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的晚了。昨兒晚上下了一大堆有關孫吳遊民的論文,一個沒忍住,看到早上六點多,結果八點多就被電話吵醒,出去辦事了,總共睡了兩個多小時。


    困死了。寫好也沒修改,先傳上來。


    為了抱歉今天晚更,明天兩更。具體時間不能確定,因為明天還要去會計事務所和商業局。


    合夥做買賣的那倆朋友,一個過些天要去國外待大半年,一個說字醜拿不出去,非要我當法人。最近是不管辦什麽我都得去了。過幾天還要去鄭州辦進出口權。真是煩啊。相比這些事兒,我這個天性清淨,最慕悠然南山的人,還是更適合看書寫字。


    第三蘭和胡平到了鄉中,在官寺門外下馬,看門的鄉卒問清了他們的來意,去給荀貞傳報。


    荀貞剛和一幹佐史小吏開了個小會,馬上就要正旦,也就是新年了,按照帝國的規定,正旦是要放假的,有一些工作必須要趕在假前完成,荀貞這是任鄉有秩的頭一個月,當然想把工作做好,以免得落下閑話,所以這幾天經常召見屬員,詢問他們的工作進度,加以督促。


    小會剛剛開完,他正一邊翻看竹簡,一邊與許仲和陳褒說話。陳褒今兒個休沐,自荀貞上任後,他還沒來過,因今天特地趕來,一來看看,二來給荀貞匯報一下繁陽亭近期的情況。


    鄉卒稟報說道:報荀君,院外來了兩人。


    誰


    第三家的第三蘭和他家的賓客胡平。


    荀貞楞了一下,頗是納罕,心道:第三蘭來作甚許仲和陳褒也是惑然。他一時想不出答案,說道,請他進來吧。


    鄉卒自去傳令,第三蘭和胡平來入院中,登上堂內。荀貞見胡平手上捧了一個漆盤,盤中不知盛了甚麽物事,被絲緞蓋住。第三蘭挺胸昂首,站在堂下,左顧右盼,看看許仲看看陳褒。許仲蒙著臉,陳褒也麵生。他見不認識,又轉目來看荀貞。


    荀貞不動聲色地把案幾上的竹簡掩住,笑道:第三君,今日怎得閑暇,來我寺中開玩笑似的問道,可是我那日給你的錢有假的麽


    胡平跟在第三蘭的後邊,騰出一隻手,悄悄地拽了一下第三蘭的衣裳。第三蘭不情不願地跪拜在地,伏首行禮,大聲說道:荀君,俺是奉俺大兄之命來給你道歉的。那天在裏門之外,得罪了荀君的朋友,俺大兄知道後,將俺好生訓斥了一頓,令俺來給荀君賠罪。


    胡平隨他跪拜,聽他說到這裏,將漆盤高高舉起,拽下了蒙在上邊的絲緞,露出五塊金燦燦的金餅。許仲和陳褒分坐在荀貞主位的左右,兩人對視一眼,都約略猜出了第三蘭的來意。荀貞自也猜出來了。


    果然,聽得第三蘭呲牙咧嘴地說道:那天訛了荀君六萬五千錢,這裏有五金,勉強算得十萬錢,請荀君收下。他是被他兄長逼來的,本心並不情願,臉上就做出了許多怪來。


    荀貞說道:錢已給你了,你怎又送回,你這是作甚


    他說道:俺兄長說了,那天是俺做得不對。訛你的錢原樣奉還,多出的錢隻當是俺家的心意。隻求荀君日後對俺家多多照顧一二。


    荀貞笑道:這怎麽可以按律法:吏受賕枉法,皆棄市。第三君,你這不是給我賠罪,你這是想害我啊。推辭不肯收。


    第三蘭昂起頭,意態不屑,心道:俺就沒見過不貪賕的官吏,你裝什麽裝按住脾氣,說道:這錢是俺家送給荀君的,不算貪賕。


    怎麽不算按律:不管是官吏求而謝,或不求而謝,都是貪賕。荀貞堅決推辭,不肯收。


    第三蘭有些不耐煩了,粗聲粗氣地說道:荀君,俺已賠罪,你就莫再和俺一般見識。這錢你不收,俺回去無法給長兄交代。


    荀貞想道:以現在收集到的罪證來看,還不夠將第三氏族誅。也罷,既然他還錢給我,我便收下。如果執意不收,肯定會引起第三氏的疑慮。況且,這錢本就是他的,也沒往外推的道理。不過,雖然肯收,他卻也隻肯收自己的那六萬五千錢。他正要尋第三氏的事兒,又怎肯落貪賕的把柄在其手中


    他做出退讓的樣子,笑道:也罷,既然你執意還我,我便收下了。,不過,我隻能收六萬五千錢,多出來的那些,我絕不要。


    第三蘭沒好氣地說道:你想要多少要多少


    他的態度很無禮,許仲按刀,陳褒蹙眉。荀貞恍若無事,笑對許仲說道:一金值錢兩萬。君卿,你收下四塊金餅,再去後院拿一萬五千錢來,補給第三君。


    第三蘭從小到大,從沒給人道過歉,更別說使錢賠罪,早就不耐煩了,聽得荀貞這麽說,也索性閉嘴不言,也不再理會胡平的連連暗示,隻愣愣地待在堂上,仰臉看梁,等許仲從後院拿了一萬五千錢過來,馬馬虎虎朝著荀貞揖了一揖,把剩下的那個金餅和錢攏在一塊兒,提起就走。


    胡平無奈,隻得端端正正地給堂上三人分別行過禮,告個罪,退出堂外,提著衣裳,小跑著去攆第三蘭。荀貞起身,把胡平送出堂外。許仲陳褒兩人也都過來,三人站在堂前看著第三蘭胡平兩人,一個搖搖晃晃,一個緊趕慢趕,一前一後地出了院門,消失不見。


    陳褒嘿然,笑道:這就是第三蘭麽


    荀貞點了點頭。


    樂進被劫之事,陳褒也知道了,他笑道:瞧這豎子作態,也不知他是來道歉賠罪的,還是來惹人怒火的,也隻有這種人才敢在自家裏門外劫道,並連荀君你也不放在眼裏。嘿嘿嘿嘿地笑了兩聲,又道,真是找死


    堂外風冷,荀貞說道:咱們回座上說話。三人返回席榻,荀貞重將案幾上的竹簡打開。這些竹簡上記載的都是這幾日許仲程偃小夏小任探聽來的第三氏此前做過的惡事。


    荀貞麵若無事,似乎根本沒把第三蘭適才的無禮放在心上一樣。他翻看著說道:這些都是小打小鬧,或是第三明強奸人妻,或是第三蘭毆人致傷,又或是第三氏其它的族人藏亡匿死與季父妻和奸燒民室屋宅逼民自賣為奴婢,最嚴重的也隻是劫掠。這些罪行,奸罪非罪,強奸和奸,罪不至死。毆人傷亦不至死。燒民室屋宅逼民自賣為奴婢也不至死。劫掠雖死罪,死一人而已。,這些罪行可不夠將其族誅


    荀貞頓了頓,揀出一根竹簡,蹙眉說道:這些是誰探查來的,屠牛聚飲博戲,這些雖也違律,但官寺多不追究,即便追究,輕者隻是罰金,重者也不過奪錢財遷二年。便是他們殺了一百頭牛,夜夜聚飲博戲,也無濟於事也。此類小罪就不要再查了。


    許仲應道:是。,荀君,這第三氏真的是罪大惡極,之所以截止目前隻查到了這些罪證,主要是因為時日尚短,也因為我等隻是在外圍打轉。他沉吟說道,若是能認識說動一個第三氏家的賓客,或許能打開突破口。


    荀貞頷首,說道:你這話也說得不錯,可以考慮從這方麵下手。交代道,此事雖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做成的,但你等也不可懈怠,最好能在文謙回來前,找到足以令第三氏滅族的罪證這樣,等文謙回來,咱們就可以動手了。


    樂進雖然答應了荀貞留下,但很快就要正旦,家有父母,他不能在外邊過年,也需要回家把自己打算留在本鄉的決定稟告一下父母兄長,所以前天回去了。兩人約定,等過了正旦,至多十五天,他便歸來。


    許仲跪坐榻上,微微彎腰,應道:諾。


    陳褒在邊兒聽他兩人對話,有點擔憂,說道:荀君,這第三氏雖罪大惡極,並衝撞了你,罪該萬死,但是你剛剛上任,就突然下此辣手,族滅鄉中大姓,會不會被外間傳為橫暴酷烈


    荀貞出仕為吏,主要為的是保命聚眾,若無美名,如何聚眾自不會昏頭昏腦地做事,使自家的名聲變壞。在這方麵,他不但比陳褒考慮得早,而且也比陳褒考慮得清楚。他笑了笑,說道:阿褒,你多慮了。


    近年以來,吏治越來越敗壞時局越來越糜爛地方上越來越黑暗,此固然是因為朝廷上閹宦勢大,地方上缺乏幹吏,但是反過來,卻也剝奪了朝野從緩治政的耐心,一方麵是為盡快扭轉頹勢,一方麵也有士大夫官吏們邀虛名的原因,便導致了在行政上的急躁在治理地方上的競為苛暴,形成了朝野上下盡皆追求短期效應之風。


    即所謂:今長吏下車百日,無他異觀,州郡便待以惡意,等到一年的時候若還是寂漠,便見驅逐。如此一來,地方官吏為立足,為不被驅逐,便隻能盡力在短期內做出政績,而如何才能在短期內做出政績隻有苛急。唯訴諸強製和暴烈。早在衝桓二帝之時,就出現了長吏多殺伐致聲明者,必加遷賞;其存寬和無黨援者,輒見斥逐的普遍情況。


    在這樣一個大環境下,如果荀貞能夠上任不到百日就誅滅鄉中一個惡霸家族,不但會得到鄉民的由衷擁戴,定也會能得到州郡長吏的賞識。


    陳褒雖然聰敏,畢竟常年在鄉中,不知時事,不知時下治政的風氣,這點就不及在縣裏住了十來年的荀貞眼界開闊,有了此杞人之憂。不過呢,此中曲折不足為外人道也。荀貞也隻是笑了一笑,簡單地說了句你過慮了,便不再往下細說。


    他將案幾上的竹簡收起,沉吟片刻,說道:第三蘭勇夫一個,不值一提,但他的兄長看來卻是個人物。


    此話怎講


    這二十多片竹簡中,有一多半的惡事都是他兄長直接或間接令人做下的,遠比第三蘭要多。一個敢做下這麽多惡事的人,必有一顆雄膽,既有雄膽,又令第三蘭來給我賠罪,說明又能忍,能夠在適當的時候折腰。這樣的一個人,絕對不可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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