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奔跑之後,長歌才大汗淋漓的停下來,然後,慢慢的往回走。


    一路上,什麽都沒有看,什麽都沒有想,似乎剛剛竭盡全力的施展已然耗去所有的心神。


    剛剛走出林子,一個身影忽地站起來,卻又踉蹌了一下歪倒在地。


    長歌眨了眨眼睛,林決滿臉通紅,一邊揉著發僵的雙腿,一邊咬牙切齒的罵道,“常歌,你還是不是女人啊,小孩子一句話你都扛不住?你要真是女人就應該好好幹活,多捕兩條魚咱們家不就有飯吃了嗎?”


    吼了一半天,看那人沒反應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喂,你死了沒,沒死的話應一聲啊!”


    看他這個樣子,長歌揉了揉額頭,有些發昏,隱隱的卻還覺得有些好笑,這樣跌坐於地的姿勢,卻說出那樣教訓人的話來,實在是,有些怪異。


    她蹲下身來,雙掌輕輕按上他的腿,捏了捏,“好點了嗎?”她常年待在軍中,這樣舒筋活脈之道自然再熟悉不過,不過幾下,便將林決蹲得僵硬的雙腿舒解了許多。


    林決狐疑的看著她,忽然伸出雙手,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又碰了碰自己額頭,“常歌,你發燒了?”


    沉默寡言的常歌,何曾有過這樣主動問候關心別人的時候,更何況,還是以這樣算得上有情緒的語氣。


    他抬頭望望她身後的樹林,突地緊張的揪住她的衣襟,“還是,你在這密林裏碰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了?”


    長歌仰起頭來,望進他漆黑的眼睛裏,那樣清澈幹淨,是不染塵埃的剔透晶瑩。當然,如果能看得再深些,或許還能看見一簇簇的小火苗,代表著主人偶爾不能控製的脾氣。


    她站起身,順帶將他拉了起來,拍拍他的頭,“我很好,回去吧。”


    一路上,林決都不停的斜著頭打量長歌,似乎要在她身上看出個洞來,以至於先前想到的一大堆要罵人的話,都沒有機會發揮。


    直到回了家很久之後,才想起他不但沒有罵完他辛辛苦苦想好的話,反而任她在他腳上捏來捏去占盡便宜,於是氣乎乎的把自己關在屋裏把她罵了個夠。


    等他罵完了,才開了房門要出去忙活,一開門,就看見林雙林源兩個家夥趴在門邊,一副聚精會神的樣子。


    “你們倆在這兒幹什麽?”


    林雙捂著嘴笑嘻嘻的看著他,“哥哥,我和源兒在數你罵常姐姐的句子有幾句。”


    林源苦著臉無限幽怨,“哥哥你好笨,罵來罵去都隻有‘常歌你個死女人’這一句,害得源兒輸了。”從懷裏摸了一半天摸出來一個小草所編的蜻蜓,戀戀不舍的遞給林雙,“給你,不要弄壞了啊。”


    林雙喜滋滋的接了過去,“我都給你說了哥哥隻會罵這一句你還不信。”


    “誰知道哥哥罵了半個時辰,居然重複來重複去都是這一句啊。”


    “你們兩個小混蛋,今晚罰你們不準吃飯。”半響後,某人終於爆發。


    第二日,林決起床來做飯的時候,長歌已經坐在院子裏理著漁網了。


    柔和的晨光裏,映得她的側影格外動人。


    “常歌?”他喚了一聲,有點小心翼翼。


    長歌轉回頭來,背著光,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聽到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愉悅,“你起床了啊!早晨好!”


    “常歌,你在幹什麽?”


    “理漁網啊!”舉起手中的東西,長歌好笑,這麽明顯的事情還用問嗎。


    “我知道你是在理漁網,可是……。”林決小心的往後退了退,咽了咽口水,“常歌,你昨天在林子裏真的沒有碰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嗎?聽老人們說,那樹林深處有鬼怪的。”


    常歌嘴角抽了抽,“我什麽都沒有碰上,林決,你別疑神疑鬼的。”


    林決想了想,又靠近了幾步,“嗯,常歌,你要是真碰上也沒關係,我們待會去買點錢紙香燭來,拜一拜吧,你沒殺過人幹過壞事,他們不會害你的。”


    幹沒幹過壞事她說不清,可是她殺過的人,肯定多得過他捕的魚了,當下,也不能說什麽,隻能無奈的說道,“林決,我再說一次,我很好,我沒事。你放心,我會記得吃了你幾條魚,欠了你多少錢,不會賴帳的。”


    這一次,果然成功的激怒了他,他轉身就走,“誰管你,死了活該。”進了廚房,切菜切得梆梆響,長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毫不懷疑某人是在做某種想像,把那菜當成什麽東西在切了。


    往日背在林決肩上,沉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漁網,今日挎在長歌肩上,卻似乎沒有什麽重量,他全本小說網著她健步如飛,臉不紅氣不喘,越發擔憂,伸手拉住了她,“常歌,今天不去捕魚了,我們去廟裏拜拜吧。”


    “為什麽?”長歌先是詫異的望了他一眼,轉而又想起了他之前說的話來,隻得笑道,“我說了我沒事。”


    林決咬了咬唇,“常歌,雖然你從來不說,可是我知道你不是做慣這種活的人,我家這幅漁網打了很多補丁,比一般人家的都要重上許多,即使是我們村裏力氣最大的女人,從我家背到這海邊,也要出一身汗,可是你現在單手挎著,就像沒事人一樣,如果不是,不是......。”


    不是鬼怪上身的話,她怎麽會這樣不似常人?他不敢接下去再說了,拉著她衣襟的手,有些抖,他臉上的神情,有著隱隱的恐懼,卻還是堅定的拉著她,懇求道,“我們去廟裏吧。”


    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從藍兒離去後便一直沒有知覺的地方,此刻又感覺到了跳動。


    “林決,你說得對,我以前的確是沒有幹過這種活的人,我幹的,是比這個更需要力氣的活,所以拿個漁網,對我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你不用多想。”想著不把話說清楚,林決是肯定要疑神疑鬼不肯善罷幹休的了,當下,再接著解釋道,“而且,真要在那林中碰上什麽東西,我怎麽可能還有命回來,對吧?”


    林決想了一會,才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那你幹嘛突然變成這樣?”


    “因為,我是個女人。”長歌看著他,笑道。


    “女人?”女人跟她的變化有什麽關係,她本來從頭到尾都是女人啊,林決越發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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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歌眨眨眼,捏著嗓子道,“常歌,你還是不是女人啊?你要真是女人的話就應該好好幹活,多捕幾條魚。”說完,她跳開幾步,才接著說,“我當然是女人,可是又不能脫了衣服證明,就隻能多捕幾條魚了,你看,我也不容易啊!”


    林決反應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頓時一張臉漲得通紅,抬起手就要往她身上敲去,“常歌你個死女人!”


    長歌卻已經背著漁網跑開了,一邊跑一邊還回頭大笑,“林雙說得沒錯,你果然隻會罵這一句。”


    林決又羞又氣,索性邁開了雙腿跟著追。


    到了船上,長歌在林決的指導下,將網往水麵灑去,可是由於技巧不到位,總是把網甩不圓,鋪不開。


    幾次下來,林決教得直泄氣,“常歌,你太笨了,教這麽久都教不會,我自己來吧。”


    “不行,”長歌把網搶過來,“我總有一天要學會的啊,不然我以後要吃什麽喝什麽,你家的魚太貴了,我再多吃幾次便要付不起了。”


    硬是拉著網,又再灑了幾次。


    林決在旁邊嘀咕,“你以為這碗飯是那麽好吃的。”


    事實證明,長歌果然不是吃這碗飯的,最後,林決把網穩穩當當灑下去的時候,對她笑,“其實偶爾靠靠男人,也是可以的。”


    長歌在一旁幫手,無力的答道,“是,你最能幹了。”


    林決兀自笑了,那一刻,笑如朝花。


    夕陽下的大海,粼光點點,美麗異常。


    林決搖著船,笑容滿麵,這一日收獲不錯,未來幾天的口糧是不成問題了。


    長歌坐在船尾,抱著膝蓋,看著遠方。


    這一刻,如此寧靜,寧靜得她可以聽見心跳的聲音。所有的悲傷絕望,遺憾痛恨,似乎都已遠去。


    此刻,她什麽都沒有想,隻是體會著,這來之不易的平和。


    輕輕抽出袖中玉簫,她開始吹奏,簫聲悠揚,傳出去老遠老遠。


    夕陽如畫,萬裏碧波,那素衣布裳的女子,不知道那迎風而奏的風華,定格成了多少人心中,銘刻不忘的圖畫。


    一曲終了,長歌回頭看向那呆呆望著她的男子,輕笑,“回魂了!”


    林決回過神來,看了看她,嘴巴動了一動。


    “你想說什麽?”


    他舒一口氣,“我想問你,你今早上說以前做的活是比捕魚更需要力氣的活,是鐵匠嗎?”


    長歌身形晃了晃,差點沒站穩栽到河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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