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昭元帝正和大臣商議政事。


    內宮大太監李忠孝瞥見殿外探頭探腦的小太監,眉頭微皺,看了眼正在議事的帝王和大臣,悄無聲息地走出去。


    “有什麽事?皇上議事,不得來打擾!”他輕聲斥責小太監。


    小太監小聲地道:“李總管,是東宮的何總管派人過來。”


    李忠孝看過去,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東宮派來的內侍,見他麵有焦急之色,趕緊召人過來,小聲問明原因。


    那內侍焦急地道:“大總管,何總管讓小的過來找皇上。”


    李忠孝的神色一凜,心知定是太子那邊出什麽事,否則何順不會在這種時候派人過來,想到這段時間太子的病情,不敢耽擱。


    他折身回勤政殿,硬著頭皮過去,小聲地在帝王耳邊稟報。


    聲音雖小,但周圍那些議事大臣仍是隱約聽到一耳朵,似乎是東宮那邊又出什麽事,定是和太子有關。


    想到這段時間太子一直避居東宮,未曾露麵,幾位大臣心裏染上些許憂慮。


    若是儲君出事,也不知道下任太子會是誰。


    二皇子和三皇子年紀大了,背後的勢力都不弱,少不得又要經曆一番龍爭虎鬥,最苦逼的還是他們這些支持正統的大臣,要被逼著站隊,一個不慎,就會牽連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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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元帝沒有耽擱,結束今天的議事,前往東宮。


    路上,他從東宮的內侍那裏得知太子好好地在東宮,並沒有突然叫太醫,緊繃的心驀地一鬆。


    隻要不是太子的身體出什麽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不過很快的,昭元帝發現,這次的事情依然很大,不是什麽小事。


    走進東宮,昭元帝擺了擺手。


    隨行的宮人默默地站定,安靜地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


    前麵就是太子休息的寢宮,他們這些在帝王身邊伺候的宮人都知曉太子古怪的脾氣,他不喜太多人出現在他的休息之地,連伺候的宮人都不能輕易進入他的寢宮。


    昭元帝來到太子寢宮前,東宮的太監總管可憐兮兮地守在門邊,見到他過來,十分激動。


    “皇上!”何順上前行禮。


    昭元帝走過來,低聲問:“太子發生何事?”


    何順趕緊道:“皇上,殿下的記憶好像出現問題,他以為自己有太子妃,還問奴才太子妃在何處,怎不見太子妃過來……”


    越說越苦逼,東宮的總管太監當時被太子殿下逼得差點汪的一聲哭出來。


    他去哪裏給殿下弄出個太子妃喲?


    而且就算有太子妃,確信是太子喜歡的,而不是連進東宮的門檻都不給,最後將人丟出去?


    昭元帝愣了愣,許是沒想到竟然是太子記憶出現問題,甚至還臆想出自己有一個太子妃。


    這……


    太子是嫡長子,亦是儲君,太子妃的人選一直備受朝臣關心。


    昭元帝也想定下太子妃,但太子的情況卻不容許他隨意作決定,就算要擇選太子妃,也要擇個太子能接受的,萬一不能接受,連碰都不碰太子妃,太子妃用來當擺設不成?


    何順不知道皇帝在想什麽,飛快地瞄他一眼,見帝王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去叫太醫令過來,朕先進去看看太子。”


    皇帝吩咐,抬腳走進太子寢宮。


    他掃了一眼室內,這裏沒有宮人伺候,太子躺在掛著明黃色紗帳的床榻上,雙眼微閉,麵色蒼白,比之清醒時多了一種羸弱之姿。


    “贄兒?”昭元帝走過去,關切地問,“可是又頭疼了?”


    太子秦贄睜開眼睛,眼裏多了幾分迷茫,掙紮著坐起。


    踮著腳尖跟過來的何順極有眼色地搬來一張圈椅,讓皇帝坐下,然後像個幽靈般,悄無聲息地退到不遠處,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昭元帝伸手扶著太子坐起,盯著他蒼白的麵容,臉上露出幾分憂心。


    太子抿著嘴,低聲道:“父皇,兒臣剛才聽何順說,兒臣沒有太子妃?”


    昭元帝:“……”


    可疑的沉默讓太子蒼白的臉龐變得陰沉。


    像是不能接受這個結果。


    半晌,昭元帝道:“贄兒可是想娶太子妃了?”未等太子說話,他又道,“確實該給你選個太子妃,你可有心儀的?”


    太子:“……”


    何順心說,皇上這是趁機話趕話,想將太子妃趕緊定下來呢,要是等太子恢複正常,估計選太子妃什麽的又遙遙無期。


    太子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爹,“有。”


    昭元帝心裏十分激動,“是哪家的貴女?隻要我兒衷意的,父皇馬上為你們賜婚。”


    太子正欲說話,突然伸手撐著額頭,額際的青筋突突地跳著,顯然在忍受著莫大的痛苦。


    這是頭疾發作了?


    昭元帝見狀,心中微跳,趕緊叫何順趕緊去催太醫令過來。


    太醫令終於趕到東宮。


    這時太子已經昏迷過去,躺在被褥間,冷汗浸濕了衣服,昭元帝正拿著帕子給他擦汗,臉上憂心忡忡。


    太醫令先是給太子檢查一番,又詢問先前發生的事,眉心漸漸地攏起一個疙瘩。


    “沈太醫,太子這是出什麽事,為何記憶會紊亂,竟然以為自己有一個太子妃?”昭元帝神色難看,隱隱透著怒氣。


    帝王之怒,迫得室內的宮人俱駭然跪下,大氣都不敢喘。


    太醫令忙跪下請罪。


    “朕不要你們動不動就請朕恕罪,隻要你們趕緊治好太子!”昭元帝冷聲說。


    太醫令身體緊繃,說道:“皇上,太子……素有頭疾之症,可能是因為頭疾引起的……老臣曾經見過一些頭顱曾遭到撞擊導致失憶的人,他們的記憶出現紊亂,會臆想一些與現實相悖的事情……”


    昭元帝麵無表情地聽著,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大姆指上的色澤油潤的玉板指。


    他問道:“可有解決之法?”


    太醫令心知今日若是不說個解決辦法,皇帝會震怒,趕緊道:“皇上,您也知道,如今隻能加大藥物鎮壓……還有,盡量不去刺激太子殿下,讓他自己好轉。”


    皇帝神色一滯,想到什麽,“那太子妃……”


    太醫令也被弄得呼吸一滯,頭皮發麻,太子臆想什麽不好,竟然臆想自己有一個太子妃……


    正要斟酌詞匯,皇帝又道:“算了,你下去吧,盡快研究治療方案,務必要讓太子早日恢複。”


    太醫令趕緊應下,默默地退下。


    **


    威遠侯府。


    裴織和裴繡相攜朝老夫人的壽安堂走去。


    快到壽安堂時,兩人遇到盛裝打扮的裴絹,她一改這些日子的素淡風格,打扮得光鮮亮麗,環佩叮當,香風襲人。


    裴繡一呆,問道:“二姐姐,你怎麽來了?”


    裴絹瞥她們一眼,若無其事地說:“聽說鎮北侯老夫人來了,祖母叫我過去見客呢。”


    裴繡打量她,心裏暗暗腹誹,來的是鎮北侯老夫人和她的外孫女,又不是來相看她的鎮北侯府的那些公子,打扮成這樣作甚?


    裴絹不理會她,暗暗看裴織一眼,昂首挺胸地走進壽安堂。


    三個少女來到壽安堂待客的偏廳,遠遠的便聽到一陣歡笑聲傳來。


    小丫鬟勤快地過來請安,給他們打簾子。


    三女進去,首先便見坐在祥雲紋鑲大理石靠背的羅漢床上的兩個老太太,旁邊還有一個穿著海棠紅芙蓉山茶梔子花暗紋褙子、底下係著一條油綠色鑲襴邊的綾裙少女。


    少女芙蓉如麵,眉眼精致,梳著雙鬟髻,上麵飾以紫荊花點翠折枝發箍,小巧的紫水晶長耳墜,項上戴著繞了幾圈的石榴石項鏈。


    亭亭玉立,灼目生輝。


    裴繡當場看直了眼睛。


    果然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盈盈一笑,滿室生輝。


    裴織看她這花癡的樣子,心裏好笑,暗暗拉了拉她,轉頭去看裴絹,突然一愣。


    裴絹也在看那少女,但她的眼神不像看一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仿佛隔著什麽,悠遠而怪異。


    未等她再細看,威遠侯老夫人朝她們招手。


    “你們三個丫頭來啦,快過來。”


    鎮北侯老夫人常居京城,兩家有點親戚關係在,逢年過節都會見麵,三人也不陌生,大大方方地過去行禮請安。


    鎮北侯老夫人笑嗬嗬地說:“一段時間不見,你們三個姐兒真是越發的標致。來,我給你們介紹,這是我那遠居北地的外孫女,姓溫,閨名如水。”


    她又朝溫如水道:“這是你姨祖母家的三個姐妹,分別是絹姐兒、繡姐兒和織姐兒。”


    溫如水上前,行了一個平輩禮,舉止大方疏朗,含笑說:“姨祖母家的姐妹們都是美人兒,怨不得常聽人說裴家出美人。”


    說著,她朝她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頰邊一個小小的梨渦,將漂亮與可愛集合一體。


    裴繡聽得很激動,裴織含笑,裴絹暗暗撇嘴。


    彼此見過禮,重新坐下。


    接著又聽鎮北侯老夫人說:“我這外孫女如姐兒,上個月隨她母親進京。她以前一直待在北地,小時候倒是來過京城一次,在京裏沒什麽相熟的小姐妹,便想著你們府裏的幾個姐兒和她年紀相仿,姐妹幾個應該玩得來……”


    威遠侯府的幾個姑娘都聽出點內味。


    原來是進京相看親事的。


    鎮北侯老夫人育有三兒兩女,如今的鎮北侯是老夫人的長子,長子、次子鎮守北疆,隻留幼子在京。


    大女兒是宮裏的麗貴妃,小女兒齊氏當年嫁去北地的望族溫家。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不過幾年,齊氏便死了丈夫,在溫家守寡。


    眼看著唯一的女兒年紀漸長,生得花容月貌,齊氏不願意在北地隨便給她找門親事,便攜女回京,欲給她在京城找門合心的親事。


    背靠著宮裏的麗貴妃和鎮北侯府,就不信找不到一門合心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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