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僧一道隨老夫人來至馬世遠的臥房,朱氏與鵑兒正在房內守著。


    馬世遠閉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靈陽來至床前,向馬世遠望去。隻見馬世遠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雖然此時昏迷不醒,臉色蒼白,卻依舊難以遮掩一副英俊的容貌,料想若是在往日,的確是個意氣風發的風流公子。


    靈陽對鵑兒道:“我要給你家官人切脈,搬一隻凳子來。”


    鵑兒乖巧的應了一聲,搬來一隻圓凳放在床頭前。


    靈陽坐下,拉過馬世遠的手臂,將三根纖長的手指搭在馬世遠的手腕上,微微合鳳目,真似一位看病的郎中。


    老夫人與朱氏,圍在靈陽身前,屏氣凝神,注視著靈陽的眉眼。似是想通過靈陽的表情推斷出馬世遠的吉凶禍福。而靈陽臉色卻如同古井一般,毫無波瀾。


    片刻之後,靈陽將手收回,對老夫人與朱氏道:“他三魂皆已不在,體內剩下一口生氣。如這一口生氣斷絕,不僅與死人無異,無魂鎮守,七魄難安,這副軀體還極有可能屍變,成為僵屍。”


    老夫人聞言急道:“道長,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啊!”


    朱氏雖未說話,兩隻眼睛卻在一瞬間紅了起來,淚水一滴接一滴的湧出,淌過秀美的臉頰。


    靈陽先是對老夫人點了點頭,又對朱氏道:“馬夫人不必如此,我隻是將實情講出,又沒說不可救治。他無非是失了三魂,我把三魂召回即可。”


    朱氏側身拭去淚水,問道:“道長真能讓我家官人蘇醒?”


    靈陽嘴角微揚,“不僅是讓他蘇醒,我還要讓他恢複如初。”


    老夫人喜道:“那真是太好了!道長還需要什麽物件嗎?我這就讓人去準備。”她似是受到了王師婆的影響,認為施法前總要準備些東西,至少銀兩是必須的。


    靈陽道:“不必,我需要的物件你們沒有。”


    說罷,靈陽由袖內取出兩張空白的符紙,又取出一支毛筆,提筆在兩張符紙上各畫了一道符文。隨後將其中一張靈符交給鵑兒道:“把這張靈符貼到臥室門外,要貼在門梁正中。”


    “是。”鵑兒領了靈符,快步走出臥室。


    靈陽將餘下的那張靈符貼在床頭,位於馬世遠頭頂的正上方。


    又等了一會,聽鵑兒在門外喊道:“道長,貼好了。”


    靈陽大袖一揮,對著馬世遠高呼一聲:“馬世遠,歸來!”


    呼聲未落,隻見馬世遠眉頭緊皺,呼吸逐漸急促,身體也跟著抖動起來,似是遇到了夢魘。就在此時,床頭的靈符“突”的一下,無火自燃,火焰足有三尺。


    老夫人與朱氏都是一驚,那一日王師婆也是遇到了類似的情況,之後便嚇得連忙收手,不知道靈陽會不會也像王師婆一樣。


    與此同時,門外的鵑兒一聲驚呼跑了進來,大喊道:“道長,道長,靈符燒起來了!”


    白山見此情形,心中也有些緊張,不由自主的看向靈陽。隻見靈陽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嘴角揚起,淡淡道:“讓他燒。”說罷,嘴皮微動,似是念起咒語。


    床頭的靈符雖然火焰升騰,卻沒有一點要被燒毀的跡象,不僅如此,床頭的木欄與床幃在火焰炙烤之下,也全都完好無損。


    鵑兒見狀,又跑到屋外。屋外的情況同屋內一樣,無論靈符上的火焰如何熾烈,木質的門梁絲毫不受影響。


    不一會兒,火焰猛地暴漲,如煙火一般,爆裂開來。老夫人與朱氏嚇得叫喊著抱頭躲避。白山也微微側了側身,靈陽卻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靜靜的立在床前。那些火花眼見著便要撞到靈陽身上,卻又自行劃向一旁。


    爆裂的火焰化作無數星星點點的火星四處飛濺,隨即又一閃而滅。床頭上的靈符依舊完整如初,就好像從沒被火燒過一樣。


    老夫人與朱氏稍稍定了定神,再次圍在床前,關切地望向馬世遠。


    卻見馬世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猛地睜開雙眼,直愣愣的由床上坐起,開口嗬斥道:“哪裏來的妖人,壞人好事!”說話的雖是馬世遠,可是說話的聲音卻分明是女子的。那女子聲音繼續說道:“我乃天目山山神大王之女,青峽公主是也,識相的速速離開,否則……”


    不等那女子聲音把話說完,靈陽伸出右手食指,在左手手心虛畫了幾下,說道:“我乃靈陽。”說著,抬起左手,一掌拍在馬世遠額頭之上。


    隻聽得一聲嬌呼,馬世遠仰麵倒下,與此前不同的是,這一次馬世遠並未陷入昏迷,而是睜著眼睛大口地喘息著,一連喘了十餘口氣,身子猛地一震,大喊一聲,再一次坐起身來。


    馬世遠的樣子看上去很疲憊,起身後低垂著頭,身軀不住的起伏,似是在調整氣息。待氣息調勻,這才向身旁望去,見一容貌俊秀的年輕道士立於麵前,心下疑惑,問道:“道長何人?”聲音雖有些虛弱,卻是低沉的,與方才女子的聲音截然不同,這是男人的聲音。


    靈陽不答,閃身避在一旁,將身後的老夫人與朱氏讓了出來。


    老夫人見馬世遠恢複正常,uu看書ww..m 連忙上前,坐在床邊,拉過馬世遠的手道:“兒啊,你可算醒了。娘都要擔心死了!”


    馬世遠這時才注意到身前不止有道士,還有自己的娘與妻子,一旁還立著一個和尚,一時間茫然無措,問道:“娘,我這是在家嗎?方才我明明在天目山啊,怎麽一眨眼就到家了?”


    老夫人道:“世遠,是在家。你丟了魂,是這位靈陽道長把你的魂召回來的,你還不去謝謝道長。”


    馬世遠望向靈陽,靈陽微微頷首,算是證明老夫人所說不虛。


    馬世遠又望向妻子,朱氏也點了點頭。


    馬世遠依舊半信半疑道:“怎麽會這樣,難道我是在做夢不成?”


    老夫人道:“兒啊,你不是在做夢,為娘的話你也不信嗎?”


    馬世遠道:“娘,此事確實離奇,我到底是怎麽了?”


    見馬世遠依舊有些遲疑,老夫人便將馬世遠由天目山歸家後的經過講了一遍。馬世遠隻覺得有些恍惚的印象,真如同回憶夢境一般,又見妻子雙眼紅腫,一副剛哭過的樣子,分明是擔心自己,這才信了。下床對靈陽一揖到地,“多謝道長救命之恩!”


    靈陽抬手道:“不必如此。若方便的的話,可否將在天目山的遭遇告知一二?”


    老夫人道:“是啊。世遠,是不是那個叫什麽青峽公主的要害你?你快告訴靈陽道長,也好讓道長替我們做主。”


    馬世遠又望了一眼朱氏,突然麵紅過耳,看神色,似是又有些慚愧,沉吟了片刻,最終還是將所遭所遇講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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