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若的演奏專輯的事情,早在王靖妤在上海的演奏會開始籌備的時候,就同步開始商談。定下來後已經做了一些前期的工作和陸陸續續的正式曲目的錄音。現在的都隻是塵埃落定之後的一些細節處理,包括發布的時間、地點,以及安排小型的發布演奏會等等。具體的細節安排,工作室有專業的經紀和管理人員,馨若並不過多的參與。


    因此在和邢靜一行人開了一陣會議,大致了解了情況以後,馨若就起身告辭,沒有太多的心情去應付這種公務雜事。起先和童桐的幾句齟齬,讓馨若悶悶的有事掛在心頭,總覺得不快。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最近總是有意無意的在找童桐的麻煩,每次見到童桐就會忍不住的索求她的疼惜和寵愛。即使是被寵愛著,也仍然覺得不甘心。或許真是這樣吧,有時候我們會故意的使壞,故意的激怒自己的愛人。直到她真的生氣了,我們才放下心來——她仍然著緊自己,仍然愛自己。要是她哪天沒了情緒,不再為自己開心,不再為自己失落,甚至連氣也不再生了,我們才要緊張,才要擔心。


    而馨若自己也拿這樣的情緒沒有辦法。她相信童桐愛著她,但又莫名的始終不能投入狀態,童桐或是她,能不能給對方最完美純淨,最愛戀終生的愛情。馨若認為能夠,但又覺得不能夠,被童桐愛著的時候確定能夠,但童桐一走開,她又覺得那麽的惶恐和無措。她是愛童桐的,愛得讓心中沒有一點空隙。可是為什麽即便是這麽的愛,仍讓人感覺到遲疑和焦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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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一邊,童桐坐在辦公室裏一邊整理材料一邊發呆。上個課題已經圓滿的結題了,來驗收的專家組對課題的成果和應用可行性非常的滿意。研究所順勢把這個課題做為優秀項目拿去科技局評獎。童桐在沒有接手新課題以前,又很鬱悶的主要做起了行政工作,隻在別的項目需要技術和學術指導的時候才會親自動手實驗。搞得童桐無聊的時候就天天在實驗室裏喊著浪費了動手型的科研人才。


    看著這些資料,滿張紙的都是馨若,“倘若……”“假若……”“若是能夠證明……”……童桐“啪”的合上文件,索性不再浪費時間去看。馨若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原本已經漸漸沒事了,但是現在又好像恢複了以前那種不想不聽不看的樣子。若即若離的態度,讓她想抓又不知從何去抓。站在她身邊,愛也不是,罵也不是。


    童桐正在發呆,被桌上的電話鈴聲嚇了一跳。接起來,是研究所大院負責接待的保安:“是童博士嗎?這裏有個寶格麗公司李先生找你,他有和你預約過嗎?”


    “嚇?這麽快就到了?太好了,請他上來!”童桐掛上電話,開心的笑了起來。想了一想,拉開了辦公桌最上麵的抽屜,裏麵有個藍色的絨布小袋子。童桐伸手摸了摸自己頸子上的白金細鏈,微笑著打開袋子,裏麵就是那條“風鈴撫醒玫瑰”。


    那位穿著正式的西裝,外觀得體的李先生敲門走進童桐的辦公室,寒暄完以後,從他的密碼公文箱裏取出一個做工精細很有質感的小盒子,和一些鑒定材料,再給了童桐一個印有“bvlgari”logo的禮品袋。客氣的說:“童小姐,這是你訂購的貨品,完全按照你規定的規格和尺寸,你鑒定一下,然後簽收。”


    童桐哪有這個耐性去鑒定,隻是打開盒子看了一眼,就眉開眼笑的,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支票交給他。真是太會挑時間了!時機正正好,她正不知怎麽打破眼前的僵局,這不,等了這麽久的寶貝,也是等了這麽久的契機不就來了!


    童桐也不等人家收拾好東西,已經將絨布袋子和小盒子一起掃進了那個禮品袋,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出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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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馨若正呆坐在鋼琴前時聽見了一陣敲門聲,馨若回過神,溫和的聲音揚聲說了一句:“請進!”


    “馨若,surprise!”王靖妤推開門,笑著說了一聲。


    “啊!miranda!”馨若聽到聲音轉過身,頗為驚喜的迎向王靖妤,“好久不見你了呢,恭喜你在上海的演奏會那麽成功!管越說你明天才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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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靖妤剛結束了在上海的演奏會,對於文化藝術的市場,上海比廣州更顯得繁榮和國際化,王靖妤在國際上的影響力讓她在上海人未到音樂先紅。隻是一場實驗摸索性質的演奏會,竟然也能造成很大的影響力,讓人不得不佩服她的藝術魅力。隻是隨同她一起過去的工作室的工作人員要明天才回來,想不到王靖妤居然已經到了。


    “切,那邊的人煩死我了,天天有人打擾我。我一出門又是一大堆尾巴,所以我就趁他們不注意自己先回來了。多清淨!你看到我好像很驚喜的樣子,怎麽樣,很掛念我吧!”王靖妤心情看來很好,看見馨若臉上毫不掩飾的驚喜和仰慕,忍不住的想逗她。


    馨若捂嘴輕輕的笑了,“嗬嗬,童桐比較想你,總是問管越你怎麽不見了,什麽時候才回來,她……”馨若突然打住了笑,提起了童桐,剛才心中的那些又苦又酸又甜的怪滋味又湧上了心頭,馨若轉身走到鋼琴邊,撫摸著琴鍵,然後慢慢坐下。


    王靖妤笑了笑,倚靠在琴上,淡淡的說:“又是因為你那個小情人嗎?為什麽互相愛對方,仍然不能解決問題……”


    馨若勉強笑了一下,“童桐以前說,這是一條很難的路,因此她在猶豫她要退縮。但是過後,她卻不再提她認為很難的事情。童桐一直在很努力的保護我。或許吧,她的話也點醒了我,這是一條很難的路,童……她要承受很多,要付出很多……”


    “你怕了?”王靖妤淡淡的問道。


    馨若的淚沿著白皙無暇的臉緩緩的滑落下來,“我不怕!我隻有童桐……”


    “所以你害怕童桐會有更多的選擇?害怕她有天會選擇別的路?她這麽不能給你安全感嗎?”王靖妤莫名的覺得心疼馨若,馨若的心猶如湖水一般純粹。這樣的人會傾盡終身去愛一個人,但是如果不可得,那麽這潭湖水恐怕就要就此隱去光輝,就此死去。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馨若自己也是一片混亂,心中所有的想法,不斷的出現,又不斷的被自己否定,再否定,再否定的否定。及至混亂,及至迷惘,及至自己也不知道該去怎麽做,或者怎麽想。


    王靖妤拉起馨若,讓她靠在琴上,身體慢慢的往前傾,柔聲的說:“馨若,既然這麽的不能確定,你為什麽不去嚐試其他的感情,或許能找到答案,或許……是我……”


    王靖妤說著,最後一個字,原本應該落在馨若的唇間。然後就在王靖妤的唇將要落下時,馨若輕輕的別開了臉,而王靖妤的唇則輕輕的掃過了馨若布滿淚痕的臉頰。“嗬嗬,因為她,不是嗎?”王靖妤被躲開了吻,也不再強求,隻是低聲笑了笑。


    馨若稍微推開王靖妤,原本沒有對王靖妤的曖昧做過任何表示,因為馨若覺得王靖妤和自己之間,隻是藝術上的心靈共鳴。而王靖妤完全不粘膩,不挑明的曖昧態度,讓馨若也不好自作多情的開口拒絕。馨若直視著王靖妤的眼,語氣柔和的對王靖妤說:“miranda,你應該知道,在藝術的靈魂上共鳴,那和相愛是不同的。在靈魂上共振的人如果相愛,那隻會讓那種靈魂變成簡單的世俗,如果共同生活,那隻會變成一種災難……你並沒有愛上我,我們都知道。”


    “哈哈!沒有愛上嗎?馨若的愛上,要像童桐那個粘著你轉,愛吃醋又記仇,整天缺少藝術情操隻會亂熱心的人,才是愛上嗎?原來愛情始終是屬於世俗的。所有的人都會愛上世俗啊,難怪我也不能免俗……”


    馨若吃了一驚,帶著幾分訝異開口:“miranda你什麽時候……你不是一直表現的……我以為,那個人是我……”


    王靖妤笑了,語氣帶著神秘:“所以我更好奇了,你身上是什麽氣息竟能讓那人這樣的迷戀和執著,所以我更好奇了,那個人嚐到的,是什麽味道……”王靖妤這次沒有讓馨若反應過來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拉近馨若同時堵住了馨若的唇。


    馨若完全沒明白是怎麽回事,還正在驚訝於王靖妤對童桐的異樣感情就直接變得如此。馨若感覺到唇上柔軟濕潤的觸感,一回神,趕緊伸手拉緊王靖妤的衣服將她推開——


    “馨若!我——馨若?……”童桐仍不改從不敲馨若房門的壞習慣,啪的一聲就打開琴房的門,然後定在當場。


    馨若……在和人擁吻……


    “童……”馨若正好推開王靖妤,就看到愣在門邊的童桐。馨若頓時覺得一陣心慌,心跳得失去了規律,有種眼前發黑的感覺,一手按住胸口,一手在身後撐在了琴上。


    “馨若……你們在幹嘛……”童桐喃喃幾乎不可聞的發著音,覺得腳步有些虛浮,踉踉蹌蹌的走了幾步,站在門口不遠處的那張小圓幾邊,伸手抓住椅子的椅背。


    “馨若,你背著我和別人接吻……”馨若她怎麽可以,她明知道她愛她……


    王靖妤在旁邊咳一聲,童桐卻突然強硬起來,看也不看她一眼,隻是冷著聲音朗聲說:“王小姐,你給我出去!”


    王靖妤被嗬斥一句,也不多說話了,撩了撩頭發,帶著笑看了童桐一眼,徑直走出琴房。


    琴房裏沉默的可怕,專業的隔音裝修,讓房間的背景音降到令呼吸和心跳聽起來像噪音的地步。童桐一臉沉痛的望著馨若,低沉著聲音開口:“你怎麽解釋。”


    馨若剛才乍一見到童桐,心中閃過無數種合理又無辜的理由,可是到現在卻是找不到半個字。她驕傲的來不得半點瑕瑜的感情。被要求解釋的時候,要她,用什麽詞句和姿態,為自己辯脫。


    馨若看著童桐帶著木訥的空洞的表情,心疼得走上前,想要摸摸童桐的臉。童桐伸手撥開馨若的手,“啪”的一聲,在靜靜的空間裏特別的響亮。“你都沒有什麽好解釋的嗎?你說啊!!”童桐抓住馨若的肩膀搖動。


    馨若感覺到手背刺刺的,她隻是想摸摸她而已,童桐從來沒對自己這麽的粗魯不憐惜。馨若忍住鼻子的酸,強忍著淚說:“你想要我怎麽解釋,你相信我又怎麽會這樣,你不相信,我又該怎麽去解釋。”


    “嗬……”童桐的眼淚無聲的滴下來,“你連解釋都沒有了嗎?馨若,你對我若即若離,你不回應我的愛,也不趕我走,你毫不在意的就將我推給別人,今天中午……馨若這個就是原因嗎?”


    童桐不提還好,童桐一提起,就讓馨若想到了今天一直為她百轉千回糾結揪心的心情,想到了她自那個清晨離開以來一直不能平息,不知道丟落在什麽地方,但是一直隱隱作痛的心。馨若本來的被王靖妤碰觸到屬於童桐的唇的羞愧,莫名的變成了無盡的委屈和賭氣的怒意。童桐這是在翻舊賬嗎?翻舊賬她也會,她還沒問她要,當初在江邊被那個男人親吻的解釋。


    馨若拉下童桐握住自己肩膀的手,語氣也不自覺的變冷:“隨你怎麽想,你說是就是!我有說過什麽嗎,我有答應過什麽嗎!我做我的事情,與你無關!”


    “怎麽會與我無關,馨若,你告訴我,你愛我!你說你愛我!!”童桐抱緊馨若,想將她揉進懷裏似的擁緊她,急切的想確定什麽。馨若……不愛她嗎?她真的想錯了嗎?原來馨若後來,一直都沒有再愛上她……


    如果不是馨若的心真的太亂太沉重,她或許會忍不住嘲笑出來。現在這樣的混亂和爭執當中,讓她怎麽說得出口愛,為什麽總會有世間的人,在混亂中要求另一個人的口中吐露出愛意。愛她……她又要怎麽說……


    看著馨若冷然無波的臉色,童桐絕望了。果然是不愛了嗎……馨若從不說謊話……她的沉默,隻是為了給她這個癡傻的人一個自動求去的台階吧……童桐放開緊緊抱住的馨若。她愛若生命的人,就站在她麵前,但是竟已不愛她,世界上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加遙遠,叫她情何以堪……童桐捂住嘴裏的哭泣,轉身就跑,一下子消失在樓梯的轉角。


    王靖妤一直站在半閉的門邊,童桐跑出去,她則探進半個身子來看著馨若。馨若隻是表情空洞的站著,即使是看著她,也感覺不到她的情緒在浮動,就仿佛是一尊凝結了的木偶。王靖妤走到馨若身邊,右手向上舉了舉,一副做錯事的小學生的樣子,“別說我沒解釋啊……你看到她剛才那個樣子……”才心虛了一下,然後又恢複一副孔雀似的全世界要圍著她轉的樣子,揚揚下巴說:“你也是的,你怎麽跟個貝殼似的的,有話你到時說啊!你沒事你心虛什麽,話也不說!”


    一陣說教,看著馨若仍沒有反應,王靖妤歎了口氣:“你這樣讓她誤會了……你快去追她吧……”


    馨若有動靜了,緩緩滑坐在圓幾邊的椅子上,“不,由她去吧,讓她好好靜一靜,也讓我好好靜一靜……”


    王靖妤眼尖的看見了馨若坐著的凳子上擺了一個精致的袋子,她從馨若的背後將袋子拎起,拿到前麵來放在馨若的手上,“她好像拿著這個想要給你。”剛才童桐一進門時手上揚著的這個東西。


    馨若機械的伸手把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是一個小盒子,打開以後,馨若的淚終於大顆大顆的模糊了視線,掉在了盒子裏的絨布上,馬上滲進絨布,消失不見——


    盒子裏嵌著,兩隻一模一樣的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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