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再見雪傾舒時他臉上還是一副吃驚的表情,我搖頭歎氣,用力敲了敲他的腦門:“再不回魂你祖先可就上身了。”時我已經斂去背後的翅膀和眸色,亦如一個普通人。


    雪傾舒身體微動,目光轉向我,聲音顫抖道:“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女魃,我會以為你才是太陽。”


    我笑:“雪兒,姐姐告訴你啊,你以後絕對不能學別人拍馬屁!”


    雪傾舒鬱鬱:“我沒有……”


    我仍舊笑著,可眼眸裏卻止不住染上憂愁之色。確實,從外表而論,我的形象確實是光明而神聖的,就像我從屬的軒轅黃帝,也就是中央天帝,但作為中央天帝黑暗麵的承載者,這一切盡是表象。


    額心的第三隻眼從未完全睜開過,而罪惡的源頭,就是那第三隻眼。


    深沉的地獄之火,貪婪齷齪的欲念,在光輝的形象,終究還是象征著眾人不齒的陰鬱。


    法力恢複了,真身也可以自如的顯現和隱藏,但因為失了一脈仙髓的緣故,法術運用起來總是很吃力,而且不管翅膀咋撲騰,飛到天界邊緣時,總是被厚重的雲層給撞下來,致使我多次想見落塵,都被幾片薄薄的雲層給擋了下來。


    與穀妖嬈交給我的那塊布帛上的相約之期近了,我卻越加猶豫起來。


    想去,不能去……最後,我還是沒有去赴約,因為就在那一日,軒轅黃帝也不知道是不是抽風,居然起意讓我去和他的妃子嬪妾們喝茶吃飯聊天……當然了,起初我也就認為是吃吃飯聊聊天,但到了一望無際的桑林,我總算是知道我究竟是來做什麽的。


    提溜著葦子編成的大盤裏的白蟲子,嘴角眉角抑製不住的抽抽抽。


    我不是來休閑的,而是來幫著軒轅黃帝的妃子們做苦工的。


    軒轅黃帝的四妃是典型的賢妻良母,沒有因為我尷尬的存在而對我另眼相看,穿小鞋使絆子什麽的,我想想而已,顯然她們比我想象中的要高尚許多。


    按著嫘祖的簡介,我心事重重的采著桑葉,因為我記得很清楚,今天是去赴約的日子。


    太陽從東天轉至中天,又從中天轉至西天,餘韻猶存,這一天卻還未過去。


    心突然像被誰擰了一下,我猛地扔掉手中大把的桑葉,一股腦衝出桑林,可是到了桑林的邊緣,我卻發現無論我怎麽衝撞,即使用上法術,也無法離開這片桑林,而除我之外的其他人,則可以暢通無阻來去自如。


    林邊被下了結界,隻有我一個人走不出去的結界。


    軒轅黃帝一直沒有出現,嫘祖、嫫母等四妃見我心情不好都不時過來開導開導我,可誰也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麽,也勸不到點子上。


    直到了第二天黎明,那層厚厚的結界才被撤銷。


    我一步一步仿佛費盡全力的走回住處,雪傾舒不在,顯然是連夜執勤去了。


    軒轅黃帝計劃的真好,把我困住,又把雪傾舒從我的身邊調走,連同祝融和陶潛他們倆都於前日被派往隔壁村子去公幹,他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躺在棉被裏,閉著眼睛也睡不著,直折騰到了中午,才被叫個不停的肚子給弄下床。


    去了廚房,卻不想做飯,給自己倒了杯水,放在手邊半個時辰也沒飲一滴。


    突然間的決定,我用力舒展開背脊上的雙翅,出門一躍高空,離弦箭般向著南方飛去。


    飛行的速度和步行的速度簡直就是天壤之別,本來月餘的路程,我隻兩個時辰就飛到了,然即便如此,到了那處湖邊,天色仍是暗了下來。


    不再是一望無際的望天樹,而是些雜七雜八叫不出名字的樹木,遠處一麵望不到頭的湖泊,岸邊是成年累月積聚下來的腐爛樹葉。


    看到那一片片腐爛的樹葉,我會突然想起自己的名字,一並,腦中閃現一道銀白色的身影。


    湖邊已沒有任何人的影子,除了一截枯木的斷截麵上還依稀殘存著些溫度,這裏根本不像有人來過的樣子。


    我悵然坐在了那截枯木上,目光深遠,緊緊凝著處於湖中心的那一株千年血蓮。


    海棠初放又一春


    蝶舞風含香欲醉人


    誰家女卷珠簾輕倚門


    情繞心魂


    悠遠的歌聲不自覺從喉中溢出,好似相隔千年萬年般的旋律,配合著古老的時代,在耳邊敲響。


    湖心那株千年血蓮也是個修行千年的小妖,聽到聲音,主動向我這方遊來,我卻根本沒看到,兀自望著虛空,詠唱著一首發自內心的思念曲。


    江湖道青衫行聞雁聲


    彈劍歌風雨任平生


    ……


    我一遍遍的低聲吟唱著,千年血蓮終於尋到了旋律的規則,應和著我的聲音,也淺哼起來。


    聽到這個不屬於自己的聲音,我猛地停下哼唱,抬眼望去,發現千年血蓮已經近在咫尺,而且已悄然化出人的身型。


    我記得千年血蓮,曾經遭受重創就是在它體內進行修養的,如果算下來,它還是我的恩人。


    千年血蓮化成的女子有著一雙大大的杏核眼,嬰兒肥的娃娃臉,看去既尊貴又不失可愛,很讓人有好感。


    不忍打斷她歌唱的興致,我圈著雙腿托著下巴認真的聽著她的歌聲。


    可是正唱到興頭上,千年血蓮卻忽然閉緊了嘴巴,眼神戒備的望向北方,一瞬化回蓮花狀,倏然沉入水底。


    就在她沉入水底的一刹,遠遠的,傳來樹葉枯枝被踩踏的聲響。


    很急促的足步聲。


    我回頭繼續望著粼粼的湖麵。


    夕陽如血,連同蕩著波紋的湖麵也被染上了一層血色,就像我心裏,此刻正在流著的一般無二。


    很快,就有一個黑影立在了我的身側,他微帶體溫的手按在我的肩膀上。


    那個人的手不會是這樣的吧,起碼他的手,每次拂過我臉頰時,都是熾燙的。


    腦中思維混亂著,時不時就會被一道銀白色的光芒占據了腦海。


    軒轅黃帝按在我肩膀上的手一轉,已是壓在我的頭頂,清爽的流體絲絲滑入腦際,然後占滿腦神經。


    我抬頭向他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笑容中卻不自覺帶上一絲諷刺。


    我說:“你怎麽找來的?是不是雪傾舒拿到信後,就把有人要約見我的事情告訴了你?”除了這個可能,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想出更合理的可能,但偏偏,這個可能也是我最不容接受的可能。


    雪傾舒……


    軒轅黃帝說:“雪傾舒是個懂得進退的。”


    他說……雪傾舒是個懂得進退的……


    我自嘲的扯了扯嘴角:“這麽說,還真是他告訴你關於信件一事。”


    軒轅黃帝說:“你很在意?”


    我保持著微笑,眼中一片冰冷:“我不在意。”我再也不會在意!


    軒轅黃帝說:“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比我更了解你,也再沒有一個人能不用任何言語和暗示就能解讀你的心事,你想什麽,不用任何人提醒告知,我也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我眼中掠過一絲絕望:“你……你……”


    “我知道許多事情你已經想起來,我想過控製不讓其再繼續發展下去,但很多事情即使是我,也無法掌控。”


    “雪傾舒沒有背叛我……”相較於軒轅黃帝所關注的,我更在意的是身邊人對我的忠誠。“是你自己猜到我收了穀妖嬈的信,是你自己猜到我會來赴約,所以昨天才會把我困在桑林裏,今天又跟蹤我。”


    軒轅黃帝仰頭看著又暗了幾分的天空:“生生世世,你注定隻屬於我一人。”


    “我不屬於任何人!”我恨恨的說,“我隻屬於我自己!……如果真的隻能屬於你一人,我情願不要生生世世……”


    軒轅黃帝猛然掐住我的脖子,力道之狠好像就要這麽掐死我一般。


    我不想死,真的不想,可我也沒有反抗軒轅黃帝的意思,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殺我,起碼在沒有徹底成為世界霸主之前,他不會舍得殺了我這個人形生化武器。


    軒轅黃帝終是閉上眼睛,緩緩放鬆箍在我脖子上的手,然後俯身半蹲到我的麵前,將臉埋入我的脖頸:“魃兒,咱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我語氣平靜的道:“回哪兒?是回到你為了得到所有人尊重和敬仰而造出我這麽個垃圾桶?還是回到我忘記自己存在的作用而義無反顧追隨著你的腳步的時候?”唇邊泛起冷笑,“你不覺得你設想的太過美好了嗎?你利用了我那麽久,卻從不吝惜給我一點點溫柔,你知道過去的幾千年裏,我是如何過的嗎?”心是黑暗的,身也是黑暗的,除了他給予的那麽點不可捉摸的光明,我的世界裏一片黑暗。


    軒轅黃帝沒有出聲,抱著我的力道卻是更緊了。


    我說:“你放開我,你這樣做還有什麽意思?我的世界現在已經一片混亂,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誰,看到這樣的我,難道你還不滿意,非要把我逼上絕路你才甘心嗎?”


    他的身體微微一震,隨即慢慢從我的脖頸裏抬起頭來,一雙銳利的眸子緊鎖著我的視線,令我避無可避,卻發自真心的想要逃脫。(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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