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堂內隻剩下一僧一道與老夫人。


    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道:“媳婦麵皮薄,那就由我來說吧。我兒雖是喜歡到處遊玩,對這媳婦倒也疼愛。他們兩個結婚數年,一直沒有孩子,我也提過幾次納妾的事,我兒為了他這媳婦,始終不肯答應。


    “他這次遊玩回來,除了變得呆傻了些,對媳婦也冷淡了。都說小別勝新婚,可是自從我兒回來就沒與媳婦行過房。不僅如此,我那媳婦還發現我兒經常在睡夢中呻吟,此後還有夢泄。”


    白山似是不懂夢泄的意思,望向靈陽。靈陽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白山的臉上也微微有些泛紅,暗道:“難怪鵑兒與朱氏都不願意說起。”


    老夫人繼續道:“媳婦覺得奇怪,從此便留心起來,發現有時候我兒竟然一夜夢泄兩次。她怕是我兒得了怪病,將此事告訴了我。我起初也以為是病了,就請了城內有名的郎中來看,郎中看過後,說是魂不守舍之症,可能是受了驚嚇,開了一副安魂藥,結果我兒喝下藥後,又全都吐了出來。反複了幾次,那郎中自認治不了,建議我請個師婆來試試叫魂。之後……”說到此處,老夫人有些猶豫,似是有什麽話礙口,不便說出。


    白山心直,見老夫人說到一半便不再說下去,追問道:“之後怎樣?”


    老夫人道:“之後我就請了一個師婆來。哎,那師婆的事我要是說出來,兩位師父可一定不要傳出去,師婆會巫術,要是被她記恨上,我們家可就沒有安寧的日子了。”


    靈陽道:“老夫人放心,隻管講來。”


    老夫人這才將之後的事情講出。


    那位師婆姓王,在臨安城也算小有名氣,一般都稱呼她王師婆。王師婆來到馬家時,馬世遠還未昏迷。王師婆先問了馬世遠幾個問題,馬世遠的回答皆是答非所問。


    王師婆又剪了三個紙人,問過馬世遠的生辰後,在每個紙人上都畫了幾個奇形怪狀的符號,似字非字,似畫非畫。隨後王師婆讓馬世遠仰麵躺在床上,將紙人擺做一排,放在馬世遠腳下。她自己則在一旁盤膝而坐,念了幾句咒語後,伸手指向三個紙人,喊了一聲“馬世遠!”


    話音剛一出口,第三個紙人馬上直立起來。


    守在一旁的老夫人和朱氏都不禁呆住了,她們還從沒見識過如此奇異的事。


    王師婆放下手,立起的紙人又隨即倒了下去。她一臉得意道:“大官人三魂丟了兩個,不過不要緊,老身略施小法就能將魂召回。隻是,在這施法之前嘛,還需要貴宅上準備幾樣物件。”


    此時老夫人與朱氏已經將王師婆奉若神明,自然滿口應承。


    王師婆道:“要一張桌子,放在大官人床尾,還要一碗白米,三根香。另外再準備五十兩銀子,這錢不是我用,我招魂也是請神靈相助,這錢是回去置辦供品敬奉神明的。”


    “懂得,懂得。”馬家本就富有,此事又關係馬世遠的安危,老夫人哪裏會在乎五十兩銀子,當即答應下來,安排下人準備。


    不多時,所需之物全部備好。王師婆先將銀子收入懷中,然後要馬世遠依舊躺在床上,從碗中抓了一把米灑在床下。接著將盛米的碗放在桌子上,燃起三根香插入碗中。


    一切就緒,王師婆立於桌前,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片刻後,馬世遠漸漸的閉上眼睛,似是睡著了。又過了一會兒,由嘴中發出一陣夢囈般的細語,也聽不清說的是什麽。緊接著馬世遠猛地坐起身來,像是由噩夢中驚醒一般,大口地喘氣。可是剛喘了兩口氣,他突然雙眼發直,之後眼珠向上一翻,又倒在床上。


    與此同時,碗中的三根香發出“突突”的聲響,香頭上原本米粒大小的火光陡地燃起三尺多高的白焰。


    王師婆見狀,“哎呦”一聲,嚇得撲倒在地,不住的磕頭,求饒道:“不知哪路神靈在此,弟子無知,衝撞了神靈,還請神靈勿怪,弟子這就收手,再也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由於此事關乎家主聲譽,在王師婆做法前,便將下人全部趕了出去,隻有老夫人與朱氏在一旁守著。此刻婆媳二人也嚇得不輕,見王師婆跪下磕頭,也跟著跪倒在地。


    足足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三炷香上的白焰才漸漸熄滅。


    王師婆長出了一口氣,站起身,對老夫人道:“老夫人你也看到了,不是老身不出力,實在是不敢違背神明之意啊。我看啊,大官人多半是在得罪了神靈,才會有此災禍。不是我說喪氣話,大官人的事就這樣罷,凡人怎麽鬥得過神靈?老身是無能為力了,你若是不甘心,再另請高明。不過有句話老身要說在前頭,今日之事絕不可泄露半句,一來不能妄議神靈,二來也是為了你們馬家的臉麵。若是一不小心傳將出去,到時遭殃的可就不是大官人一個人了!”


    老夫人活了大半輩子,如何不懂得其中的意思。分明是王師婆怕此事傳出去,影響她的名聲,故意借神靈來威脅。明知如此,卻也無可奈何。那王師婆通曉巫術,她要是想讓馬家一家遭殃,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無奈之下,也隻好答應。


    此後王師婆對躺在床上的馬世遠連看都沒看一眼,uu看書.ukashu 便告辭離去。自王師婆走後,馬世遠一直昏迷不醒,反倒不如之前。


    老夫人又派人去問王師婆,王師婆對來人道:“那是神靈對你家大官人的懲戒,我能保住你家大官人還有一口氣在,那已經是盡力了。回去告訴你家老夫人,想讓大官人恢複如初,除非是神佛下凡。”


    家人如實回報,老夫人心道:“在你做法之前,我兒雖然有些癡傻,與常人卻也沒什麽兩樣。自從你做法後,我兒就一睡不醒,簡直成了活死人。難道不是你王師婆施法引起的?”老夫人雖是這樣想,心中又懼怕王師婆的法術,也不敢前去問罪。婆媳兩個一籌莫展,終日唉聲歎氣。


    鵑兒是朱氏的貼身侍女,對馬世遠的事也略知一二,她是橋西村人,曾聽同村的人提起過青綾之事,便向朱氏推薦靈陽。為了救自己的丈夫,朱氏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當下將此事告訴了老夫人,老夫人這才要鵑兒去請靈陽來。


    靈陽聽罷,對老夫人道:“那王師婆所用雖然是旁門小術,倒也算是用的得法。依我看馬世遠並非是撞邪,隻是被人攝去了真魂。當然,這隻是我一番推測,實際如何,我還要去看一看馬世遠本人,給他切過脈才能知曉。不知老夫人是否方便,帶我二人去看一看。”


    “方便,方便。那就請兩位師父隨我來吧。”老夫人起身,在前引路,向內宅走去。


    一僧一道跟在後麵,白山低聲問道:“你還懂得切脈?”


    靈陽嘴角微翹,“略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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