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楚斌顧不得收拾工具,切斷了捆紮麗娜的繩子,用毯子裹住她的身體,抱起來就往門外走,打算把她抱到樓上去。


    沒有取暖,海卡提星夜晚的低溫即使是正常人也難以承受。


    “不行!不能把她放我家。”安妍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搶前一步攔住了去路,眼神十分堅決。


    他無奈,隻好轉身把麗娜放到廚房,然後去其他房間搜索,想找更多的織物。


    也許應該找個爐子,生起一堆火?


    那個生物製劑的止疼效果能堅持多久?


    他所有急救知識,實踐過和隻學過的,都止於臨時處理,然後等待救援,但現在能指望的隻有他自己。


    “小楚!”安妍突然叫了一聲,跟著有嘶吼聲傳來。


    他急轉身衝了回去,隻見兩個黑影在廚房門口的地上扭作一團。


    被手電光刺激,麗娜茫然轉頭看了過來,瞳仁已經變得渾濁。她呲牙嘶吼了一聲,旋即轉頭咬向身下的安妍。


    他搶步上前,一腳踢在麗娜的肋下,把她踢了一個側翻,撞在了牆角。


    安妍趁勢從麗娜身下滾了出來。


    麗娜掙紮著,發出野獸般的嘶吼,拖著殘腿站了起來,雙手五指虯張,飛撲向王楚斌。


    他倒轉步槍,一槍托搗在她的胸口,再次把她打趴在地上,順勢用腳踩住了她的肩胛骨中間。


    麗娜在他的腳下拚命掙紮,力氣出奇地大。他隻好一槍托敲在她的後腦。


    一聲悶響,麗娜的頭重重地砸在地毯上,仍然機械地扭動著,手指劃在地毯上,生生扯出幾條纖維。


    “whatthefuck!”他實在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聲。


    “必須打碎頭部。”安妍低聲說。


    “你把被子都拿過來,然後去走廊等我。”他不願意當著她的麵動手。


    等安妍虛掩上房門,他把所有的被子都蓋在麗娜的身上,用毯子裹著k98,瞄準她的後腦扣動了扳機。


    沉悶的槍聲在時有時無的爆炸聲中並不刺耳,麗娜的身體彈了一下,有液體透過被子的破口濺了出來。


    他趕快退後一步,一拉槍栓,又是一槍。


    被子下的身體徹底不動。


    等了片刻,他用毯子擦了擦槍管,把殘存的水澆在被子上,以免起火。


    等他回到走廊,安妍打開手電,麵無表情地檢查著他的全身上下,確信沒有任何汙跡之後,才拉著他的手向樓梯間走去。


    兩人沒有去地下室,而是上樓回到了軍紅的房間。


    他兩相權衡,覺得還是這裏更好一點。反正麵對著飛行器,在哪裏危險係數都是一樣。呆在這裏至少不用把食物和水搬來搬去。


    他坐在餐桌前,兩隻胳膊攤在桌子上,隻覺得渾身疲憊無力,遠處不停傳來的爆炸聲讓他困意全無。


    看著沙發上的安妍玩弄著手裏那個碩大的藍寶石戒指,他心中突然充滿了恨意。


    這恨意並不是對著她,也不是對著他自己。


    僥幸逃過了那危機,好容易完成了手術,傷者卻像她冷酷預見的那樣,變成了一個失魂人,自己隻好再親手把她殺掉。


    還是非常猥瑣的方式,把一個女人踩在腳下,對著後腦開槍,還要用毯子捂著,生怕引來其他麻煩。


    這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


    他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砰的一聲,桌子中間的蠟燭被震倒,室內立刻暗了一大片。


    他回過神來,趕快在桌上摸索著火柴,同時低聲對安妍說:“對不起,我走神了。”


    點亮了蠟燭,卻發現她已經站到自己臥室的門口,手裏攥著一個東西,像是一把匕首,但沒有明顯的反光,顯然不是金屬製品。


    他剛欲站起身,她又向後退了一下,看著他的眼神難以形容。


    他趕快坐下,伸出手做了個手勢,想解釋幾句,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死盯著他的目光讓他覺得說什麽都沒有用。


    “我出去透口氣。”他對她招呼了一聲。


    看她沒有異動,他緩緩起身,沒有拿k98。這東西除了失魂人,誰也對付不了。但帶著出去,恐怕她又會多心。想到這裏,他補了一句:“我就在門外,不走遠。”


    她盯著他,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悄聲打開了單元門,閃身出去,又悄悄掩好了門。


    樓道裏一片漆黑,他沒有開手電,摸索著回到了自己的單元。


    準確地說,是他自己單元的玄關。


    冰冷的空氣似乎凝結成霜,他站在半截沙發前,看著屬於洗手間的地方,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如果剛開始就進入質量中繼站,那現在就不會和她在巨大的恐懼中苦熬,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明天,甚至不知道是否彼此可以信任。


    然而,如果他帶著她進去之後,飛行器仍然摧毀了這個入口,那麽他們也許徹底迷失在另外的世界裏。


    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雖然不知道是否危險,但比現在更無法把握自己。


    廚房仍然完好無損。


    他凝神靜氣,伸手開門,走了進去。


    室內靜謐得讓人驚奇,根本聽不到外麵的爆炸聲。有隱隱的白光從窗戶透進來,但走到窗前向外望去,卻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裏像是屬於另一個世界,感覺比地下室和軍紅的單元都安全。他本能地想去叫安妍躲到這裏來。但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軍紅臨走時並沒有囑咐他在危機時逃入這裏,顯然這裏也不能躲開飛行器的毀壞。自己在這裏的安全感不過是一種期盼,一種幻象。


    還是把東西收拾了趕快出去,免得離開她太久,她又起疑。


    他拖過兩個背包,開始把書架上的東西往裏裝。


    書架上的書多數都是《金係異能入門》,《自然異能初探》,《七級修煉法門》等,多數都是手寫,有的看上去年代非常久遠。


    想到軍紅的囑托,他把書一本本拿下來,小心地放入一個方背包,忍住好奇沒有去翻看。


    既然沒有答應軍紅的要求,現在翻看就有如偷窺。


    最後一本是一個很普通的日記本,上麵娟秀的字體顯示出主人的性別。


    這個應該不是異能的功法?


    他猶豫了一下,把這個日記本放在了最上麵,用絲繩紮好。


    其他的物品多數都像古董和化石,有動物的角,貝殼,還有長短不一的木質小棒子。剩下的都是各色大小不等的晶石。


    他把這些東西一件件放入另一個背包的時候,感覺到不同的東西似乎有不同的反應。有的像是微弱的電流,有的像是微微發熱,有的冰涼。還有的讓自己突然產生一種情緒,煩躁,不安,甚至衝動。


    看來這些都是軍紅說的“異能工具”。


    不過現在可不是滿足好奇心的時刻。雖然不太懂,但他已經知道亂用異能的危險。他把兩個背包係好,拎出了書房。


    軍紅的單元門虛掩著。


    他疾走兩步,推門進去,發現客廳裏空空如也。


    安妍?”他走到洗手間門口,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沒有回答。


    這孩子不會自己跑出去了吧?


    他心中湧起一絲焦急,走向她的臥室。


    安妍站在窗前,牙齒咬住下唇,看著遠處的飛行器和火光,一聲不吭。


    他鬆了一口氣,但沒有再前進,怕驚嚇到這個已經有如驚弓之鳥的孩子。


    過了一會,她回頭對正在向窗外張望的他說:“是在捕捉高級異能者。咱倆的級別都不夠。所以剛才放過了咱倆。”


    他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憤怒。


    “每隔三年就會這麽來一次。”她幽幽地說了一句。


    為什麽?他偏頭看著她。


    “基本上三年就可以讓一個七級異能者升到九級,甚至突破封印。異能者聯誼會發現之後,就會和工業基地的防衛軍聯手獵殺。”


    “那上次你們……”


    “上次我媽媽還不是九級。”她的眼神深邃,又露出他最初見到她時那種陰鬱狠毒的光。


    難道軍紅是因為這個躲了出去?


    那也太……


    他不自覺地搖了搖頭:一定是因為其他原因。


    軍紅雖然和她的關係很古怪,但她不像是那種能把女兒甩下自己逃開的人。


    “哼。就知道你被她誘惑了。”她突然白了他一眼,走了出去,搞得他有點莫名其妙。


    看看遠處仍然在盤旋搜索的飛行器,他感慨萬千:在這個荒謬的世界,普通人象草芥,象螻蟻,隨時會被奪去生命。然而如果命大,也許能苟且到白發上頭,uu看書ww.ukashu.om 才安然死在病床上。


    而異能者,不是在修煉的過程中自我爆掉,失去靈魂,就是在升到九級之後,遭到太空武器的獵殺。


    反抗基本無效。


    難道隻有加入軍紅的組織,一輩子東躲西藏?


    或者進入質量中繼站,走向不可知的另一個世界?


    兩者都不是可以接受的結局。


    他搖了搖頭,轉身回了客廳。


    安妍對他的態度又恢複了正常。兩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氣氛不再緊張。


    爆炸聲時斷時續,忽近忽遠,一直不曾停止。屋內的兩人神經已經變得麻木,她索性把耳朵用橡皮塞住,摟著黑肚皮酣然入夢。


    他懷抱著步槍,靠在她的身邊,盡量放空自己的思路,舒緩身體,嚐試著打一個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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