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天明,盼天明,恨夜太久。


    陳牧躺在玉玲瓏給他準備的房間裏,思慮過重,輾轉反側。


    他實在是睡不著,可旁邊張邯卻鼾聲大作。


    本來玉玲瓏要給每人準備一個單間,可是陳牧和張邯都不同意。


    他們都考慮到了安全問題。


    陳牧微微轉頭,看向熟睡中的張邯,覺得他好像知道了些什麽,可他卻不說。


    陳牧認為人都是聰明的,隻不過聰明的地方不同。比如一個數學家,在數學領域堪稱翹楚,可在生活方麵卻可能是一塌糊塗。


    陳牧有一套獨特看法,他把腦力分為許多種。任何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一麵,也有稍弱的一麵。拿體力做對比,一個人善於深思,就好比一個人耐力很好,善長跑、長遊;一個人反應很快,就好比一個人爆發力很足,善舉重、短跑、投擲;一個人頭腦靈活,就好比一個體操運動員,或者各種球類。諸如此類的類比有很多,又如記憶力、分析力、綜合力、判斷力、總結力等多種腦力,都有可類比的對象。或者說,有些體育項目,根源上比的其實是腦力。


    有些腦力是直觀的,而有一些是需要慢慢體會的,而且人的腦力不會像體力那樣容易衰老,反而隨著經驗的增加、情緒把控能力的增加,而得到提高。


    陳牧認為,影響成年人腦力的最大因素是情緒,情緒體現性格,性格是人品的一部分。一個愛翻臉的人,人品往往不會太好。張口閉口都是仁義道德的人,人格往往是最卑劣的。別指望一個刀子嘴的人能有豆腐心,如果有豆腐心,他何必刀子嘴。——這是陳牧自己的人生總結,不代表都是對的。但他卻一直奉行。


    張邯經常看不透陳牧,是因為陳牧已經把他甩了幾條街,其實在張邯擅長的領域,或許陳牧也看不透。可是陳牧經驗豐富,陳牧覺得張邯屬於典刑的忠誠型人格。他這種人認為:隻要我對你忠心,你就應該對我好。哪怕我顯得笨一點,脾氣暴躁一點,那都是旁枝末節的小事。


    張邯性格中的優缺點都很明顯,陳牧就順應張邯的性格對待他。


    張邯覺得自己找到了明主,就越發忠誠。陳牧用心維護他們之間的關係,於是二人的關係越來越牢固。


    表麵上,張邯是順從陳牧的,可陳牧心中下的功夫,旁人不一定能看到。


    但瘸子不一樣,陳牧覺得有些看不透瘸子。


    “這老小子道行不淺,可惜有田老哥現在可能已經咽氣了吧。”


    越想心事越重,聽著窗外妓女們的嬉笑聲,陳牧實在是睡不著,推開門走出去,來到院子裏。


    已是子時,那幫迎賓的小館女們也很累,看起來有些蔫兒。可是見到陳牧走過來,還要打起精神圍攏過來。


    陳牧掏出一些零錢賞給她們,一個個歡天喜地,又開始揶揄譏誚。


    陳牧跟她們鬥嘴,鬥得不亦樂乎。最後哈哈一笑,向萬花樓大廳走去,大廳裏張燈結彩富麗堂皇,中間有高台,四麵有座椅。


    夜已深,大半喧鬧隨人流遠去,可還是有一些人坐在那裏。有的人未必一定要找個館女陪伴,隻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著,看著台上的表演,不時啜一口酒,抓一般葡萄幹。


    雖觀眾漸少,可舞台上還是上演著一幕又一幕歌舞節目,萬花樓的妓女們訓練有素,尤其是那種多人舞蹈,更體現訓練功底。窈窕舞者各個都是美豔佳人,舞姿整齊劃一,大膽豪放,不輸後世。


    “這位爺,您不喝點什麽?今天有新運來的南國酒,可是好喝呐。”


    “哦,不了,我隻是隨便看看。”


    “小爺,過來玩呀,那邊有集體跳舞的,都是年輕人,你不去嗎?”


    “我倍感疲乏,就不去了。”


    陳牧覺得,萬花樓這種檔次的妓院,有很多項目在後世當中也有,比如那陪酒的,烘托氣氛的,跳撩人舞蹈的,後世不也是司空見慣。


    在大廳裏感慨一番,又走向後花園。


    夜更深,本來嘁嘁喳喳的後花園裏,人少了許多。其實這裏更好像是給人提供心靈安慰的地方,男男女女躲在角落裏,長凳上、樹蔭下、假山後,他們手挽著手坐在一起,忽而竊竊私語,忽而嬉笑,忽而什麽也不做,一起舉頭望天,看星星。


    藏在這裏的人,看起來更像是一對對情侶,他們就喜歡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


    其實根本就沒人管他們。


    不遠處,兩個妓女打了起來,一個紅衫女子揪住一個綠裙女子的發髻,一陣拳打腳踢,綠裙女子打不過紅杉女子,不久後被壓在身下繼續扇打。這時萬花樓的打手跑過來,把她們分開,並把那個打人的女子帶進訓誡室。


    旁邊有人嘁嘁喳喳,陳牧聽了個七七八八,好像是因為綠裙女子搶了紅杉女子的主顧,所以才打到一塊。


    “哎—”


    陳牧心一酸,歎了口氣。


    本打算溜達溜達回去睡覺,結果更睡不著了。


    想找個人少地方靜一靜。


    繞過一座假山,慢慢行走,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串急促腳步聲。


    陳牧覺得不妙,扭回頭,一把刀已經插向他的鼻尖。


    陳牧連忙向右後方仰身,躲過一刀,刀貼著臉皮劃過。


    刀客慣性靠近。


    陳牧腳下發力身形扭轉,抬左膝猛擊刀客胸膛,隻聽哢吧一聲脆響,刀客重傷,蹬蹬蹬向後退了幾步,腿一軟,單膝跪地,手裏刀插在地上,手扶著刀柄,單臂支撐著身體。


    刀客抬頭,目光陰狠而絕望。


    陳牧走近,冷冷問道:“什麽人?”


    刀客突然抬手。


    陳牧側身飛起一腳,踹翻刀客,抓住刀客小臂,兩手一擰,隻聽嘎巴一聲,小臂骨折,掀開他袖子一看,有袖箭。


    “黑鷹門的人?”


    刀客的刀已經脫手,伸手從腰間拽出一顆蠟封藥丸,往嘴裏塞。


    陳牧來不及阻止他,便一腳踩住他的臉,讓他無法咀嚼。


    “我好不容易才逮到一個對我下死手的,你想死,沒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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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咣咣咣連續三個鞭腿,踢在刀客腦袋上,刀客已經有些精神恍惚,嘴裏的藥丸也吐了出來。陳牧掐住刀客後脖頸,按在地上,問道:“誰讓你殺我?”


    刀客痛苦,臉上肌肉抽搐:“不能說,否則全家都得死。”


    “別跟我玩這套,我想你知道我是軍人,但你可能不知道我們神策軍是怎麽對待俘虜的。我有一百種手段讓你慢慢體驗。在我們軍中,想撬開一個人的嘴,通常用不到第十種。你覺得,你能堅持到第幾種呢?”


    刀客開始咬舌。


    陳牧回身抓住刀客的小腿,雙手抓住,膝蓋一頂,嘎嘣折斷。


    刀客慘叫。


    “說。”


    “我不能說。”


    “不如這樣,我來問問題,如果是你不能說的,你就不說,但如果是你能說的,你就說。我隻要你回答三個問題,我就放過你。”


    “那你快問。”


    “你是三大門閥派來的?”


    “不是。”


    “是皇室派來的?”


    刀客不語。


    陳牧冷笑。


    刀客連忙道:“不是,不是,不是皇室要殺你。”


    “嗬嗬,對,你沒說皇室要殺我。”陳牧把刀客的腿丟到地上,拍了拍手:“我這個人說話算話,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如果你不好好回答,我就廢掉你另外一條腿。如果你好好回答,我就放了你。”


    言訖,陳牧眯笑不語。


    刀客痛苦不堪:“那你倒是問啊…”


    “我是誰?”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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