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十二月十三,王攸自青雲軒內醒來,洗漱了一番之後,石氏命人過來讓王攸前去正房用膳。王攸穿戴好衣物之後,便前往請安用膳。


    “今日可是要去你姑母那請安?”石氏放下手中的碗筷,不經意的問道。


    “是的,母親。”


    “我的兒,雖然你和我說過福之禍之所依,禍之福之所伏,你大姑母也時常過來表示歉意,但我始終覺得你吃了虧。”石氏看向王攸,略微不滿的說道,言語之中還帶有一絲怨氣。


    王攸思忖道:“母親不必掛懷,再說如今我身處孝期,就算那時聖上下旨,此時我也不得不身退,在加上當時老師命在旦夕,孩兒屬實無法忠義兩全,聖上之意我等不好妄加揣測,還望母親能夠釋懷。此外,元春表姐封妃一事對我王氏一門亦有好處,我知母親是為我著想,但孩兒年紀尚輕,不足以過早擔負國家大事。若是母親因此掛懷,實令孩兒汗顏。”


    石氏聽罷,笑著說道:“是母親太過擔憂,失了考慮,你先去忙你的吧。”


    王攸躬身行了一禮,便是退出了正房。石氏揉了揉眉心,將一旁的王鸞帶到裏間,問道:“鸞兒,你已過了及笄之年,過了年便是十六了,當初你鳳姐姐也是十六歲嫁給那賈家大房之子,隻不過你父親一直未歸,所以倒是耽擱了。”


    王鸞撒嬌似的撲在石氏的懷中,哭著說道:“母親,女兒還不想這麽早嫁人,若是我走了,母親就更孤獨了,弟弟畢竟還小,日後若是做了官,若是京官還能陪伴母親,倘若是被下放到地方,免不了母親又是一番擔憂。”


    石氏歎了一口氣,她何嚐沒有想到這一點,但是女孩子家若是年歲太大還未嫁人就會惹別人笑話,尤其是他們這些豪門貴族。這一年來,已經有好幾個侯府的夫人都和她私下裏說過王鸞之事,但都被她以王子騰未歸,需要商量為由給婉拒了。


    “我的兒,娘一定要把你嫁得風風光光的。要是攸哥兒......”石氏剛還想說點什麽,就聽得王鸞說道:“母親,這事攸哥兒說的對,你也別怨姑母,畢竟是當今聖上的旨意。我知道母親的想法,但是弟弟他畢竟功名在身,又是今科探花,他朝我王氏一門榮辱皆係於他一人之身,母親不要給攸哥兒太大的壓力。我看的出,攸哥兒和父親不一樣,父親是武將出身,什麽事都寫在臉上,很少放在心裏,就算放在心裏的也是國家大事,但是攸哥兒很少表露自己的想法,什麽都放在心裏,在我和母親麵前都表現的恭敬有禮,平日裏也是笑容滿麵,看似古井無波,實際上我能感受到弟弟心裏有著壓抑的痛苦。不過話又說回來,真不知道日後是哪家的姑娘能走近他的心裏,嘻嘻。”


    說道後麵,王鸞玩味的笑著說道。石氏用手指按了按王鸞的頭,輕叱道:“就你話多,不管怎麽說,還是等你們父親回來為先為重,也不知道你們父親在外麵受了多少苦。”


    ......


    賈璉自起身後在拜見過賈赦賈政之後,便是去了寧國府賈珍處商議省親建造別墅事宜。合同老管事人等,並幾位世交門下,清客相公,審查兩府地方,繕畫省親殿宇,一麵參度辦理人丁。商議好後,又攜帶一應圖紙到了賈政書房處請示,此刻王攸正在此處拜見賈政。


    大書房門外,賈赦,賈珍,賈璉一行人走了進來,王攸連忙起身行禮。在他們三人身後又跟著數人,根據穿著想必是寧榮二府的管家,最後進入的兩位看見王攸,連忙迎了上來。


    “世兄想必就是今科探花,兩元進士的王攸吧。”


    “二位是?”王攸不確定的問道。


    “他們是老爺的清客,這位是詹光詹先生,這位是單聘仁單先生。”賈璉笑著將兩人引薦出來。


    王攸心裏不由嗤笑,原來是他們二人,但嘴上還是說道:“失敬失敬。”


    詹光和單聘仁二人連忙回道:“哪裏哪裏。”不過心裏頗為高興,眼前這個公子雖說無官位在身,但不容小覷,無論是何種身份,願意和他們說上幾句話,他們也覺得與有榮焉。


    “老爺,省親別墅我們已經安排好了,特來請你示下,我們也好盡快安排。”賈珍想了想還是正事要緊,連忙從身後來升的手中接過一張圖紙,攤在賈政身前的書桌上。


    “攸哥兒,你也過來看看吧!”賈政笑著對王攸說道。


    王攸點頭,隨後不急不忙的來到賈政身邊,入眼的是一張園林設計圖紙,雖是用毛筆蘸墨畫的,但是比起現實世界中的設計圖紙不遑多讓,上麵尺寸大小,亭台樓閣,山水樹木,皆應有盡有。


    正待王攸欣賞出神之時,站在賈政另一邊的賈珍說道:“老爺,這裏接東府的花園起,一共是三裏半,東府會芳園,從北拐角牆下引來一處活水,這裏就不用再引了,至於山石樹木,亭台欄杆不夠,可以從大老爺的院裏移來一些,這般又可以省卻許多財力呀。”


    “這圖紙出自何人之手?”王攸好奇的問道。


    詹光連忙回道:“世兄不知,這圖紙全虧一個老明公,號為山子野。真不知老先生是如何想的出來的?”


    單聘仁再一旁笑著說道;“想來王母瑤台,蓬山仙閣,也不過如此了。”


    賈政等人聽罷,都是笑著點點頭。賈政看著這張圖紙,視線漸漸定格在正門處,隨後對王攸說道:“攸哥兒,你可是對著山子野老先生感了興趣?”


    “是的,姑父。”王攸連忙稱是,隻聽得賈政說道:“這老先生是上皇時期的工部侍郎,也曾為宮中效力,不過自聖上臨朝之後,便是致仕了,住在京都城南,你若是想見他,我過幾日送上拜帖,到時候你自去拜見就好。”


    “不了,姑父,我如今還身處孝期,不宜出門拜會。”王攸先是對賈政行了謝禮,後又直接拒絕了。


    賈政想了想,便是點點頭,也未在說些什麽,便讓王攸去後宅拜見王夫人,後者自然快步退出。


    自此之後,各工匠齊聚榮寧二府,金銀銅錫以及土木磚瓦之物,搬運移送不歇。至於賈政不慣於庶務,一切讓賈珍,賈璉等人自行安排。凡推山鑿池,起樓豎閣,種竹栽花,一應點景之事,皆按照山子野製度。下朝之後,不過是隨處看看,要緊處和賈赦商量商量。


    且說王攸從賈政大書房內退出,便是有著小廝領著他進了後宅,在路上,遇見了王熙鳳身邊的平兒。


    平兒一見是王攸,心中一喜,趕忙前來行禮,問道:“可是來瞧太太和薛姨媽的?”


    王攸點點頭,說道:“鳳姐姐近來可好?”


    “我們二奶奶近日來諸事繁多,但好在諸事順遂,不過昨夜自太太處三更才回,今日這精神頭不怎麽好,可巧王家大爺你來了,若是二奶奶知道,想來會高興的。”平兒語帶擔憂的說道。


    “鳳姐姐可是去了老太太跟前請安去了?”王攸又問道。


    平兒點頭稱是,隨後說道:“王家大爺,我還有事要去做,你自行過去吧。”說罷,便是帶著幾個小丫鬟從另一過道離開了。


    王攸也不問,繼續跟著領路的小廝來到賈母的正房處,賈母正房外的婆子自是認得王攸的,連忙進屋傳報。


    裏屋,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媽,王熙鳳,李紈,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三春姐妹都給賈母請安後,相繼落座在聊天。突然聽得又婆子進來傳報說是王家大爺來了。


    賈母先是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王夫人,王夫人頗為鎮定,但心裏卻是底氣十足,至於站在賈母身邊的王熙鳳瞬間就感覺出氣氛的尷尬之處,連忙出來講了個笑話緩解了一番。


    “這孩子倒是個好的,快讓他進來。”賈母吩咐王熙鳳說道。


    賈寶玉連忙笑著便是跑了出去,將王攸帶了進來,每個人見到王攸之時,都表情不一。


    “這孩子又變了,清瘦了不少。”賈母仔細的打量了一番,但心中頗為欣賞,此子明知道他不錯,但是這變化著實令她感到吃驚,和站在一旁跳脫,未失玩性的賈寶玉相比,雖說清瘦了一些,但渾身的氣勢卻頗有收斂,不若回京之時所見那般鋒芒畢露,看來自己那位女婿教了他不少東西,竟然和多年前自己女兒賈敏嫁給的林如海差不了多少,一樣的瀟灑自若,一樣的舉止曠達,漸有名士之風。


    想到這,賈母又是看向自己的外孫女林黛玉,發現其臉上充滿開心和安定的笑容,和當初賈敏出嫁之時也一般模樣。


    看著眼前的這兩個孩子,賈母也第一次開始懷疑起自己的決定是不是錯了,但又突然看見王夫人臉上露出的喜色,心中便是生出一絲怨氣,不,寶玉才是最好的,沒人能比的上寶玉,寶玉可是北靜王爺看重的人,更是這榮國府未來的希望,他一定可以比這王家嫡子做的更好,銜玉而生的啊,那玉可是仙人所賜,怎會有誤。


    正想著,賈母聽到王熙鳳的笑聲:“哈哈,我這弟弟這幾年跟著叔父出了趟門,叔父想必是沒照顧好,才這般清瘦。”王熙鳳說罷,便是走到王攸的身邊,牽起王攸的手,讓他落了座。王熙鳳也有自己的想法,但她更懂得察言觀色,自然看的出剛才賈母的神色,所以才說出這麽一段話出來,也有名義上向王夫人示好的嫌疑,隻是掩藏的很好,就連賈母也說不得什麽。站在不遠處的李紈看著落座的少年,也有自己的想法,但更多的是羨慕和希冀,當然還有懷念。王夫人拍了拍李紈的手,示意讓她放心。


    至於坐在王夫人對麵的邢夫人,心中更多的是嫉妒。她和王夫人爭了這麽多年,從未向今天這般如坐針氈,但她也沒什麽辦法,沒看見就連賈母都有頹然之勢嘛,她也不好試其攖鋒,隻能靜觀其變。


    薛寶釵是一眾姑娘中最大的,她坐在薛姨媽身邊,也隱約感覺到場內自王攸進來之後氣氛似乎接連變化,依舊保持著端莊的體態,靜靜的觀察著所有人的神色。如今快十四歲的她早就從母親那知曉了男女之事,再加上讀過一些雜書,林黛玉的神色自是被她看在眼裏,隨後又將目光投向坐在對麵的王攸,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此時,賈寶玉想起秦鍾之事,便是開了口,說道:“老祖宗,我聽說秦鍾不中用了,想去探望一番。”賈寶玉的話瞬間將場內的氣氛全部打亂,賈母吩咐道:“好生派妥當人跟去,到那裏盡一盡同窗之情就回來,不許多耽擱了。”


    話音剛落,賈寶玉便是退了出去,跟著早就在二門處等候的李貴,茗煙等人坐著車去了秦鍾處。


    寶玉一走,賈母便說道:“你們也各自忙去吧,我有些乏了。”


    眾人便是告退出了正房,王攸和三春姐妹跟在王夫人身後,而林黛玉則是和賈母住在一起,賈母身體不爽,想來是要照顧一番的。王夫人麵露喜色的看著王攸,但眼下不是說話的時機。薛姨媽拉著薛寶釵的手對王攸說道:“和你大姑母說完話之後到我那梨香院坐坐,我的兒。”


    王攸向薛姨媽行了一禮,便是答應了下來。王熙鳳對著王攸招了招手,王攸想起過來時平兒說的話,便是暫時離開王夫人,來到王熙鳳處。


    隻聽王熙鳳說道:“攸哥兒,聽你姐夫說你給了他一千兩銀子,你哪來的那麽多錢?”王熙鳳想起昨日賈璉的懷疑,心中也腹誹道莫非真的如丈夫賈璉所說那林姑父留給了王攸一大筆財產不成,可是這當麵用人家的遺產也說不過去吧。


    王攸回道:“那銀子是賈雨村買藥的錢,我想想此去揚州和蘇州,回來之時和林妹妹受到姐夫照顧,便是給了他。”


    “藥?什麽藥?”話剛說口,王熙鳳便是後悔了,知道自己失言,隻好訕訕的笑道。


    王攸又說道:“這藥其中一味引子頗為難得,是父親從西海沿子捎來的,正好他麾下的一個軍中聖手討要了來說是研究一番......”


    王熙鳳一聽這藥是這般難得,也就絕了撈銀子的心,隨後說道:“我倒說了,什麽藥這般名貴,竟然比那人參鹿茸還要貴上不少。”王攸知道王熙鳳的心思,想起原著中那個心狠手辣的鳳辣子,還是警告道:“鳳姐姐,你雖不是我親姐,但是你也是出身王家,莫要做些為了銀子戕害他人性命之事。”


    王熙鳳聽出王攸的警告之意,心中頗為惶恐,想起上個月在鐵檻寺內答應那老尼姑收了三千兩銀子為了長安府張李兩家的事,但這事做的隱蔽,除了那老尼姑知曉之外,也就隻有苦主了。


    “唉,看來這王熙鳳已經做了那弄權之事。”王攸看出王熙鳳眼中的那一閃而過的惶恐,心中不由一歎,但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隨後又說道:“過往之事,父親年後回來,我會和他說的,不過希望鳳姐姐點到為止。”說罷,王攸就轉身離開了。


    王熙鳳看著王攸離開的背影,不知怎地,眼裏突然流下了淚。她感覺到王攸的失望和痛心,但也慶幸自己是他姐姐,否則哪裏會有人這般勸導她,u看書 .uukansu 若是換了別人,哪怕是自己的親哥哥,自己也是不聽的,隻會更加的變本加厲,恣意妄為。


    王攸不知道王熙鳳是如何想的,對於這個姐姐,說實話,他很喜歡她的幹練精明,但也厭惡她的毒辣心計。今日之言若是聽了進去,日後還能搭救一番,省的她機關算盡,全為他人做了嫁衣,若是聽不進去,也不要怪他大義滅親。


    王攸並不知道的是,他身上漸漸的積累出一絲家主的氣息。此時的他來到王夫人處,周瑞家的給他親自掀起門簾,周瑞家的作為多年的人精,自然看的出王攸比以往又有了不同,自然要巴結一番。


    王夫人坐在榻上,麵露喜色的笑道:“王家有你,實乃天賜也。”


    “姑母謬讚了,今日前來,其一是聽了母親的話探望兩位姑母,其二是想告訴兩位姑母我父親已在信中寫明年後回京。”


    “好孩子,你有心了。”王夫人拍了拍王攸的手,說道。


    “若無他事,攸兒還得去梨香院那邊,至於姑母這就不必準備吃食了,寶哥哥想來過一陣就回來了。”


    “嗯,那你去吧,若是無事,常來府上坐坐,你大姐之事我還沒好好謝你。”王夫人提起元春封妃之事,關懷的說道。


    “是,大表姐封妃之事孩兒不敢居功,此乃聖意所為。”王攸恭敬的說道。


    王夫人不語,便是讓王攸前往梨香院。


    此刻的梨香院內,傳來杯子摔碎和怒叱之聲,其中還夾著女子哭聲,可謂一團亂麻。要知端的,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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