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丸宮世界,原本雜亂無章的劍光呈現出了一些奇妙的規律次序。其中一道,較為雄渾,光華吞吐,足有丈餘長。它不甘於被排列,一閃一閃的,驀然衝突而起,好像一條搗亂的蟒蛇,任性為之。


    當!


    鍾聲響,練劍鍾現。有龍形昂然,極為興奮地撲向那道劍光。


    劍光如臨大敵,卻也不束手就擒,揮舞過來,要刺龍形。


    兩者交鋒,讓混沌世界變得頗不穩定。波及開來,使得本來形成列次的其他劍光都發生紊亂。


    ……


    梁丘峰的麵孔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冷汗潸潸,額頭青筋凸出,一條條,猙獰如毒蛇。


    緊接著,他的身子輕輕顫抖。


    見到這一幕,六耳有些擔心。立刻想起在破魔秘境中,梁丘峰遭遇神秘骨頭時的境況。好在的是,瞧模樣,應該比那一次狀況要好一點。畢竟那一次是妖魔奪舍,而這一次隻是融合劍意。


    ……


    那劍光被鍾口籠罩,左衝右突,苦於跑不掉。竟變得凶悍,光華開始凝縮,由長條劍形慢慢變成球狀。形狀越是渾圓,其中蘊含的力量便越是暴烈,仿佛隨時會爆炸一樣。


    鍾聲響得如雨打芭蕉,聲聲急。


    鏗!


    猛地一響,不似鍾聲,蘊含一股金戈殺伐之意,彌漫整個世界。


    一響之後,不安分的諸多劍光皆呆滯住,有意識地朝著外圍地方躲去。而被籠罩其中的那道劍光哀鳴一聲,光華渙散,盡數融入練劍鍾形體中。得此裨益,龍形劍氣顯得更加真切活潑,盤旋飛舞一圈,重新進入鍾體內。


    一切恢複正常,四周一圈劍光閃耀,沉浮不定。


    ……


    梁丘峰睜開眼睛,片刻嘴角竟有一縷殷紅流淌出來,觸目驚心。


    好凶險,好在終於挺住,堅持了下來。


    精神層麵的鬥爭,表麵看不見刀光劍影,實地比真實的爭鬥更危險許多。比如剛才,若是被劍光爆炸開來,隻怕練劍鍾都鎮壓不住。當整個泥丸宮世界動搖崩潰,那人不是變成白癡,便是植物人了。


    還有一種可能,精神分裂,成為傻子或瘋子。


    無論如何,人都是廢掉。


    幸虧沒有發生,最後還是《劍心雕龍》棋高一著,吸收掉劍光。


    吸納劍意,其實比掌握為己用更加難。


    武道一途,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武題的說法,那時要麽口訣相授,不傳六耳;要麽就是著書立說,以秘籍形式教授。隻是後來,才萌生了武題,將該門武學的要訣精華灌注於載體之中,傳於別人。


    因向來有說法:功法不可輕授,故而在載體上設置有獨門陣法禁製。


    這禁製,本身就有考驗曆練的意思,唯有破解者,才能獲得真意。


    而至親之間的授予,有時候為了避免麻煩,會直接醍醐灌頂。


    這樣的情形少見,畢竟灌頂之後,授予者馬上便會功散身死。


    因此武題是最主流的。


    破解武題是學習掌握該武學的快捷辦法,然而凡事必有利弊。武學真意,內中肯定含有些傳授者的意念。


    這些意念一般不會覺醒並發生影響,很是溫和,可當學習者要將武題融會貫通,而非掌握使用的話,那就不同了。


    掌握使用,如同接受別人贈送的趁手武器,揮灑自如;而融會貫通卻等於將別人送的武器打碎回爐,提煉抽取,那其中的意念便不甘心任人擺弄。


    武題最主要的目標是傳授者想讓自己的武學能夠流傳下來,讓後人繼承。但如果被融會貫通了,喪失本來麵目,從此很可能不再存在。


    如斯,隱藏的意念就脫韁而出,進行本能的抗爭。


    例如剛才的劍光,覺察到了危險,寧願自爆,將蘊含的精華要訣爆炸掉,也不願讓《劍心雕龍》吞噬。


    這是劍題授予者的驕傲所在,若是低階武題,自然不會存在這些狀況了。


    吞噬掉一門劍光,《劍心雕龍》得到裨益,威力有所增幅。


    因此就算冒了風險,也是值得的。


    無奈梁丘峰眼下腦袋漲漲的,很是疲倦,想要進行下一次吞噬,肯定得養息些時日才行。


    進服了靈米丹藥後,開始吐納。


    過不多久,六耳冒頭,指手畫腳,方向便是石山那邊。


    梁丘峰領會其意,霍然站立,望過去,心道:拓跋明華他們終於忍耐不住,要過去石山那邊了嗎?


    兩人與槍魔對上,不知結局如何。


    他微一沉吟,招呼六耳跟上,朝著石山飛奔而去。


    轟!


    遠遠地,便聽見有激烈的鬥爭聲。


    梁丘峰眼尖,立刻見到手舞長槍的槍魔,凜然如天神。另外兩道身影,在揮舞的長槍逼迫下,狼狽不堪,隻得不停後退,尋求突圍的契機。


    “慕容,再不出絕招,你我皆要命喪於此。”


    拓跋明華頭上發冠被擊碎,頭發披散下來,再沒有以往的雍容氣度。慕容霏霏也不好受,原本長及腰間的黑發,竟有一截被絞掉,蒙麵的麵紗不翼而飛,露出一張傾國紅顏,花容失色。


    “好,我們聯手,拚一把。”


    言畢,手中藍芒大盛,掌中刀劃出一道虹影,迎向槍魔的方天畫戟。一邊的拓跋明華沒有怠慢,寶劍轟然,如同爆發的潮頭,湧向槍魔下半身。


    聯手一擊,都是壓箱子的絕學,傳承自宗門。一招之下,足以抗衡普通的武王攻擊,何況合擊?


    隻是槍魔不是一般武王,而是高段位的老怪物級別。是以這一擊,兩人不求有功,隻願能脫得身子,逃開來。


    蓬!


    巨大的兵刃碰撞聲,真氣激發,將周圍一圈地方都轟出大坑。


    拓跋明華和慕容霏霏一個向東,一個向西,身形頗有些控製不住地跌落,但不等雙足落地,立刻施展出身法,沒命地朝著遠方逃竄。


    梁丘峰也停住腳步,找地方藏住身形。怕這時候自己貿然冒頭,反而吸引住槍魔的注意力,成為冤死鬼。


    “百年歲月,一槍寂寞,誰畫地為牢,誰大鵬展翅?我恨,好恨……”


    槍魔卻不追擊,手拄方天畫戟,抬頭望天,幽然感歎,仿佛滿懷唏噓。


    然而過不多久,他眼眸中又流露出迷茫的神色,低頭喃喃道:“我是誰,為什麽會在這裏……對了,很多年前,我記得我姓梅……”


    霍然轉身,重新投入到石壁上的洞穴,消失不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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