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層下到樓梯間,王楚斌輕輕拉住安妍,停下來靜聽了片刻,確定一樓入口處沒有異樣,才滅了手電,躡手躡腳地扶著樓梯把手向下走去。


    一層半樓梯,三十多級台階,兩人似乎怎麽都走不到頭。


    外麵每一下白光閃過,和爆炸聲,槍聲,都讓兩人立刻靜立,屏住呼吸,恨不得心跳都停住,免得被人發現。


    等到打開地下室的門走了進去,兩人才不約而同地大聲出了一口氣。


    這裏寒冷,幹燥,但相對安全。即使整個樓坍塌,如果有足夠的水和食物,他們也可以堅持到救援人員來臨。


    問題是:誰來救援?


    他們呼救的話,恐怕引來的隻是殺戮。


    他深吸一口氣,摒棄了這個讓人絕望的念頭,在一個角落裏放下食品背包,輕聲對她說:“你在這裏等著,我上去再拿些水來。”


    她伸手拉住他,“我和你一起去。”


    他沉默片刻,沒有反對。


    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孩子的不安全感,更何況,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是安全。


    也許隻有不停地動作,才能暫時壓住內心那籠罩一切的恐懼,不被其吞噬。


    重新走到二層三層中間的時候,在爆炸聲的間隙,有呼救聲傳來,微弱,但清晰無誤。


    他停了腳步,凝神靜聽,然後循聲進了三樓的走廊。


    聲音是從右手第一個單元傳出來的。


    他推了推門,發現鎖著。


    安妍的右手往門鎖上一放,不知怎麽鼓搗了一下,就把門推開。


    一股涼氣撲麵而來,整個單元被劈去了一小半,遠處的爆炸聲分外清晰。


    厚厚的地毯上到處散落著什物的碎片,一條小白狗被壓在橫倒的冰箱下,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他一步一試探地踩著地麵,走進了客廳。


    一個年輕女人趴在地板上,身上是一整塊倒塌的天花板,睡衣上除了灰塵還有血漬。看到有人進來,她伸出胳膊,微弱地呼叫:“救救。”


    他走了過去,小心地用手擋住手電,一點點檢查這女人的傷處。雖然確信彼此都不是飛碟的目標,但萬一機甲戰士看到手電光,順手掃一梭子過來,也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這女人額頭有一個封印,已經變得墨黑。不過既然她還知道求救,而且很配合他的檢查,應該還沒徹底崩潰。


    除了一些擦痕,女人真正的外傷隻有一處:左小腿被一塊倒塌預製板砸中,膝蓋青紫,已經失去了形狀。


    他試探性地搬了一下那塊天花板,紋絲不動。


    看來要把把人救出來,隻能截肢,把人轉移到相對安全的地方。否則她不是死於失血過多,就是被活活凍死。


    但電源被切斷,沒有足夠的光線,就算真正的醫生也難以確保手術的成功。


    “沒救了,給她個痛快。”安妍站在他身後平淡地說。


    “求求你們,隻要救活我,我什麽都給你。”那女人急速地乞求道,聲音卻不高,顯然是怕招來機甲戰士。


    “你叫什麽?”王楚斌問。


    “我叫麗娜。”那女人試圖對他笑一下,卻比哭還難看。


    “麗娜,你聽我說。如果你要活著,隻能把這裏截斷。你同意的話,我去取工具。”


    “我同意。”麗娜急切地答道,眼神有點發直,讓他懷疑她是否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他從絲綢床單上撕下幾條布條,撩起麗娜的睡袍,盡量不去看她的身體,用布條緊緊地紮住受傷的膝蓋上部,免得繼續失血。


    他把兜裏的一瓶水打開,喂她喝了一口,然後遞給她,“你呆著別動,我馬上就回來。”


    他起身帶著安妍走了出去。


    爆炸聲仍然此起彼伏,隱隱傳入樓梯間,但也許是已經習慣,也許是因為心裏有事,他不再感覺到那種不安,腳步也變得輕快。


    等進軍紅的單元關好門,安妍放大聲音說:“她已經瀕臨崩潰,不死也會成為失魂人,把咱們也傳染。”


    王楚斌沒有搭腔。


    既然看到了,見死不救總說不過去。至少現在麗娜還不是失魂人。


    他自顧找著應有的工具,腦子裏過著手術的每一個步驟。她一直跟在後麵小聲嘟囔著,直到他淡淡地來了一句“你要不管就去地下室躲著,我自己去。”她才徹底一聲不吭。


    把可能用到的工具或替代品收拾到一起,他帶著她重新回到三層。


    麗娜閉著眼睛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難道已經……?


    他蹲下身,伸手試了試她的鼻息。還有微弱的氣流。看來隻是昏迷過去而已。


    他心放下來一點,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活她。


    也許就這麽死了反倒痛快。


    他把背包放在地毯上,把工具一件件拿出來。應急燈,止血帶,生物繃帶,電刀,腦子裏再一次重複著要作的步驟。


    安妍蹲在麗娜身邊,伸手把她推醒,冷冷地問:“救了你有什麽好處?”


    “你要什麽都給你。”麗娜的聲音微弱。


    “這個。”安妍指了指她的右手,一枚碩大的藍寶石戒指套在中指。


    “這個不行。”麗娜本能地一縮身,用手捂住戒指,但看到安妍起身,又連忙改口道:“好的,這就給你。”


    但已經虛弱得似乎無法把緊嵌著的戒指脫下來。


    王楚斌剛要上去幫忙,卻被安妍攔住,“要她自願,免得將來反悔。”


    突然想起了剛來那天她誘騙自己的情形,他心裏一陣怒意。


    但現在不是爭執的時候,截肢的時候還需要她的配合。


    他拔出頸刀,用帶酒精的濕紙巾拭擦幹淨。


    麗娜終於咬牙脫下了戒指,遞了過來。


    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安妍接過藍寶石戒指,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裏,抬頭看看他,示意他可以開始。


    不知怎麽的,被她這麽一折騰,他反倒徹底冷靜下來。


    給麗娜灌了幾口酒,他拿著一團布,邊比劃邊對她解釋:“麗娜,我得把你的嘴堵上。沒有麻醉劑,截肢會很疼。你叫的話可能會引來機甲戰士。還有,我得把你綁起來,免得你疼得亂動,我沒法手術。”


    麗娜愣了一下,順從地張開了嘴。一股酒氣撲了出來。


    就在他湊過去的時候,她突然用手抓住了他的腕子,急切地說:“你好好幫我弄,我不會虧待你的。我的身體也讓你隨便享用。”邊說邊試圖擠出勾人的笑容,還扭動了一下腰肢,卻疼得一呲牙,徹底破壞了效果。


    他盡量平靜地點了點頭,把她的手輕輕拿開,轉到她腦後,一邊給她封口,一邊平複著自己身上的雞皮疙瘩。


    他已經想起麗娜當初的樣子。那個時候,她看上去也許確實有幾分姿色,可惜被她的傲慢所掩蓋,他根本沒顧上看她的身材。


    現在的她雖然不著寸縷,所有的隱秘處都觸手可及,但灰土伴著冷汗和血漬,已經把她變成了人型獸一樣的怪物。再加上一條血肉模糊的殘腿,他能冷靜麵對她,已經覺得自己神經很大條。


    他紮緊了麗娜腦後的絲帶,拿出準備好的麻繩,把她的好腿拴牢在了預製板上。


    受傷的大腿也被紮住,拴在一個折疊椅上。


    然後他坐了上去,把椅子壓牢。


    安妍拖過一條被子,遮住應急燈,放在了麗娜的傷腿邊點亮。


    能想到的準備工作都做完後,他戴上膠皮手套,在麗娜傷腿的膝蓋處比劃了比劃,一橫心,用頸刀劃開了青紫色的皮膚。


    即便在砍斷之前用止血帶先行捆綁過,依然鮮血四溢。切開皮膚後,淡黃色的皮下脂肪因為壓力的變化,混著血汙自動外翻,似乎在蠕動。


    小心地切開脂肪,分離肌肉,uu看書.uuashu 在微弱的光線下,尋找著每一條大動脈血管。找到後,用頸刀貼著骨頭,把血管挑起,用叉子把無臘的牙線從下麵頂過去,隔開幾厘米,分別紮緊。然後一刀劃斷血管。


    頸刀劃在骨頭上的感覺從來沒象現在這樣讓他冷汗直冒。


    白光掠過,又有飛行器在不遠處出現,她一扭頭,燈光一暗。


    他趕快一收刀,沒有劃偏。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麗娜突然睜開眼睛,盯著遠處的飛行器,滿是驚恐和瘋狂。她嘴裏咿咿呀呀地叫著,猛烈地扭動身體,手撐著要爬開。


    已經切開一半的膝蓋立刻一片模糊。


    王楚斌回身一把按住麗娜的肩膀,揮拳打暈了她。


    “你躲到走廊裏去。”他輕聲對安妍說,然後伸手擺正應急燈,繼續尋找血管。


    安妍一聲不吭,舉著應急燈給他照亮。


    即便在爆炸聲的襯托下,鋸骨頭的聲音仍然十分刺耳,讓王楚斌腦後的毛都豎立起來。他隻能運起凝神,盡量不去想這是一個人的腿。


    還好剛才那一拳足夠重,麗娜沒有再亂動。


    縫衣針彎成的鉤針有點細,在膠皮手套下非常難掌握。他屏住呼吸,一針一針地挑過去,還留意盡量縫合得比較齊整。


    終於縫好了傷口,用生物止血膠布裹好,他長籲一口氣,用胳膊抹了抹頭上的冷汗。


    這才感到環境的低溫,打了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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