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行駛在大道上,陽光透過橡樹葉影影綽綽地在指間穿梭,娜塔莎手扶窗子看著越來越多飄落在地上的葉子,它不再如夏日般那麽蔥鬱繁茂,隻有巨大的樹幹依然偉岸的直立,注視著因季節的變遷而從自身上褪去的那層青綠,透露出一絲蒼涼的美,忽然有些失落,難道隻因這份蒼涼而心有感觸?她不置可否。


    正思忖間,那幢規模龐大的莊園出現在視野內,由模糊變得清晰,她與它的距離在接近。於是她重新拉好窗簾,輕撫呼吸不平穩的胸口,緊張的情緒又充斥了頭腦。一路上都在想見到威爾茨自己要說些什麽,或許隻要有他的一個暗示,我便會跟他走。


    馬車嘎然而止,讓她的緊張暫時劃上一個休止符,掀開簾子,車子停靠在路邊,穿過樹木可以看到近在眼前但卻還有一些路程的莊園,為什麽在此時停下?車夫走下將門打開,恭敬地行禮,“娜塔莎小姐,已經到埃斯梅爾莊園了。”


    “可是……從這裏步行的話到莊園至少還有一刻鍾的路,怎麽……”她疑惑地走下車子,看了看通向莊園的大道。


    “是的小姐,這是主人的吩咐,請原諒我們不能太靠近莊園。”他弓身行禮表示歉意,隨後將車門關上。


    ……驀地想起,拉爾夫一直聲稱自己在國外,那麽他這樣做,也是必然的吧,訕笑,她理了理寬大的裙,看著車夫再次坐上馬車,揮手策動車子離開。


    想得很周全,在他正式讓人們知道他“回來”前,是不會讓誰注意到這中間有什麽破綻的。輕歎,她穩定一下情緒沿著大道向莊園走去。


    一個月的時間,有時會物事人非,但有時一切又會依然如故,還是那道熟悉的縷空黑色雕花大門,她來到門前駐立,一眼看到莊園內的大道上停著那架黑色的馬車,威爾茨,他果然又來拜訪他的好友了麽?心再次加快跳動速率,呼吸紊亂,她忽然產生了想立刻離開的衝動,但她知道已經不能再回頭,一個仆人走上前來打開了大門。


    “娜塔莎小姐,您回來了!”彎腰行禮,他一臉欣喜,是看門人科爾。“您是來找索菲婭小姐的麽?”


    “我……我想找威爾茨,他在莊園麽?”她回禮,吞吞吐吐地說明來意。


    “哦!男爵剛好在,我讓人幫您通報一聲。”他叫來一個小女傭,打發她去通報,回頭,“小姐,請進!”


    走進大門,她隻覺得越發拘謹,兩手輕握在前,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科爾恭敬地來到她身邊,“小姐,不必客氣,這裏依然是您的家啊,您可以在這裏等,或者……到處走走,站久了也會累的吧!”


    “好的,我……到花園看看,你去忙吧,謝謝!”他們依然把自己當作是這個家的一員麽?看著他得到許可離開的背影,她輕笑。


    在原地等了片刻,並不見女傭的身影,或許主人另有事情安排而現在不便見客,隻是……如果他們知道要見的是被他們趕出莊園的人,會接待她?還是推拖掉?輕舒氣,她緩步走到花園的小路上。


    埃斯梅爾家的花園雖然不比伯蘭登堡那樣規模龐大,但依然氣派非凡,這裏種植著各種花草,唯獨沒有玫瑰。那麽高貴美麗的花兒在這裏被視為禁忌般,始終讓娜塔莎無從理解。但此時至身在這麽清新的環境中,仿佛所有的疑慮都被打消,心情放鬆了許多,她悠閑地四處觀望著,等待著。


    走到花園中央的涼亭旁,她在木質的長椅上坐下,微合雙目深呼吸,享受著陽光帶來的溫暖,這樣美好的時節恐怕不久就將被嚴冬所代替,所以,好好感受它吧。靜下心來,周圍的鳥鳴聲突顯,清脆婉轉,鳥兒們也在珍惜這最後的舒適節氣而一展歌喉,它們要在這裏留下自己的聲音,留下曾經生活過的痕跡,等待著來年的再聚。


    忽然聽到遠處低矮的樹叢中傳來一些異樣的動靜,娜塔莎睜開眼睛,是錯覺麽?她寧神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張望,矮樹的枝葉晃動了幾下,那力道絕對不是鳥兒所為,難道在這花園中隱藏著什麽東西?她有些緊張,站起身來,慢慢向那邊靠近,有時人真的很難克製自己的好奇心,雖然意識到這些,但她依然沒有停止腳步。


    越來越近時,她聽到低低的喘息聲,周圍彌漫著氤氳曖mei的氣氛,心頭一緊,腳步因猶豫而停頓,有人在樹叢後,輕輕撥開遮擋著的枝葉,她驚愕地呆立。


    這一片茂密的樹叢,它的確為****的私會提供了便利的條件,隻是……眼前的一幕令她眩暈,那一對漂亮的****,他們全然不在意會有人出現,威爾茨熱情的吻正逐漸離開那兩片性感的紅唇移向索菲婭美麗的頸項,而自己的堂姐,她充分享受著這樣的****,發出沉醉的****,迷離的眼神將她美豔的臉龐襯托的妖媚動人。


    顫抖的雙手緊緊捂上唇,娜塔莎克製著不讓自己發出聲響,眼前一片模糊,無法控製的淚水充斥了眼眶,她不敢相信,但卻又是親眼所見,世事就是這麽無常,那麽先前威爾茨對自己的表白又算什麽?短短的一個月,就能讓他徹底抹掉對她的記憶麽?拖著沉重的****,她艱難地轉身,在離開那樹叢一段距離後飛快地跑出花園,她現在什麽都不要想,隻要痛哭一場,或許無奈,但這是她唯一想做的。


    衝出花園時,先前那位通報的女傭正在等她,雖然看到娜塔莎神色不對,她還是向她行禮,“小姐,索菲婭小姐不在屋裏,也沒見男爵,我問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們去哪裏了,讓您久等,真是抱歉。”


    “好的……哦不……我是說,那麽我改天再來!”語無倫次地回複著,她快步離開,隻留下一臉疑惑的女傭和剛剛走過來的科爾。


    “娜塔莎小姐怎麽了?”他不置可否地看著女傭,而對方隻是聳聳肩表示不知道。“本以為她至少會留下來一天的。”輕歎,他無奈地搖頭。


    踏出莊園大門那一刻,她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向大路,淚水滑過臉頰打濕了衣裙,然而她卻無暇在意,自己曾經認為可以依靠的男人,到頭來隻是一個虛無的夢,拉爾夫問過她,到底了解威爾茨多少,是的,或許自己從來不曾了解過他,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如果不愛,那又為什麽會向自己表白,一切都是假的,卻又真實的讓她無法否定。所有的人,都是虛偽的麽。


    累到再也跑不動時,她無力地跌坐在路旁的草叢上大口喘著氣,哭到眼睛腫痛,淚水不再滑出眼眶,因著激動的情緒頭皮微微發麻,她顧不上雙手沾染上的草汁,拚命擦著臉上的淚痕,又用力按壓著腦側,她在克製,不要為此難過,或許這樣更好,如果選擇了他,那麽等待自己的隻有後悔,接下來在他們之間或許不會存在任何情意,隻有那筆財產。


    許久,稍稍穩定下心神,這才發現右腳踝生疼,什麽時候扭傷的她不得而知。低頭,她看到那個精美的鞋跟因受到重力而有一半已經脫離了鞋底,隔著絲襪,腳踝處慢慢腫脹起來的硬塊突顯,一陣疼痛襲來,頭上直冒冷汗,她將那半邊還連著的鞋跟撥掉,艱難地站起。


    環顧四周,目光所極之處隻有寬敞的大道和路邊巨大的橡樹,偶爾吹過的微風掃著地上的落葉發出單調的沙沙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更不要提那架來時所乘的馬車,在她趕往莊園時,車子已經返回伯蘭登堡了吧,那麽……拉爾夫會再派人來接她麽?如果他認為她會留在莊園怎麽辦?沮喪的歎氣,她感覺自己再次被所有的人拋棄。


    跛著腳,她一瘸一拐的朝前走,隻是一小段路程就像是耗費了大量的體力而不得不停下,喘著氣,她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冷汗,加具的疼痛讓她不由擰緊了眉心。拉爾夫,為什麽還不來接我?這個曾經在心中認定為不可相信的男人,為什麽此時偏偏希望看到的卻是他?那個遙不可及的城堡仿佛變成了自己唯一的歸宿,內心充斥著矛盾,卻又不由自主的期待著。


    又走了一段,回頭,埃斯梅爾莊園在視野中變得遙遠,娜塔莎停下腳步,這樣走走停停已經近兩刻鍾的時間,而腳踝處的腫塊又突出了些,她能行走的距離在縮短。


    無奈中,她靠在一棵樹旁,閉上眼睛大口地喘著,現在右腳著地就能感到難以承受的痛楚,這樣的狀態又怎能繼續趕路,失望之餘,她蹭著樹幹慢慢蹲下,盡管走了很長的路,但為什麽目的地沒有拉近,反而有種逐漸遠離的感覺。


    身心俱疲,她依舊閉著眼,卻感覺到微風逐漸加大了力度般在耳邊呼嘯而過,落葉隨之狂亂地飛舞起來,一陣悶雷轟鳴,是要變天了麽?苦笑,冥冥中眾神在注視著她,明媚的天氣的確不適合自己現在的壞心情,撐著樹幹,她起身,經過剛才的休息,腳非但沒有好一些,反倒更加疼痛,蹩眉,不管路途還有多遠,現在的她必須繼續前行。


    風將她蓬亂的發吹得徹底散落於肩上,鼓脹的裙在此時變成了阻礙著她前進的累贅,無奈中隻能低頭,抬起胳膊,防止著落葉被風卷起的灰塵阻擋自己的視線,艱難的朝前挪著步,她的內心如同這天氣一樣陰霾。


    風卷殘葉的狂亂樂章中夾雜了一道不和協的馬蹄聲,雖然細微,卻讓娜塔莎驚喜地抬頭,手依然遮擋在額前,她不得不眯起眼睛注視著前方,烏雲壓頂的樹林和飛揚的灰塵使得遠處看起來一片霧蒙蒙的暗,沒有看到人影,難道是錯覺?她不甘心地張望著,馬蹄聲越來越近,這不是錯覺。


    遠處白色的駿馬和身著白色禮服的身影在那片暗中顯得異常奪目,看到他時,娜塔莎的內心再也無法平靜,這是她盼望見到卻又害怕麵對的人。然而他真的出現了,是喜是憂,腦中一片混亂。


    “把手給我。”策馬來到她身邊,拉爾夫沒有多問什麽,隻優雅地伸出手。


    仿佛一切的思維被中斷了,娜塔莎隻照他說的把手抬起,隨後被他一把拉上馬背,他將她半環於自己的懷抱,卻沒多看她一眼,隻把韁繩拉緊,馬兒一聲嘶鳴快速奔跑起來。


    懸著的一顆心落下來,她輕輕依靠在他的懷中,依戀的氣息撞擊著她的嗅覺,好像從未有過這樣的安定,寬闊的胸膛,有力的臂膀,她需要的避風港……微合雙目,駿馬全速的奔跑似乎沒有帶給她顛簸的感覺,隻要有這樣一個溫暖的懷抱。


    時間的概念在她腦中變得模糊,不知過了多久,馬兒放慢了速度,她抬頭正對上那雙迷人的雙眸,“我們就要到了,娜塔莎!”魅惑的微笑,眼中的妖冶光彩,如夢似幻的令她無法克製內心澎湃的波瀾。卻在此時一陣尖銳的疼痛從腳下傳來,將她拉回現實,不禁皺眉輕輕****一聲,全被拉爾夫看在眼裏,他拉了一把馬韁,馬兒心領神會的停止步伐。優雅地跳下馬背,他將她整個抱下,“伯蘭登堡就在眼前,但你還是撐不到那裏了對麽娜塔莎?”


    把她放在城堡路邊的草地上,他掀起她的裙,娜塔莎伸手阻止。“別動,我看到了。”擋開她的手,他將那層薄薄的絲襪擼掉,腳踝處腫得更厲害,“脫臼了麽。”抬頭,看著娜塔莎強忍著痛苦的表情,他微蹩眉。雙手輕輕握住腳踝周圍,就使她渾身顫栗。


    “娜塔莎,很快會接好,你要忍耐。”他握著她的腳輕輕抬起,蠱惑的笑容再現仿佛在麻痹她的神經,看到她咬著唇輕輕點頭,他將視線轉移到足踝處。


    合上眼,她不敢直視,隻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清脆卻振耳的哢啪聲讓她忍不住尖叫,眼淚因這疼溢出眼眶,快要昏厥過去時她看到拉爾夫輕輕將她抱在懷中。


    “痛麽?”他的嗓音略帶沙啞的魅惑與溫柔,縈繞在她耳邊。


    “……痛……”眉頭緊蹩,她將腳縮回裙中,雙手攀附在他的肩頭。


    “會好的。”輕撫她的麵頰,他的眸中閃現令人迷醉的光芒。


    眼神遊離間,她感到冰冷柔軟的薄唇掠走了自己的呼吸,思維中斷。她沒有逃離,這種氣息讓她安定,不由自主地回應著他的吻,舌尖糾纏間他們彼此在索取著這份甜蜜,不禁輕吟出聲,卻使他更深入地汲取著她的芳香。真希望時間就此停滯,把所有的煩惱拋褚腦後,她隻要一份熾熱的愛戀。


    許久,他放開她,卻意猶未盡地輕吻著粉嫩的唇瓣,直到她意識到害羞而慌忙將頭別到一邊,輕笑,“來,我們回去。” 平複著粗重的呼吸,再次抱起她,他朝近在咫尺的城堡走去。


    門開,管家維翰看到主人帶著狼狽的娜塔莎,不禁有些驚慌,而他的老伴希爾利也不置可否地呆愣,“主人……這是……”


    “我們的娜塔莎小姐需要泡一個熱水澡,然後好好休息一下!”拉爾夫看著懷中的娜塔莎,眼中隻有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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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維翰命人將跟在他們身後的白馬牽走,希爾利跟隨著主人走進城堡大廳。拉爾夫直接將娜塔莎送到洗浴的房間,“希爾利,把小姐交給你,我想一件寬鬆的睡袍是她最想要的。”他溫和地笑,轉身離開。


    希爾利沒有多問,隻好好的照料著娜塔莎沐浴更衣,這才發現她的腳踝處的腫脹,於是小心地扶起她走到臥室,“小姐,好好睡一覺!”慈祥的麵容總是讓她感到溫暖,她點頭合上雙眼。將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希爾利離開房間。


    終於,能夠再次躺在這麽舒適的床上,娜塔莎張開眼睛,真正安定下來時卻又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埃斯梅爾莊園的那一幕,百感交集的她又怎能安枕。門開,帶著淡淡的玫瑰香味,拉爾夫緩步走近,在她的床邊坐下。


    他將一個精美的盒子打開,有些刺鼻的味道,用指尖拈出一些粘稠的****,他將它敷在娜塔莎的腳踝處,“這個,對治療骨傷很有效。”手指輕輕打著圈,他的目光專注於那處腫脹。


    突出其來的冰涼讓她不禁縮了縮腳,隨即而來的是他似有若無的接觸,讓她心顫,目光卻無法從他身上離開,透過窗子陰暗的光線將他金色的發反射出一絲白光,略顯消瘦的麵龐俊美異常,他的確是個能輕易挑撥起人們心弦的男人,想到剛才和他更親密的接觸,麵頰不由灼熱起來,當他抬起頭看向她時,緊張地將視線挪移。


    忽略了她的尷尬,他笑得邪美,“娜塔莎,”將藥膏放在一邊,他坐得她更近些,“你……不想談談埃斯梅爾莊園麽?見到男爵了麽?”


    愣,呼吸急促起來,她低頭極力地控製著失衡的情緒,為什麽又要提到他?“沒……我沒有見到他。”嘴唇微顫,她輕聲說。


    看到了她非正常的反應,拉爾夫知道她在說謊,於是輕輕托起她下顎,“娜塔莎,在你弄成了這副狼狽的模樣後,不要告訴我什麽事都沒發生。”淡定的聲音卻給她帶來無形的壓迫感,她別過頭。


    “我想休息了,可以麽?”


    “……可以!”沒再繼續問,他起身離開帶走了床邊的壓力。


    聽到合上門的聲音,她將頭埋在****之間,煩亂的思緒再次襲來,拉爾夫,我該告訴你麽?我看到的一幕,或許你和我一樣……一樣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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