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電梯門緩緩打開,一個頂著雞窩頭的青年伸出頭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才快步跨出電梯。


    走到右手邊盡頭,敲開01號屋子的大門,出來一位年輕的女士,一看見青年麵容,頓時有些不高興,皺著眉問道:“怎麽又是你?前倆天不是才來過嗎?該說的我都說了啊——”


    “但是還有點疑問,需要跟你再確認一下。”唐芥溫和的笑著,盡量緩和對方的警戒心理,“三天前的夜裏,我不是跟你問了當時吳山嶽掉下樓梯的時候,是什麽姿勢嘛。你當時說的是,他隻有頭撞到了,流了很多血,是嗎?”


    “是啊,還有什麽可問的?再說了,那個畫麵我再也不想記起來了。上周二吧,我記得,婆婆趁著晚飯沒做好,帶著我兒子出門散步。


    等電梯的時候轉頭一看,發現那樓道裏躺著個人,嚇得孩子發了好幾天高燒!”


    女人眉頭越發緊鎖,語氣也有些不客氣,“我聽到婆婆的叫喊聲,連忙跑出來看,那場麵,太可怕了!那個人的頭靠在牆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你懂嗎?從上往下,人的頭撞上去,然後滑下來的痕跡。我——我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問題就在這裏,”唐芥伸出手比劃著,“吳山嶽當時的姿勢,是頭抵在牆壁上,然後滑下去的,對嗎?”


    “對啊,這有什麽奇怪的?”


    “可是,正常人從樓梯上滾下來,不都是側著身體的嗎?怎麽做到頭抵著牆壁呢?”


    “因為他是坐在輪椅上滑下來的啊!”女人語氣更加的不耐煩。


    可唐芥卻毫不在意,繼續問道:“你是說,吳山嶽全程是坐在輪椅上的?”


    “對啊!他倒在那裏的時候,還半個身子坐在輪椅上呢,隻是輪椅也倒了,他的身體就卡在輪椅跟牆壁之間,頭才抵上牆壁的。”


    “然後,你們去扶他了嗎?”


    “沒有啊,我哪敢靠近!剛準備打電話叫救護車,吳山嶽他老婆就從樓上跑下來了,手裏還拿著鍋鏟。然後她讓我打電話叫120,她開始扶起吳山嶽。”


    “你們沒上去幫忙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當然想過去幫忙了啊!”女人瞪著眼睛,一臉的氣憤,“但是我婆婆被嚇得夠嗆,兒子也一直在哭,加上那個人一直不讓我過去幫忙,那我還拚命往裏湊做什麽?”


    “‘那個人’是指吳山嶽的妻子柳銀華嗎?”


    “不是她還有誰?不過那女人也可憐,照顧這麽個老公好幾年,肯定忙不過來啊!那個點正是準備晚飯的時候,我要不是有婆婆在,我也忙不過來,我家那個孩子一不留神就跑個沒影——”


    “可是,吳山嶽坐在輪椅上,應該好照顧啊,怎麽會連開門的聲音都沒注意到呢?”


    “你哪兒懂啊,女人在廚房的時候,根本聽不見外麵的動靜。這很正常。當時警察也來問了情況,最後也沒說什麽就走了啊。”說著拿眼睛斜視唐芥,一臉的不信任,“難道你還認為警察沒查出來真相?”


    “不,我隻是好奇而已。謝謝你的配合!”


    剛說完這句,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十分貼切的表達了主人的心情。


    不過,這些可影響不到唐芥的情緒,他走到那個樓道口,牆麵已經重新粉刷,留下一道白色的印子,從一米多高的位置一直往下。


    看來剛剛那人說得沒錯,當時的確是坐著輪椅摔下來的。可是,按照這個樓梯的坡度,沒有中途從椅子上滑下來有點不合常理。


    要是能知道那輪椅的樣子就好了!


    “容易啊!不過隻剩下一個空架子了。還能幫得上忙嗎?”許攸遠喝了一口冰啤酒,笑了,“你是覺得吳山嶽摔下樓的案子有問題嗎?”


    此時還沒到五點,大排檔裏零星坐著幾個人。


    “有一個疑點吧,吳山嶽摔下來的時候竟然一直坐在輪椅上,那個樓梯我看過了,坡度很陡,我想做個試驗看看。”


    “你該不會想親自上吧?那很危險的。”


    “等看到輪椅再說吧。”


    吃完飯,兩人去了案發現場,仍舊保持著大火過後的模樣。牆麵焦黑,上麵的牆壁被熏得發黃,家具都被燒得隻剩下架子,地上散落著一些玻璃碎片。


    在客廳的角落裏,他們發現了被燒得漆黑的輪椅骨架。


    “這麽個空架子,你想讓我做什麽?”唐芥有些泄氣,走過去仔細端詳起來。


    “哎,你看個大概,去網上買個差不多同類型的不就好了!現在網絡這麽發達,你得學會靈活運用啊!”許攸遠也跟著走過去,拍了拍唐芥的肩膀。


    隻見唐芥沿著燒得幹幹淨淨的輪椅架子,一寸寸摸過去,在原先坐墊的位置停下,喃喃自語道:“這個位置,原先——難道——”


    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在輪椅附近的地上摸索起來,不一會,摸到一個燒得黑乎乎的塑料,起身笑道:“果然是這樣!”


    “這是什麽?好像是——書包帶子上的那玩兒意——”許攸遠看著那塊塑料,沉思半晌,突然一拍腦袋,問道:“難道——是固定用的那東西?”


    “我覺得,應該是。隻要找到同款輪椅,應該就能很明顯看出來。”唐芥笑了,將那小塊塑料遞給許攸遠,“這就靠你了!花錢的事我可不做。”


    “你小子!還是老樣子,當心找不到老婆!”許攸遠麵露嫌棄的神色,將那塑料揣進口袋裏。


    “對了,那個柳銀華你調查過了嗎?我覺得,吳林生臥軌的案子也有問題——”唐芥突然想起來這事,調查一個人的過去,還是通過官方渠道最容易。


    “查過了,等會去你書店跟你細說。”


    兩人又四處轉了一圈,沒在發現可疑的東西,隻好離開,往書店走去。


    折騰半天,兩人都累得夠嗆,各自買了一瓶礦泉水,坐在椅子上歇息。好一會,等許攸遠平複心情後,才慢慢說起來他查到的東西。


    柳銀華的過往,跟她在病房裏自述的經曆相差不大。隻是,吳林生自殺的案子,似乎沒那麽簡單。


    通過對當事人的朋友和同事的問話得知,吳林生臥軌前的一段時間一直處於情緒低落的狀態,跟吳新雲現在的狀況十分類似,但是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區別就是,吳新雲苦惱的點,是父親的病。而讓吳林生痛苦的原因,則是感情上的問題。


    據吳林生的好友兼同事回憶,當時他情緒一直很差,還總是跟父親吳山嶽爭吵。似乎是為了感情的事,吳山嶽似乎對兒子的女友很不滿意,強行給兒子相親,結果自然是強扭的瓜不甜,不歡而散。


    不久後,吳林生就臥軌自殺,吳山嶽也因為遭受這個打擊而住院。


    “照這麽看來,極有可能是柳銀華謀財害命啊!一周不到的時間裏,父親墜樓,重傷住院中。女兒遭遇爆炸,性命不保。”唐芥聽完這一切,忍不住提前下了結論。


    “那證據呢?”許攸遠無奈的笑笑,又重重歎了口氣。


    “雁過留毛,隻要她真的做過這些事,不可能一點痕跡不留。uu看書.ukanshu”唐芥似乎信心滿滿,一掃原先的喪氣模樣。


    “那吳山嶽自從生病後,就沒什麽親戚朋友往來。他們吳家等於是與世隔絕了,跟那種,城市中的孤島類似。不過,吳山嶽似乎有個律師好友一直在幫他處理一些稅務上的事情,可惜最近那人離開瑜城,去外地辦事了。雖然已經通過電話聯係,不過還得等他回來,再具體詢問過後才知道。”


    “可是,如果這一切真的是柳銀華策劃的,她孤身一人,可以把事情想得這麽周全嗎?”一瞬間,腦中閃過楊田明說過的那個‘幕後推手’,眼下這個案子會不會跟那七起類似呢……


    “這一個人要犯罪啊,也是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的,不然,一個正常的普通人也不會冒險去殺人。等你有了不得不做的理由後,其他的手段跟過程,自然就水到渠成了。”許攸遠喝了一口水,慢慢的說著。


    “很多時候,由於職業習慣,我們總是會把一件很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其實有時候真相就是我們所看到的那樣,簡單又直接。


    但是我們卻寧願相信那個更多深層次解釋的,所謂‘人心’的東西,去剖析,去猜測,去為他們的行為找出理由。


    甚至追溯到凶手的童年時期。你覺得,一個人想殺另一個人的時候,這些外在因素占的比例真的很大嗎?”


    沉默,唐芥閉口不言,或許是因為這些話恰好跟他內心的想法背道而馳,甚至有抨擊他內心那個猜測的意味。


    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想法已經被許攸遠看穿,所以他才說出這樣一段話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唐芥探案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唐芥要戒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唐芥要戒糖並收藏唐芥探案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