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吃過早飯後,靈陽與白山閑坐片刻,便獨自去了後院,說是要為晚間的事做些準備。


    白山沒有回寺,就在四聖院的廊下打坐。


    也不知為什麽,隻有坐在這裏,他的心才會感受到些許平靜。


    自從昨夜回來,他一直在想摘心案的事,他自己也控製不住,就連早上的誦經都未能專心。


    直到進了四聖院,心頭的雜念才逐漸淡去。


    罌娘也看出和尚心情不佳,幾次想要過去逗弄,都忍住了,獨自坐在東廂的廊下,時不時向白山的方向瞟上一眼。


    午飯時靈陽才從後院出來,神態如常,白山看不出是喜是憂。


    待午飯過後,靈陽沒有返回後院,而是像往常一樣與白山並肩坐在廊下。


    他由袖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放在白山麵前,說道:“這是我早上煉製的望真露,你收好,晚上用得到。”


    白山拿起瓷瓶,一邊打量,一邊問道:“有什麽用?”


    “滴在眼上,兩個時辰內,可分辨出所見之人是否修煉過法術。修煉過法術的人,隨著修為的提升,自身會散發出一股氣,通常情況下是看不見的,用了這望真露便能看見。”


    “哦?”白山拔開瓶口小塞,在自己在兩隻眼睛上分別滴了一滴,隨後望向靈陽。


    靈陽莞爾,“你這和尚,先看起我來了。”


    “我總要先試下效果。”


    白山邊說邊打量靈陽,隻見靈陽的樣子與往常並無二致,隻是頭頂上隱隱有一片白光直衝天上,白光之中還有些許金芒。


    白山似有所悟,“原來是有白光。”


    “那隻是我的氣。”靈陽道:“和尚,你不要在意顏色,各人修煉的功法不同,自身的氣也不盡相同,有人是白色的,有人是金色的,還有青色、綠色、黑色等等,不一而足。


    “總之,你見到頭上有氣的,便是有修為在身之人。”


    白山思慮片刻,道:“我懂了。凶手既然懂得七心乞命這等高深邪法,自然也是修為高深之人。


    “今晚隻要在搖光對應的區域發現修行人,那他便有可能是凶手。”


    “不錯。”靈陽微微點頭,道,“死者胸口的符文必須注入法力才會生效,普通人絕難做到。僅憑這一點,便可縮小排查凶手的範圍。”


    白山喜道:“那今晚就可以找出凶手了?”


    沉默了片刻,靈陽望向白山,道:“和尚,我不想騙你。即便如此,我依舊沒有把握。”


    白山的笑容慢慢褪去。


    靈陽繼續道:“要防範的區域畢竟太大了,我們最多也隻能查看區域內的人。搖光對應的豐豫坊,不僅有街巷,還有河道。


    “黑夜之下,凶手若是想將被害人,偷偷運入豐豫坊中,然後加害,並非難事。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白山的笑容徹底消失,卻也並未顯出沮喪,隻是恢複成往日的古井無波。他默默的點了點頭,“我明白。”


    他心中企盼著最好的結果,可當殘酷的事實擺在麵前時,他還是接受了。


    連環殺人案雖是大案,卻不足以調動成千上萬的人馬,將搖光對應的區域圍成鐵桶。僅憑府衙、縣衙的人手,即便防範的在嚴密,也會存在漏洞,無法彌補的漏洞。


    有漏洞在,便可為人所乘。


    “我明白。”


    他明白,有些事就是如此,希望與結果永遠不存在必然關係。


    就像是生病,用藥不一定能治好;就像是種田,勤勞不一定有收獲;就像是修佛,念經不一定便登彼岸;就像是活著,無論怎樣拒絕,絕大部分人都要走到終點。


    靈陽為白山倒茶,“和尚,盡力而為。”


    “好,盡力就好。”白山飲下溫熱的茶湯,輕微的苦澀過後,是淡淡的回甜。


    如此坐了一會,四聖院的大門打開,燕三郎走了進來。


    他來傳達府衙的決定,並向靈陽詢問晚間如何安排。


    以錢塘縣的意思,既然已經知道,凶手接下來的行凶地點,以及目標範圍,為了防止再有人遇害,不如就將有可能成為目標的人,全部保護起來。


    而臨安府則有不同的意見。知府認為,凶手的目的就是殺人摘心,如果將目標全部保護起來,凶手無人可害,那他便不會現身,凶手不現身,又如何捉拿凶手?


    簡單來說,知府的意思,是要以人命為誘餌,從而抓捕凶犯。


    錢塘縣自然拗不過臨安府,也隻好照辦。


    其實不論哪種方式,對靈陽來說,都沒有太大作用。


    因為知府與知縣都忽略了一件事,凶手不一定在行凶地點尋找目標,他完全可以事先在別處找到一名生於紹興十一年的男子,然後帶到搖光的位置殺害。


    隨後燕三郎問起晚間該如何應對。


    靈陽早已有了計劃,而計劃的核心,就是望真露。


    日落前,靈陽與白山自會抵達豐豫坊,


    首先對目標人家,也就是存在生於紹興十一年男子的人家進行排查,確保這些人家中不存在凶手。


    確保目標人家全部安全後,安排差役嚴守。


    然後再對普通人家逐一排查,防止有凶手混入,以及隱藏外來的被害目標。


    最後則是上街巡查,防備凶手帶著外來的被害目標潛入。


    按這個計劃,uu看書 uukanucm 靈陽與白山主要負責尋找凶手,而府衙、縣衙的差役以及廂兵,則是配合巡查、看守路口、保護目標人家。


    在靈陽講述計劃的時候,白山曾提議:給差役也分發些望真露,人多更容易查出凶手。


    但被靈陽否定了,理由是:使用望真露也需要一定修為,別看和尚不修法術,卻修了二十餘年真經,同樣身具修為。


    了解完計劃,燕三郎告辭離去,他還要去向知縣匯報,以及通知薛超,協調晚間的安排。


    大約申時過後,靈陽與白山來至豐豫坊。


    豐豫坊北則是對應搖光的區域,此時各個出入口已被差役守住。


    僧道到後,首先找到燕三郎,然後按計劃行事。


    這片區域包含兩條主街,目標人家有十一戶,靈陽白山分頭去看,均未見異常。


    之後排查普通人家,普通人家約有八九十戶,逐一看下來,也並未發現可疑之人。


    待全部查完,天已經黑了。


    接下來便是巡街,好在明月在天,不用提燈,五十丈之內也能見物。


    靈陽與白山各負責一條主街,其餘無事的差役則在燕三郎與薛超的帶領下,專找小巷、河邊等黑暗之處巡視,遇到生人便強行帶至僧道麵前,由僧道查看。


    如此這般,一直到了二更,依舊相安無事。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不多時,清冷的月光下,空蕩的街上隻剩下靈陽一道身影。


    靈陽默默的向前走著。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敢問,前麵的,是靈陽道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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