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林裏,往山下奔逃的馬三兒忽然麵色一變,看向了四周。


    怎麽這麽多人往下麵跑,難不成出了什麽變故?


    一臉疑惑的馬三兒又是思索了一番,決定再折返回去查探一番。


    腦海中一個年輕的女子浮現,她身穿一身紅妝,雙眸的笑意平淡,可馬三兒知道,那卻是無盡的悲涼。


    他的妻子,本該是和他共渡一生的妻子,卻在新婚那天被那莽漢抓了去。


    年事已高的雙親當場氣得昏厥過去,馬三兒顧不上即將過門的妻子,隻是絕望地看了一眼,便衝向鎮裏請郎中去了。


    而等到官府的捕快趕來時,山賊早已不見了蹤影。


    更可悲的是,馬三兒從鎮上請來郎中時,卻是沒得及,父母已身體冰涼,沒了氣息。


    一夜之間,馬三兒遭受了人間巨大的悲痛,家破人亡。


    絕望之下,他變賣了田土,在街坊四鄰的幫助下,安葬了雙親,投到了落陽山,那莽漢的山寨裏。


    想與其同歸於盡,沒曾想,幾月來卻是連見其的機會。


    這會兒,馬三兒不甘放棄,又轉身朝著山寨奔去。


    沒過多久,就到了寨門前,入眼便看見那倒在血泊之中的莽漢。


    神色激動,臉色複雜,突然,馬三兒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快步走向了那高木樓。


    在門前,看見了那坐在一旁的一年輕女子,正顫巍巍地看向那虎皮上躺著的一青年。


    馬三兒愣住了,雙眼止不住激動的淚水,緩緩地走了過去。


    帶著嗚咽的語調喊了聲:“阿離.....”


    首座虎皮上的白曉天也是揉了揉眉心,方才聽完了那年輕女子講了他們的故事,還在為其感歎呢。


    這會兒也是沒有開口打斷他倆。


    隻見那年輕女子緩緩地轉身回頭,輕咬嘴唇,忍不住閉上了雙眸。


    卻是止不住那激動的淚水,再次重逢,那女子卻是連連搖頭。


    她不敢相信馬三兒既然還會來這裏。


    輕笑一聲,嗚咽地說道:“三哥,阿離早已不是那個原來的阿離了,你走吧。”


    馬三兒一聽,也是麵色痛苦,雖然他早已明白。


    可從阿離的口中聽到,卻是無比讓他難過。


    這時候,一種深深的自責,一種身為男人卻保護不了她的絕望之感讓馬三兒近乎崩潰,竟當場吐出了口血。


    神色淒慘地說道:“亂世當道,阿離,我既然來了,你還不懂我的心意嗎?”


    那身穿紅妝亦如當初她出嫁的那時模樣,輕輕苦笑一聲。


    那名叫阿離的姑娘輕輕抱住了他,湊近了他的耳旁。


    淒切的緩緩說道:“三哥,下輩子,若有來生,阿離定與你相守一生,不離不棄。”


    說完從懷中布兜裏摸出一把剪子,猛地刺穿了心髒,一旁的白曉天猛地一驚,直欲起身奪過剪子。


    卻始終晚了一步,那殷紅的鮮血順著剪刀,慢慢浸透了紅衣,將其染得血紅。


    馬三兒微微一怔,眼神顫抖地看了看懷中的阿離,急忙用手捂住心髒,可卻是徒勞無功。


    一旁的白曉天也是一手捶了捶頭,輕歎一聲,轉過了身去,主動地走到了後堂。


    那隻血跡斑斕的五指緩緩升起,阿離在彌留之際,眼底含著笑意,亦如她初嫁那般。


    看著那顫巍巍伸出的芊手,馬三低著頭,好讓阿離的手可以摸到。


    然而,就在觸碰的一瞬間,卻是無力的落下,嘴角的淺笑或許成了馬三心裏永遠的痛。


    這一刻,渾身沾滿血跡的他哽咽到像個傻子似的,眼中滾出了悲痛的熱淚,卻是努力的咧出一張笑臉。


    在抽噎中,坐在那一灘鮮血中,雙手感受著那逐漸冰涼的身體,他忽然明白了。


    這就是他這種平凡人在亂世中遭遇的尋常事而已。


    從這一刻,他在心底發誓,要為同他一樣命運的苦難之人改變命運,可最後卻是無力地笑了。


    近乎癲狂的笑聲中,他嘲笑自己的無能,也嘲笑世道的不公。


    就這樣,許久,他也昏倒在了地上,阿離的死讓他心灰意冷。


    從後堂走出來,看得白曉天也是心裏泛起一陣漣漪,微微一歎,檢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馬三。


    終是不忍心丟下昏迷之中的馬三,於是,背著阿離和馬三,一前一後,就這麽帶走了這對苦命的人。


    第二天,天微明,背上的馬三便醒了過來。


    白曉天停了下來,找了個巨石,把阿離也放了下來。


    擺了擺手,說道“昨晚,我看你昏倒在地,就把你背下了山,不知道你有何打算?”


    馬三苦笑一聲,uu看書 ww.uansh 又是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現在還有什麽打算,亂世之中,何處可歸,若是一天不改變這亂世危局,我將一天不得安寧。”


    白曉天一聽,緩緩點了點頭,輕聲說道;“不知你可願追隨於我?”


    馬三一聽,吃了一驚,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讓白曉天略顯尷尬。


    不過卻是慌忙地半跪在地,抱拳說道:“多謝恩人搭救,我馬三當即對天發誓,誓死追隨。”


    馬三雖不是什麽知書達理之輩,可卻也知道白曉天不是什麽大惡之人,否者也不會背他下山了。


    抱著懷中的阿離,麵色沉靜,一言不發。


    白曉天自然也是沒有開口多問,就這麽一路跟在後麵,沿著山路。


    馬三來到了一處水澗旁,河岸邊上,幾顆垂柳枝條飄舞,兩座土墳旁,馬三將阿離放在了一旁。


    又在那土墳前磕了幾個頭,才微微一歎,緩緩說道:“就這裏吧,雖然她還未與我洞府,但在我心裏,他永遠是我馬三的妻子。”


    白曉天也是微微一歎,他也拔出了黑刀,幫馬三刨起了土。


    一會兒,便壘出了一座新的土墳,馬三親手用刀刻下了馬三愛妻阿離之墓八個字。


    又是深深地插在墳前,不舍地坐在一旁,說道:“阿離,有生之年,我當拚盡一切,誓死改變這亂世危局,隻願你我下一世能長相廝守,不離不棄。”


    說完看了看遠處的白曉天,又看了看眼前的溪流。


    最後,在山道中,跟在白曉天的身旁,走出了這山野小鎮,從此走上江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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