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攸來到梨香院,便是聽見屋內傳來杯子摔碎和怒叱之聲,甚至其中還夾著女子的哽咽之聲。


    王攸眉頭皺了皺,從聲音中也可以判斷的出來是自己那位大表哥薛蟠正在對一個伺候丫鬟發脾氣,雖不知道因什麽事,但說實話王攸根本不想管,主子懲罰仆人在這個世界算是極為正常的一件事,每個主子脾性都不一樣,這也比較看命。


    於是,王攸準備調頭離開,豈料簾子被掀了開來,走出來一個標誌的丫鬟,王攸一眼便是認出這丫鬟正是那年冬天在薛寶釵身邊伺候的鶯兒,鶯兒掀起簾子,也是看見了王攸,這也不怪沒人傳話,主要是裏屋薛蟠動了氣,鬧出這麽大動靜,除了今日出去辦事和休息的,其餘的都在外間站著呢,所以並無人在梨香院外麵看護。


    鶯兒看著轉身正準備離開的王攸,喊道:“可是王家的攸大爺?!”


    果不其然,鶯兒這一嗓子,屋裏的動靜瞬間少了許多,隨後便是有腳步聲傳了出來,出來的正是薛寶釵,薛寶釵看了看鶯兒,輕叱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進來。”


    但話一說出口,薛寶釵又意識到不對勁,麵色微紅的看向不遠處的王攸,接著說道:“攸兄弟,請進,給你看笑話了。”


    說罷,便是將王攸帶到自己房間的外間處,隨即讓鶯兒斟茶來。


    王攸落了座,喝了口熱茶,說道:“寶姐姐,大哥哥這是?”


    薛寶釵苦笑道:“哥哥不知從何處受了氣,身上還受了傷,香菱嫂子一時可能沒照顧好,這才......”話音剛落,簾子又被掀了開來,進來的除了薛姨媽,還有一個跟在其身後的丫鬟。


    王攸看到丫鬟眉心的那胭脂痣,心中便是知曉此人就是香菱,也是甄英蓮。許是察覺到房間裏多了一個年輕公子,香菱慌忙躲進了寶釵屋內的裏間。


    王攸起身先給薛姨媽行了禮,便將先前給王夫人所說的話再次轉述了一番,聽得薛姨媽好一陣開心。


    “這下好了,總算能一家人都在一起了,你母親還時常和我抱怨說父子兩個天天在外麵,她著實擔憂的緊。”薛姨媽笑著說道。


    “讓母親這般擔憂,也是我作為孩兒的不孝,在家之時,已經勸過了。”王攸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母親生了你這麽一個乖巧懂事的兒,是王家的福氣。”說到這,薛姨媽倒是哭了起來,薛寶釵連忙上前寬慰。又聽得薛姨媽說道:“你大哥哥不知道去哪裏犯了渾,落下傷來,著實令我心痛。”


    “大哥哥可好了些?”王攸也並未探尋是什麽事,對於薛蟠,那年初見之時,便是知曉其性格,想來無非是為了哪個漂亮姑娘和別人動了手,這事說出去不光彩,所以小姑母才這般說道。


    “已經上了藥了,不過可憐香菱這孩子,白白的挨了頓打,唉。”薛姨媽歎息的說道。


    王攸並不言語,又喝了口身旁案幾上的茶水,隨後便又問了問薛姨媽近來身體狀況,便是離開了梨香院,走到二門處問了一個小廝賈寶玉是否回家,得到的答複卻是還未回來,想了想便是離開了榮國府回了家。


    待得王攸離開之後,薛寶釵對薛姨媽說道:“母親,你怎麽好把家裏的事說給攸兄弟。”


    薛姨媽聽後,不置可否的說道:“攸哥兒的品性極好,娘也是想讓攸兒照顧一下我們家。萬一哪天你哥哥再犯了事,到時候不也有個幫襯不是嗎?”


    “母親這話說的是在理,但是攸兄弟聰慧,有些事不是不明白,隻是不願意摻和罷了。哥哥那邊,母親也應該多管管才是,可巧舅父年後回來,想來哥哥近日也不敢胡來了。”薛寶釵搖了搖手中的圓扇,正色的說道。


    薛姨媽點點頭,也就同意了下來。隨後又小聲的說道:“我的兒,做娘的也是為了你們好,如今你哥哥雖然還未娶正室,但畢竟身邊有個香菱照顧,雖說你哥哥成日間見不著影,但好歹有個著落。娘現在考慮的倒是你?”


    薛寶釵沉吟了一會兒,回道:“我知道母親的心思,可是哥哥畢竟還未娶正室,現在是不是早了些。姨媽家和舅母家......”


    “你姨媽倒是很喜歡你,至於你舅母是怎麽想的,我不清楚,指不定你舅母現在和我一樣發愁呢。”薛姨媽笑著說道。


    薛寶釵紅了臉,想到了那日陰差陽錯般的被抬上了王攸裏間的那張床,又想到了王攸還有一個已經於今年就及了笄的姐姐。女孩子到了一定的歲數,就要嫁人的,不過那王家姐姐比她要好上許多,人家的父親是九省統製,此次回京想來聖上又要加官進爵一番,人家的弟弟又是兩元進士,今科探花,說真的,薛寶釵很羨慕王鸞,因為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真正的士族小姐。


    同為人母,心都一樣,見到兒女一日比一日的大了,便開始想著要為兒女爭取些什麽。


    因榮國府建造省親別墅,這個年也就稀裏糊塗的過去了,至於園子,也在眾人的歡聲笑語之中有了形狀,每個人都期待著明年榮國府那位貴妃回家的模樣,榮寧二府喜慶暫且不說。


    二月初二,王宅內,有小廝高聲喊道老爺回來了,一時間,府裏眾人都被驚動起來,王鸞和王攸都從自己的小院中快步走出,前往石氏的正房處請安。


    石氏又是命人脫下戰甲,又是命人準備熱水,隨後命婆子去廚房準備一些酒饌,王子騰說道:“給我準備朝服,我得麵聖,對了,讓攸哥兒在我下朝後去我書房裏,我有事要交代。還有攸哥兒什麽時候從揚州回來的,林如海如何了?”


    石氏沒好氣的說道:“你眼裏就知道兒子,不知道我和鸞兒兩人多麽擔心你們兩嗎?還有那兩位姨娘,差點沒把房子給燒了。”


    王子騰連忙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們不容易,尤其是夫人你操持家務不容易,不過事情有輕重緩急,有些事你們不知道為好。”


    石氏緘口不言了,她發現王子騰說道後麵麵色嚴肅,便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否則自己這位丈夫也不會這般火急火燎的。


    王子騰見石氏不說話,隻好拍了拍她的手,語氣柔和的說道:“夫人莫要擔憂才好。”


    石氏甩開了她的手,嗔怪的說道:“都老夫老妻了,你這花言巧語還是留給你那兩個貌美如花的姨娘身上吧,不過我也有事要和你說,是關於鸞兒的。”


    王子騰算了算,也覺得麵上過意不去,說道:“鸞兒及笄,我也不在家,她畢竟是我王家嫡女,此事容我再想想,至於那些個夫人再問起來,你也依舊婉拒了,說實話,鸞兒的事有些麻煩,嫁低了,一怕女兒受罪,二嘛,丟了我們王家的臉麵;嫁高了,聖上那邊就怕忌憚。唉,說到底還是怪攸哥兒這個臭小子,非要考什麽功名,考就算了,還連中兩元。”


    說道後麵,王子騰哈哈笑出聲,很是得意,石氏看不過去,便說道:“好了,好了,攸哥兒還在孝期之中呢,莫要讓他聽見,他心裏也不好受,要不是鸞兒和我說,我也難發現,晚上你自己開導開導吧。”


    “孝期?!”王子騰一愣,但隨即反應過來,“林如海去了?”


    “去年九月份的事,那林家姑娘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但願榮國府賈家能看在那麽多遺產的份上,多加照顧吧。”石氏眉頭微蹙的說道。


    王子騰思忖了一番,便是由石氏換上武官官袍,徑直的出了正房。正房外,王攸和王鸞以及兩個姨娘都恭敬的站在那,看見王子騰,便是行了禮,王子騰點點頭,並未說什麽,直接便是離開了。


    石氏出來後,先是看了一眼那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姨娘,嗬斥道:“你們站在這做什麽,老爺剛回來,身子本就疲累......”石氏本想怒罵出口的,但看到女兒和兒子都在身前,也就住了嘴。


    王攸看見王子騰身著武官官袍,想來是去麵聖去了,便是對著兩個姨娘說道:“姨娘,你們先回去吧。父親公務在身,還望體諒則個。”


    原本王熙鳳的哥哥和弟弟還在王宅之時,王宅內還有些亂象,不過因那次王攸之事在加上王子騰一房勢力越來越大,王熙鳳的哥哥於年前便是回了金陵老宅,到如今這京都王氏也就剩了這王子騰一門,算上近年來王攸和王子騰都在外麵忙碌,家中沒個男子,石氏和王鸞又是好生裁撤了一番仆人和丫鬟婆子,致使家風日益嚴謹,但王子騰畢竟是當任王氏一門的家主,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兼顧些。家風嚴謹之下,這兩位姨娘也就深居簡出起來,說實話,這還是王攸第一次見到王子騰的妾氏,兩個姨娘聽見王攸在向他們說話,言語之中並未有什麽嫌棄之意,心中不免驚訝,但想到王攸的身份,異口同聲的說道:“大爺說的極是,是我們思慮不周,這就回去。”


    說罷,便是帶著身後的幾個丫鬟離開了正房處,石氏看著兒子一言便是讓那兩個姨娘吃了虧,高興的說道:“還是我的兒厲害。”


    王攸不免心下苦笑,這封建社會就是這般尊卑有別,姨娘說好聽點是老爺或者一家之主的妾氏,若是有子嗣,還能得到下人的體貼照顧和老爺的關懷,這子嗣還僅限於生了個男孩,還得是主母有了兒子之後,若是主母沒有生子,妾氏的兒子必須過繼在主母名下,母子分離不說,還得預防著主母是否會加害。想到這,葉鬱也不得不慶幸自己的魂魄穿越到的是王攸這個嫡子身上,匯集了王家所有優秀的資源。


    葉鬱畢竟是生活在以人為本的二十一世紀的現實社會,雖然是一名宅男,但是從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人和人生來便是平等的,這雖然是相對的,也說得是人權,這也是他成為王攸之後,並沒有看不起姨娘或者那些仆人丫鬟婆子之類的,他知道這是個尊卑有別的世界,但是在他的心裏,還是願意辯證的將他們看成是一位位為了吃飽飯的職場人士,隻要不作出什麽觸犯王攸底線的事,王攸也懶得去搭理。


    今日兩位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其中含義無外乎爭寵,但是正如母親石氏所說王子騰剛剛回來,身體疲累,實在不宜。若是今日他不在場,指不定母親石氏要以家法懲處,免不了兩個姨娘心中怨恨,到時候生出其它的什麽幺蛾子出來。


    父親王子騰這一家之主也不是那麽好當的。


    正待王攸思索之際,石氏對王攸說道:“你父親讓你待他下朝之後去他書房,說是有事。”


    王攸點點頭,便是回了青雲軒,看來風雨欲來了,父親這般急著前去麵聖,想來九州邊關之處出了什麽問題,或者說是平安洲露出了什麽馬腳。想到平安洲,王攸麵色陰冷了下來,當初母親和姐姐那般淒慘模樣,著實讓他到如今還耿耿於懷。


    清影見到王攸麵色難看,以為王攸是被王子騰訓斥了,便說道:“大爺,老爺也是為了你好,瓊玉,快去打盆水來,給大爺擦擦臉。”說罷,便是從一旁風鈴手上的茶盤上端起一碗茶遞了過來。


    王攸看了看眼前眼前的這四個丫鬟,隨後對年齡最大的清影問道:“清影,你以後準備做什麽?瓊玉你也別忙活了,風鈴,雲歌你們呢?”


    清影年齡最大,四人這幾年來又以她為首,而且還是石氏當初安排給王攸的貼身丫鬟,若是不出意外,清影是最有可能成為王攸的妾氏的,清影被王攸這一問問的有些不好意思,她如今也十四歲了,和薛寶釵一般大,於是回道:“大爺今日的話好生奇怪,我們做奴才丫鬟的,哪有什麽時間考慮以後做什麽,隻是伺候好主子就是本分,主子好了,我們也跟著好。”


    清影的回答是這個世界中所有奴仆的標準答案,王攸聽了,不免有些失望,隨後搖了搖頭,來到書桌前,練起了字,白色的宣紙上寫道:“山雨欲來風滿樓。”


    清影四人都是不解王攸的意思,但也不好多問,她們都以為王攸肯定是受了老爺的教訓,心裏不舒服,隨後隻得小心伺候著。


    待得下午之時,有婆子進來傳話說是老爺下朝了。王攸停下筆,將毛筆一擲,隨後出門前往王子騰的書房處,王子騰許久未歸,書房處便是閑置了下來,石氏早就命人收拾擦拭了一番,王攸先進了書房的院子,發現川兒,魏畑以及王醜,王寅六人也都恭敬的站在院內,當然此刻的院中又多了六人,他們見到王攸到來,都是行禮。


    王攸看見其中三人身上綁著繃帶,其中一人麵色蒼白,坐在椅子上,其身旁站著魏畑和王巳兩人,不斷的在小聲的討論著什麽。王攸走到那三人身邊,直接就是躬身行了一禮,說道:“多謝三位舍命相救。”


    眾人都沒想到王攸會這般,但心裏都頗為感動。王攸再度踏進了這書房,時隔整整三年,王子騰依舊坐在那個上首的位置,正擦拭著不知名的器物,至於當初那把被自己一腳踩在地上的寶刀還掛在牆上,甚至還能隱隱約約的看見那個腳印。


    “父親!”王攸叩拜在地,行了一禮,隨後更是哭出聲來,王攸的壓力太大了,尤其是從去年五月到揚州見到老師之後,有些事他一直暗自壓抑著,此刻看到父親,卻再也控製不住內心的情感。


    “起來吧,你老師的事我知道了。”王子騰不忍的說道。


    外麵院中的眾人聽見屋內傳來的哭聲,也都先撤了下去,有些事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好聽。


    兩個時辰前,禦書房內,王子騰跪在聖上麵前,將袖袍之中早已準備好的折子遞了上去,恭敬的說道:“聖上,您交代的事辦妥了。”


    皇帝從太監手中接過折子,翻看了一番,沉靜的說道:“王卿家請起,這幾年辛苦了,你且跪安吧。”


    “是,臣等有罪!”王子騰再度說道。皇帝將折子合上,又放在了禦案之上,淩厲的看著王子騰,說道:“你兒子王攸是今科探花,兩元進士,你和那死去的林卿倒是個聰明人,可惜了。”


    王子騰聽見聖上提起王攸,心中大駭,連忙叩首,說道:“臣等自知萬死之身,唯有盡忠聖上之事,以報國恩。”


    “王卿家乃是國家棟梁,朕知曉,至於汝子王攸,亦當體念朕心,感懷仁德才是,如今林卿已死,王攸當守孝三年。至於其它,三年之後再論。此外,折子中江南一事和交州西海沿子一事,莫要聲張,朕自有分寸。”


    “是,謹遵陛下聖諭!”


    “跪安吧。”


    “是。”王子騰唯唯諾諾的出了禦書房,uu看書ww.ukansh.co 便是有公公前來遞上一應的毛巾,這公公正是戴權,隻聽得戴權說道:“王大人還不知道吧,你那外甥女如今升了妃位,聖人至孝純仁,體天格物,老聖人又年前下了旨意,讓各宮擇日回家省親呢。”


    王子騰笑著說道:“多謝公公告知,這點東西先拿著,不成敬意。”


    戴權急忙收下了,雖說東西不怎麽名貴,但是他也知道這王子騰是如今聖上麵前的紅人之一,哪裏敢得罪,隻是一味諂媚的將王子騰送出了宮。


    坐在回家的轎中,王子騰想起戴權的話以及回味聖上之語,心中思忖道,聖上並未提及攸兒做官之事,卻是將這份功勞加給了榮國府賈氏,著實算的上平衡之道,加恩之下,也不無警告之意,這江南甄家著實是作死,不過聖上看在甄家那位老太妃的麵上,也隻好暫時擱置了。王子騰畢竟武將出身,有些事情猜的不通不透,再說其中牽涉的太廣,著實令他極為頭痛,索性也就不想了,不過聖上加恩無論對賈府還是王家都是件好事。


    書房內,王子騰看著漸漸穩定沉靜下來的王攸,說道:“聖上今日提到你了,讓你守孝三年,聖上至孝純仁,體天格物,望你體念聖心,感懷仁德,他日為國盡忠,為社稷盡力。”


    王攸聽著父親王子騰的話,點了點頭,他也隻是殿試那次見到天顏一次,聖上之心深不可測,是個城府如淵之人。


    “你老師臨終之際,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麽話或者書信之類的。”王子騰不經意的問道。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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