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的屏兒呼吸逐漸急促,她正在做著一個令人窒息的夢,盡管她出身風月,也不禁有些麵紅耳赤。


    ——她舉止雖有些輕浮,此時卻還是完璧之身。


    過了一會兒,隨著身體的一陣輕微抖動,屏兒由夢中醒來。


    她忽然覺得脖頸上涼涼的,濕膩膩的,伸手摸去,是由嘴角流下的一股液體。


    她竟在睡著的時候流出口水,而且還是當著白山和尚的麵……


    連忙向胸前查看,衣襟上也濕了一片。


    回想夢中情景,她偷偷瞥了一眼白山,原本泛紅的臉上更加火熱了。


    白山和尚此時還在閉著眼,他不會看到吧?對著一個和尚,露出如此醜態,這要是傳出去……


    屏兒不敢再多想,連忙側過身,取出一方錦帕,悄悄的擦去了嘴角與脖頸上的口水,盼著衣襟上口水快些幹透,千萬別留下什麽痕跡。


    此時輪到她窘迫了。


    一直隱身在一旁的罌娘,望著屏兒的樣子,嘴角露出一絲輕笑。


    哼,敢調戲和尚?


    這和尚是你能調戲的嗎?


    我都不能戲弄,哪裏輪得到你了?


    靈陽書信中的內容,就是要白山前去四聖院,接罌娘一同前來。並特意叮囑罌娘不要在外人麵前顯露身形。


    罌娘本性喜歡戲弄別人,見屏兒戲弄白山,心中不忿,便也出手戲弄了屏兒一番。


    經此一事,一路之上,屏兒未敢再有逾矩的行為。


    白山到時,靈陽正與趙適在貂錦屋中閑談,貂錦已然去了別處躲避。


    這趙適在收斂執念之後,倒也的確是溫良恭儉,且十分健談。靈陽與他閑聊一陣,知曉了眾多徽欽秘聞,頗覺有趣。


    耳聽外屋有腳步聲傳來,料想是白山到了,靈陽要趙適留在內室稍等片刻,獨自出來與和尚相見。


    白山剛要說話,被靈陽眼神止住,示意他先在一旁落座。


    靈陽揮袖,將外屋門關閉。一道倩影隨後現身,正是罌娘。


    靈陽在罌娘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罌娘嘟起嘴,白了靈陽一眼,小聲嘀咕道:“就知道,你這道士把我叫來肯定沒有好事。”


    靈陽麵露微笑,任憑罌娘數說。


    白山不明所以,不知這兩人說了什麽,隻是睜著一雙虎目,如看戲一般,看著二人。


    罌娘臉上雖有少許不悅之色,可轉瞬又變成了嬌笑,也不知她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隻見她擺動弱柳扶風般的腰肢,已向著內室走去。


    “貂錦來了。”


    罌娘邁步進入內室時,輕聲喊了一句,隨後又退出門外,順手將屋門帶上。


    趙適在內室卻是見到貂錦進門,貂錦含羞帶怯,宛如一朵雨後待開的嬌花,不禁惹人憐愛,他心中驀然升起了一把熊熊烈火火,也不及多想連忙起身迎上前去……


    內室門外,罌娘笑吟吟轉身離開。


    來到靈陽麵前,佯嗔道:“你這道士,就知道要我去騙人。”


    靈陽笑道:“這是你的拿手好戲嘛,再說救人行善的事,怎麽能說是騙人呢?這應該叫度人才對。”


    靈陽看了眼白山,又笑道:“不信你問和尚,他們佛家最講究這個。”


    白山雖然木訥,卻也不傻,從二人的談話中,也大概猜出他們倆個做了什麽,忍不住對靈陽翻了個白眼。


    三人正說話間,內室的門突然發出一聲輕響,罌娘急忙隱去身形。


    隨後內室的門吱扭一聲拉開,趙適由裏麵走出,麵露慚色。


    靈陽挑了挑眉,問道:“還是不行嗎?”


    趙適以袖遮臉道:“慚愧慚愧,小人不善鏖戰。”


    靈陽嘴角微微抽搐,強行將笑意忍住。


    又聽趙適說道:“初試人事,真乃天下第一快事。”


    靈陽無奈搖頭,“你心願已了,剛好和尚也在,就請和尚把你送入輪回吧。”


    白山起身,對趙適雙手合十。


    趙適麵露難色,又略帶些羞怯,遲疑了片刻,小聲對靈陽道:“道長,小人能否不去投胎,若是能長此以往,不也是一件美事?”


    “休要得寸進尺!”靈陽鳳目圓睜,麵沉似水道:“你此時仍非完人,怎能長此以往?再者,你此去投胎,以真正男子之身,享人間於飛之樂,其中妙境又豈是幽魂所能體會?”


    “以男子之身……”趙適自顧念叨了幾句,麵露喜色,“道長,如此說來,你能送小人去投男胎?”


    “這有何難?”


    “那小人願立即投入輪回。”


    說罷,趙適又向白山跪拜,“求大師成全。”


    白山念了聲佛號,當下便在屋內為趙適誦起經文。


    罌娘也似有所感悟,盤膝坐在一旁閉目靜聽。


    靈陽看了一眼屋內的一魂一妖一僧,麵露微笑,邁步來到院中,輕輕將屋門關閉。


    他可沒有心思聽經。


    此時已經入夜,貂錦的小院內,有一群膽大且好事的雜役女使,正提著燈籠,遠遠的圍觀。u看書ww.ukanu


    靈陽揮動衣袖,將這群人趕到院外,隨後獨自一人,坐在廊下,抬頭仰望明月。


    今夜的月,未滿卻格外明亮。


    月光下的臨安城燈火輝煌,此時依舊人來人往,如同白日。


    城外的西湖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湖上已不如春日那般船隻稠密。偶有一些大船停在湖邊柳下,卻全都是些富人在夜晚借湖水納涼,雖有燈火卻不繁密。


    遠處綿延十裏的荷花蕩中,倒是星星點點閃爍著眾多小燈。


    這些小燈在荷葉蓮花間穿梭,宛如流螢。


    那是采蓮人的提燈。


    每到夏季蓮子熟時,周邊漁民村人之家便會趁夜涼時蕩小舟采蓮。


    采蓮人一般是這些人家中的年輕閨女,下到十二三,上到十八九,正是青春年紀。


    有的兩三人一船,有的一人一船,三五成群,約在湖中,邊采著蓮蓬,邊嬉笑玩鬧,說些女子間才有的悄悄話。也算是在為這枯燥的勞作之餘找些樂子。


    采蓮的瓜皮小船間,偶爾也會有些搖櫓的篷船。船上的搖櫓人卻都是青年男子。


    不知從何時起,西湖岸邊流傳出一樣風流韻事,貧家女月夜采蓮,遇富家公子蕩舟賞月,兩廂情願,遂在花間月下成就好事。


    從此後每當采蓮時,便有富家子或買舟或租船,尋香而至。為了湖間風月各個學得一身操船本事,也真難為了這些個平日裏養尊處優的紈絝子弟。


    於是民間有了一個說法,西湖蓮好,女子采蓮,男子采憐。


    惹人憐愛之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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