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一個朋友從印度回來,不能不見。一下喝多了。


    幾天不碼字,手好生


    第一更。


    胡平是本鄉人。本鄉民戶兩千多,人口萬餘,說起來很多,但大多都是祖祖輩輩生於斯長於斯,細論起來,許多都沾親帶故。胡平在繁陽亭也有幾個親戚,這次他便是應一個族姊夫之邀來赴宴的。


    實際上,依胡平的本意,他是不想來的。


    他這個族姊夫雖也是鄉間輕俠一流,但沒甚名氣,與他的親戚關係也很遠了。明天就是正旦,今天是今年的最後一天,他實在是懶得出來,跑這麽遠路,隻為了喝幾杯酒。


    之所以最終還是來了,有兩方麵的原因。一則他這個親戚的態度很恭敬,提前一天便送來了請柬。二則,在這份請柬上,他這個族姊夫隱隱約約地提到了一點:以前鄉中的大俠,最出名的當數兩人,一個第三明,一個許仲,如今許仲死了,東鄉亭繁陽亭這幾個亭的輕俠少年群龍無首,最近連著發生了多起爭鬥。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暗示非常歡迎第三氏進入。這樣一來,胡平就不能不來了。


    他帶著挺高的期待來到了繁陽亭中。


    他的這個族姊夫是北平裏人,早早地在裏門外相迎,將他迎入家中,已有七八個本地的輕俠少年在了,其中有他認識的,如蘇則蘇正兄弟,也有他不認識但聽說過的,如史巨先。


    到了快開宴的時候,又陸陸續續來了十幾個人。


    外亭的輕俠也來了幾個,如江禽高甲高丙等。江禽和高家兄弟在鄉中很有名氣,江禽手搏第一;輕俠大多使用刀劍,高家兄弟會用大戟,很難得的。


    胡平知道他們以前都是許仲的左膀右臂,見麵之後,甚是熱情。令他滿意的是:江禽高家兄弟諸人對他也很客氣。看來他族姊夫說得很對,這許仲一死,繁陽亭周邊的輕俠的確都是群龍無首了。


    酒宴開後,赴宴的眾人在給他的族姊夫上壽後,緊跟著就一個接一個地給他上壽,態度皆非常之恭謹。禮尚往來,他也隨之給眾人敬酒上壽,這個時候,包括他族姊夫在內,堂上的一二十人全部都避席伏地,以示對他的尊崇。


    這一切都讓胡平滿意極了,高興之下,不覺就多喝了幾杯。他高座正席,環顧滿堂少年,挺高興地想道:這東鄉亭繁陽亭幾個亭的輕俠少年一向來都是以許仲為馬首是瞻,不把主人家放在眼裏。因這許仲及其朋黨江禽高家兄弟蘇家兄弟等皆有勇力,主人家雖對他們不滿,卻也不得不忌憚幾分。天從人願,這許仲先是殺人亡命,接著暴死異地。如今江禽高甲高丙大小蘇兄弟等人也算識趣,知道再無法與主人家對抗,看他們在酒席上種種的恭謹表現,分明都是做了投靠的打算。嘿嘿,從今以後,本鄉的豪桀英雄還是唯我主人


    他為什麽投靠第三氏,甘為第三氏門下的走狗鷹犬還不就是為了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好讓他能在鄉人麵前在諸多驕傲剽悍的輕俠麵前有點臉麵能夠威風一下麽所以他平時看起來雖不是一個跋扈無禮的人,像是一個講道理的斯文人,但其實內心中本質上卻是狗眼看人低的。他和第三蘭的唯一區別隻是:第三蘭沒有腦子,把跋扈無禮欺男霸女直接表現在了臉上,而他有些小聰明,把這些負麵的東西很好地掩藏了下去。


    此時在酒宴上,眾人對他都畢恭畢敬,他滿意之極,加上半醉的酒意,頗有飄飄然之感,深深覺得自己的人生價值得到了實現。


    酒宴之後,又說要博戲賭錢。這會兒,天色已經暗淡下來,將要薄暮了。他本欲待推辭,想要在天黑前趕回第三家中,但正要開口說話時,注意到了他族姊夫正在衝著他擠眉弄眼的。他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他族姊夫的意思,暗自大喜,想道:說是我這族姊夫的意思,分明是給我送錢他在第三家中,雖然地位很高,但每個月拿到的錢不多,眼下有別人送錢的機會,哪裏能推脫不要呢


    隨他同來的還有兩個第三家的賓客。他略微想了想,又想道:三人同吃,不如一人獨食。若他兩個也留下,雖然大頭還是我的,但少不了要分給他倆一些。當即作出決定,自己留下,把那兩個同來的夥伴打發走,隨便找了個借口,就說讓那兩人回去給第三明第三蘭報個訊,便說他今夜不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走。


    將那兩個人打發走後,他興致勃勃坐上了賭台。


    對胡平來說,從他來到繁陽亭開始,一直到現在為止,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還非常順利,他所見所聞所目睹的一切都是讓人滿意高興的,然而,就在半個時辰後,當杜買陳褒繁家兄弟諸人出現在他的麵前之後,這一切就都改變了。


    杜買陳褒繁家兄弟是破門而入的。他們衝進來時,胡平正滿麵笑容地將席上的百十個銅錢攏到自己的麵前,聽到聲響,抬頭看去,笑容凝結在臉上,變得愕然起來。


    杜買頭裹赤幘,手拿木版繩索,腰上插刀,便是不認識的人也知是本亭的亭長了,後頭的陳褒則是一身求盜的袍服,繁家兄弟皆亭卒的打扮。杜買進來就叫道:爾等大膽聚眾博戲賭錢。難道不知道這是違反律法的麽依律:博戲相奪錢財,若為平者,奪爵各一級,戍二歲凡是參加賭博和做裁判的都要受到嚴懲。


    胡平下意識地去看他的族姊夫和同坐的江禽高家兄弟蘇家兄弟諸人,卻見他們都一聲不吭。他還沒有意識到是中了計,上了圈套,隻以為杜買是聽到了風聲,想來分些油水,把手裏的錢放下,笑道:杜君,早知你升任為了本亭的亭長,一直不得閑暇,沒能前去拜見。不想今日在此相見。作為第三家的得力幹將,胡平認得本鄉的每一個亭長和每一個求盜。


    杜買麵寒如冰,黑著臉,不搭理他,命令陳褒和繁家兄弟:把他索了


    陳褒繁家兄弟執刀上前,拿了杜買手裏的繩子,不由分說,就往胡平的身上去捆。胡平跳起躲開,把席上的錢往前踢了踢,打供作揖,笑道:杜君,規矩我懂。你們來一趟,不能讓你們空手而回。席上的這些錢就算是我對你的孝敬,隻當是我請諸位喝酒了


    他自認為這番話說得很得體,說完後,睥睨跪坐左右的江禽高家兄弟眾人,對他們不由有些小看,想道:不過一個小亭長,就把你們嚇得不敢出聲對自己的表現甚是自得和驕傲。隻可惜,他的這份自得和驕傲隻維持了不到一瞬,隨著江禽高家兄弟諸人紛紛起身,合攏包圍上來,看著他們這些人的眼中露出的戲謔嘲笑,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對。


    你你你們想幹什麽


    江禽笑道:不想幹什麽,杜君想請你走去亭舍中走一遭在犴獄裏住上幾天而已。


    胡平被他們逼到牆角,到處亂找他的族姊夫,卻發現不知何時,他的族姊夫已經出去,不在室內了。他也是懂幾分法律的,情急之下,高聲大叫:杜買依律:禁吏毋夜入人廬舍捕人。犯者,其室毆傷之,以毋故入人室律從事我雖博戲賭錢,犯了了律法,但你也不能晚上闖入民宅捕人就算我打死了你,可也是不犯法的。你是亭長,不知道這條律法麽


    江禽諸人哈哈大笑。陳褒晃了晃手中的刀,輕笑說道:你若能將我等殺了,便來殺就是。


    胡平再蠢,此時也猜到了這次所謂的赴宴實際上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了。那麽,這個陷阱是誰設的呢從眼前的杜買陳褒,他不難想到荀貞。繁陽亭的前任亭長可不就是荀貞麽那麽,荀貞又為何設下這陷阱對付他這個小人物呢很明顯,定是為了收拾第三氏


    他絕望之極,再也顧不得什麽斯文外表,文雅形象,破口大罵:荀貞小兒這般陰險設計,便是拿了我入獄,你又能奈我主人家如何


    江禽陳褒諸人聽他辱罵荀貞,都沉下了臉,一擁而上,把他打倒在地,拳頭如雨下,連踢帶踹,直打得他痛叫連連,先還嘴硬大罵不止,沒多久就改為求饒了,正在想今夜會不會就此命喪亂拳之下時,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別打了,不要壞了荀君的大事。先把他送進犴獄再說。


    這句話如同佛音入耳,胡平對說話之人感激涕零,他鼻青臉腫地透過人縫往說話處看去,見是一個才進來的蒙麵男子。在被陳褒繁家兄弟捆上,往門外帶時,他經過了這個男子,帶著感激,掙紮著問道:請教足下姓名


    我是許仲。


    胡平的感激消失不見,一顆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許仲許仲不是已經死了麽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如今站在他的麵前,毫不避諱地告訴了他自己就是許仲,豈不是說明根本不怕他將來出去亂說,豈不是說明他死定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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