,卻忍不住彎下腰,隨著咳聲,後背也一下一下的抖動著。


    待咳聲止住,取而代之的,則是大口大口的喘氣,過了良久,才又逐漸平緩下來。


    “你們是不是在笑我?”君玄猛地抬頭,眼神中滿是怨毒,他不想讓別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可此時,他的狼狽,卻被置於眾目睽睽之下。


    怨毒的目光掃過靈陽、白山、薛超、以及府衙的眾差役,君玄忽然高聲道:“我是皇子!你們的皇帝應該是我!你們都給我跪下!”


    在場眾人沒人理會他。


    薛超悄悄地看了靈陽一眼,似是想問,這道士是哪位皇子?


    但靈陽並沒有解釋。


    君玄的目光重新落在靈陽身上,他用下頜指著靈陽,憤然道:“靈陽!都是因為你,屢屢壞我好事。要不是你,我早就成了他們的皇帝!


    “可歎我趙詡,堂堂皇子,一身法術,竟會輸給你一介草民。我不服!”


    說道最後,已成嘶吼,哪裏還有半分貴胄氣度?剩下的,隻有失敗後的不甘與憤怒。


    靈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悲涼,向前走了幾步。


    白山擔心,隨後跟了上去。


    靈陽在君玄麵前停住,俯下身,輕聲道:“我也姓趙。”


    君玄聞言,先是一怔,而後怒極反笑,邊笑邊對靈陽說了兩個字:“懦夫!”


    無節製的大笑再次引起了咳嗽,這一次君玄咳了很久。


    咳聲消失時,君玄的頭再也沒有昂起,隻是有氣無力的扭向皇城的方向,輕聲道:“你應該坐在那裏,你應該坐在那裏……”


    他的話,uu看書ww.uuanshu不知是說給靈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


    最終,君玄的聲音徹底消散,他的頭再次垂了下來。


    靈陽將手搭在君玄的脖頸上,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的直起身子。


    “死了?”白山問。


    靈陽點了下頭,頭還未抬起,肩頭一顫,一口鮮血噴出。旋即身軀後仰,便要摔倒。


    白山連忙攙扶,這才穩住。


    靈陽長出了一口氣,緩了緩,扶住白山,重新站好。


    “我送你去看郎中。”白山道。


    薛超擔心僧道真的就此離去,但也不敢再得罪靈陽,隻好苦著臉,問道:“道長,你沒事吧?”


    言下之意,你可千萬別走,得和我回府衙,把事情說清楚。


    一般出了事,還問“你沒事吧”的時候,問話的人就是希望對方回答“沒事”。


    靈陽沒有急著回答,待氣息調勻,才對薛超道:“無礙。你放心,此案未了之前,我不會離去。”


    薛超聞言,暗中鬆了一口氣。


    靈陽又指了指君玄的屍首,繼續說道:“此人道號君玄,就是本案真凶,安排人把屍體抬回府衙,我自會向知府解釋。”


    薛超連忙答應,隨後吩咐差役搬運屍體。


    就在眾差役忙碌的時候,靈陽重新打量法台。


    見法台的矮桌上擺列著七隻小小的瓷瓶,便悄悄對白山道:“和尚,去把那些瓷瓶收起。”


    ps:不好意思,又有些晚了,十一嘛,事多。雖然遲到,但不會不到。這一篇寫的好累,明天應該就能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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