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縣,州府。


    正堂左側的廂房,也即幕府平時輪值辦公的室內,其牆壁上懸掛著三幅地圖。


    最中間的一幅是整個大漢十三州的全輿圖,這幅全輿圖的構圖繪製比較簡單,隻區劃出了十三州和各個州內所有郡國的地域範圍,以及各州內主要的山川、河流。


    全輿圖的左側是徐州和鄰近之青、兗、豫、揚等幾個州與徐州接壤部分的區域圖,這幅圖的構圖繪製稍微複雜一點,除了州界、郡界以及山川河流外,還有徐州境內荀軍各個駐紮地點的圖標顯示以及青、兗等各州內目前所知的州軍、黃巾等各種武裝力量駐紮地點的圖標顯示。


    全輿圖的右側是徐州北部地區和兗州東部地區的局部圖,這幅圖的構圖繪製最為細致,不但有州界、郡界、山川河流、包括荀軍在內的各武裝力量的駐地圖標顯示,還有道路、鄉裏、戶數乃至各處武裝力量人數的具體標示,——當然,這個各處武裝力量的人數,除了荀軍外,都是通過情報大致估算出來的。


    和荀貞前世時所認為的不一樣,事實上,當下地圖的繪製方法以及測繪精度都已經非常先進了,就拿這三幅地圖來說,都是按照不同的比例尺精確繪製出來的,尤其是地圖中的主要顯示區域,——也即地圖中主要繪製的區域,比如第二幅圖中的徐州地區和第三幅圖中的東海、泰山地區,在按照相應的比例尺換算之後,與實地的距離幾乎沒有什麽相差,精度是非常之高的。


    除了精度之外,並且這三幅地圖都不是黑白色,而皆為彩繪。首先,主要繪製區域的顏色和其它區域的顏色不同;其次,山川河流、道路鄉裏等不同的標注內容,按照不同的類別,顏色也皆各不相同,整體而言之,地圖掛在牆上,人拿眼看去,不需細辨,即可一目了然。


    此時在第三幅地圖的前邊,站了三四個人。


    為首的是荀貞,餘下的分是荀攸、宣康和徐卓。


    宣康拿了一道軍報,正在向荀貞匯報:“將軍,孫觀部已渡沭水,過了崢嶸穀,將到海曲了。”


    這第三幅地圖和另外兩幅地圖相比,除了繪製得更加細致之外,還有一個顯眼的區別,即是:有好幾麵顏色各異的小旗被釘在了此圖之上。


    聽完宣康的這句匯報,徐卓從旁邊的案上拿了一麵紅色的小旗,用毛筆在上邊寫了一個孫字,然後把它釘在了臨近海曲的位置。——這紅色的小旗所代表之正是荀軍。


    荀攸在旁問道:“昌豨、吳敦、尹禮、孫康諸部現下各在何處,可有異動?”


    宣康手中的軍報是由荀成的信使剛剛快馬送到的,在這道軍報中,荀成不但匯報了孫觀部的動向,昌豨等部、包括荀軍的陳午等部目前之動向也皆有匯報。


    宣康一邊細看軍報,一邊答道:“為防北海黃巾南下侵擾,孫康、尹禮兩部奉令屯守駐地,嚴防戒備,至少截止此道軍報送出時皆尚無異動;吳敦部奉令封鎖海曲、琅琊兩縣和海上的通道,他已經在封鎖中了;昌豨部的主力雖尚未出莒縣,但先鋒已經開拔,正往琅琊縣前進。”


    徐卓又拿了兩麵小紅旗,一麵上書吳字,釘在了海曲、琅琊兩縣的海岸線間,另一麵上書昌字,然後將之釘在了莒縣與琅琊間。


    把這兩麵小紅旗釘好後,徐卓退回到荀貞的身邊,說道:“昌豨與孫觀是相繼接令,而今孫觀部已過崢嶸穀,將至海曲,與吳敦部匯合了,而昌豨部卻才剛遣出先鋒不久,……將軍,看來從莒縣傳來的情報說得沒錯,泰山諸校尉裏,唯此昌豨最為不馴啊。”


    荀貞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宣康說道:“便是不馴又能如何?到最終不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奉調出兵麽?”


    荀攸又問道:“仲仁各部現各在何地?”


    “除荀將軍親率陳左軍、陳即等各部隨行在孫觀部後方之外,其餘各部皆在各駐地屯守。”


    徐卓又取了一麵小紅旗,寫了一個成字上去,將之釘在了孫字小紅旗的西邊。


    荀貞問道:“糜芳和姚頒現在何地?”


    “已經奉君侯的命令,現已暫停榷鹽,皆在海曲。”


    “琅琊鹽豪於亂”這個事件中,對“鹽豪於亂”的這個本身主體,荀貞是一點也不擔心的,區區幾個鹽豪,能亂出什麽來?他首先擔心的是糜芳的安全,畢竟糜芳是糜竺之弟,萬一在此事件中有個閃失,不好給在立下過功勞的糜竺交代,其次擔心的是泰山兵。


    聽了糜芳、姚頒已暫停榷鹽,他點了點頭,看著地圖沉吟了片刻,說道:“給仲仁傳道軍令:待剿滅鹽豪後,命孫觀、昌豨、吳敦三部先不要歸駐地,命此三部暫集結琅琊縣,進行統一整編,然後再候我的軍令,給他們另行安排駐地去所。”


    泰山諸將裏邊,藏霸是識時務者,先是在被調出琅琊後,他並無牢騷傳出,接著又在前不久


    自請遣子入質,算是已經俯首聽命,既然他這個泰山兵的“主帥”已經聽命,那麽就可以進行接下來的步驟:對泰山兵的各部進行統一的整編了。等到整編完成,不能說泰山兵便能就此徹底融入到荀軍之中,但至少“泰山兵成建製地集體叛亂”的可能性即可由此降為最低了。


    荀攸等人應命。


    荀攸問道:“孫康、尹禮兩部可需要整編?”


    “待整編過孫觀、昌豨、吳敦三部,再整編孫康、尹禮兩部。”


    荀攸讚同地說道:“分開整編自是最好,君侯此乃老成穩重之策。”


    借著調動孫觀、昌豨、吳敦三部剿滅鹽豪的機會,先把此三部進行整編,然後再對孫康、尹禮部進行整編,把他們五部兵馬分開整編,可以把他們或許會因不願整編而掀起作亂的可能性減低到最小。


    問過了糜芳,又下過了待剿滅鹽豪後,先對孫觀等三部進行整編的命令之後,荀貞才問起沿海鹽豪的情況,他問道:“沿海鹽家現下有何動靜?”


    宣康把荀成的軍報翻到最後一頁,邊看邊說道:“吳敦部截斷了海曲、琅琊兩縣與海上的通道,並封鎖了海曲、琅琊兩縣與城外的進出,此兩縣內的鹽家倉皇懼駭,已有兩戶上書縣中,自請獻出鹽場了。”


    琅琊郡臨海的共有兩個縣,便是琅琊和海曲,因為地利的關係,此兩縣中的鹽豪最多,欲圖叛亂的鹽豪也是以此兩縣為主,他們現下還正在做叛亂的準備,而荀軍已經進發,吳敦的行動尚算迅速,不但隔斷了他們與海盜的聯係,而且海曲、琅琊兩縣與外界的交通也已被封鎖,麵對這種如泰山壓頂一般的情況,此兩縣中的鹽豪束手無策,想來等到孫觀、荀成的兵馬到達海曲、琅琊縣外之時,主動請求獻出鹽場的鹽豪還會更多。


    荀貞既問起了鹽豪的動靜,宣康遂便問道:“如這些鹽豪因懼我軍威勢而不再起亂,並都把鹽場獻上,那麽該如何處置他們?”


    荀貞來到這個時代之後,通過這麽些年的觀察、了解,深深認識到了:之所以近代以來朝政混亂,中央集權的不斷弱化是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而中央集權之所以會不斷的弱化,其根本原因正是因為地方豪強的勢力過於強大。鹽豪,當然也是地方豪強的一種。


    對這類盤踞郡縣,以錢勢淩人,以致淩駕於地方政權之上或是通過被辟除到郡縣的宗族子弟而掌握了地方政權實權的豪強,不管是為了鏟除強豪,從而扶助地方的弱小,還是為了鞏固其本身在徐州的政權統治,荀貞當然都是要將之鏟除掉的。


    以前是沒有借口,不好下手,現下有了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這幫鹽豪圖謀與海盜勾結、起兵作亂,那麽自是無輕輕將他們放過的道理。


    因而,對宣康的問題,荀貞回答說道:“凡有實據參與到圖謀作亂中者,依律處刑。”


    宣康、徐卓跟從荀貞日久,很受荀貞政治、人文等方麵思想的影響,對豪強之流也無好感,聽了荀貞此話,兩人皆無異議。


    荀攸深知要想把徐州牢牢控製在手,必須恩威並施,荀貞自掌徐州至今,“恩”施了不少,“威”還沒怎麽用,現下鹽豪於亂之事,正是立威的一個好時機,因對荀貞的決定也無異議。


    荀貞又看了片刻地圖上琅琊的區域,把目光轉到了魯國。


    相比琅琊,魯國才是荀貞現在最重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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