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紗千子,阿海有沒有說去哪了?”


    柳源道場的環廊上。


    柳源梨繪敲開了柳源紗千子的房門,站在門口眯著眼凝視著自家的小妹。


    她知道柳源紗千子人小鬼大,和山崎海的關係也極好,知道的可能性很大,但十有八九會保密不告訴自己。


    所以她必須要用美少女那充滿了智慧的雙眼來撥開層層迷霧,看清楚背後的真相。


    麵對大姐的“審訊”,柳源紗千子藏了藏背在吊打衫後麵的少女漫畫,食指抵著嘴唇故作回憶地冷靜了片刻,然後在柳源梨繪期待的視線中搖了搖頭。


    “沒有。”


    柳源梨繪臉上浮現的笑容頓時拉跨了。


    “真的?”


    她有些狐疑地盯著柳源紗千子。


    “當然是真的。”


    柳源紗千子可不怕大姐這個紙老虎,柳源家除了二姐,她誰都不怕。


    藏好了少女漫畫後的她,小臉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歐尼桑隻說他去打假了,然後就離開了道場。”


    “打假?大晚上打什麽假?”


    柳源梨繪嘀咕了一聲。


    仔細地凝視著這個小家夥,總覺得對方那溫順的眉眼下隱藏著什麽秘密。


    就在她準備進一步詢問的時候,道場的那座長屋傳來聲,似乎有人回來了。


    是阿海?


    柳源梨繪沒好氣地瞥了眼柳源紗千子,轉身拔腿就往門前的長屋衝刺,沿著環廊跑了沒幾步後又恢複了高嶺之花的形態,蓮步款款地輕挪著。


    柳源紗千子見狀不由吐了吐舌頭,她倒是真不清楚山崎海去哪了。


    這會兒聽到動靜心中也有些好奇,想了想還是跟了上來。


    ......


    柳源道場的會客廳裏,此時原本該看綜藝的柳源春藏罕見地都坐在那裏。


    因為今天道場裏除了山崎海外還來了一位客人,那個身上的衣服宛如流浪漢般破破爛爛卻架著一副很酷的墨鏡的男人。


    “所以...阪本桑意思是...想要...加入我們柳源道場?”柳源春藏有些遲疑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不遠處,阪本桐馬聞言看了眼山崎海的背影,忽然一鞠躬道:


    “如今的我已經是喪家之犬,倘若您不嫌棄的話,我希望能夠在柳源道場如此優秀的地方,和山崎君一起共事,將柳源道場發揚光大。”


    聽到對方如此坦誠的話語,原本在看晚間綜藝被大弟子山南定之助叫過來以為有雅庫紮鬧事的他頓時有些遲疑了起來。


    這當然不僅僅因為對方的語氣足夠真誠,柳源春藏能夠坐在這裏聽一個曾經上門挑釁過他們的道場的雅庫紮說那麽多,很大程度上自然因為眼前這個家夥是山崎海今晚從外麵帶回來了。


    恰好這時,柳源梨繪也從後麵趕了回來。


    她聽到站在大廳中那個戴著琥珀色眼鏡的男人和老爹的對話,此時看柳源春藏的模樣似乎有些躊躇的樣子,她立馬上來說道,“這個家夥不是好人,肯定有什麽陰謀,老爹我們柳源家不能上當。”


    阪本桐馬循聲望向了從門後走出來的柳源梨繪,微微蹙眉沉思了片刻,就回想起起來問道,“噢?你是那個曾經把我部下打進醫院的柳源小姐對吧?”


    聽到對方認出了自己,柳源梨繪下意識的揚了揚下巴,想要拿出道場大小姐的驕傲。


    可聽到對方後麵的話,她頓時臉蛋微微一紅,趕緊瞥了眼麵色平靜的山崎海,有些結巴地據理力爭道,“什麽打進醫院?你不要空口無憑的汙人清白。”


    “清白?”阪本桐馬愣了下,不知道這是什麽清白。


    不過他也曾年輕過,也曾經曆過少年人的風花雪月,注意到柳源梨繪的視線時不時地朝著山崎海飄過去,心中也有些了然。


    於是他揭過這茬,對坐在那老神在在的柳源春藏說道,“柳源家主,我是真的誠心想要加入柳源道場,和以往的自己做一個了斷,如果您不介意我曾經的身份,還請給我一次機會。”


    “嗬嗬,阪本桑嚴重了,柳源道場又不是什麽大道場...”


    柳源春藏正要說些客氣話。


    不料這時,旁邊的柳源梨繪忽然雙手環抱在胸前,拿出了道場大女兒的架勢,目光銳利地問道,“你說你要加入柳源道場,可是我們道場如今並不準備擴招教習,請問你加入道場後能做什麽?”


    這個切入點倒是異常現實,不僅攔下了柳源老爹的白爛話。


    就連當事人阪本桐馬也都問住了,臉上閃現過一絲茫然。


    對啊。


    他曾是個雅庫紮。


    習慣了打打殺殺。


    可柳源道場是正經道場連撈外快的安保業務都沒擴展,道場裏的全部收入都靠著教學的課時費來維持(貧困的真相)。


    那麽問題來了。


    就算柳源春藏同意阪本桐馬加入柳源道場,他又能做什麽?


    吃白飯嗎?


    柳源梨繪心裏哼唧了一聲,俏麗的臉上有些得意,“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們不接納你,或者歧視你的過去,可我們道場實在是沒有更多的位置了,哪怕是掃地阿姨也都...”


    “我會做飯。”


    忽然,阪本桐馬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但這不大不小的聲音卻讓眾人一震。


    “什麽?”


    柳源梨繪呆了一呆,重新打量著盡管看起來有些落魄,但那精悍的身體和瞧著有些生冷的板寸頭,以及鼻梁上的那副琥珀色墨鏡的男人。


    很難想象,剛剛的話會從一個雅庫紮老大口中說出。


    “我會做飯。”


    阪本桐馬看了眼身後掛簾後方的廚岸旁,正在為一家明天早上的早餐做準備的二女兒柳源瑚夏,他嘴角不由露出了些許笑意,“幼時家貧,母親曾在家鄉開過一家居酒屋維持生計,在下也曾略懂一二。”


    略懂一二?


    山崎海聽了臉色有些古怪。


    這話他常掛在嘴邊。


    隻是不知道阪本桐馬的略懂一二,和自己的略懂一二是否有些區別了...


    而且說實話,蘆川組被岡田似斬覆滅,當今晚阪本桐馬提出想要跟隨山崎海一起拜入柳源道場的時候。


    山崎海遲疑了下也隻說代為引薦。


    他可沒想到,阪本桐馬拜入柳源道場的方式居然是做廚子。


    雅庫紮來道場給他們做飯?


    這算什麽?


    極道煮夫真人版?


    最關鍵的是,人或者無非衣食住行,其中食物更是重中之重。


    想到這關係著以後自己的胃口,引薦完就站在一旁沉默不語任由阪本桐馬發揮的山崎海也忍不住靠近了一點,低聲問道,“阪本桑,你這...廚藝怎麽樣?”


    阪本桐馬來柳源道場的目的,就是為了山崎海——這個顛覆了他認知的男人。


    過去他哪怕跨過了那道門檻,可半個身子都已經埋在泥潭中也就沒有了上岸的心思,蘆川組早已經是他第二個家。


    說到底,劍豪也不是什麽無拘無束的存在。


    可直到今晚,他見識到了晴天披風俠(山崎海)的強大和恐怖。


    阪本桐馬才第一次認識到原來當個人的偉力強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


    正義沒有黑白。


    隻在於他去做什麽。


    一樣可以堂堂正正。


    此時,聽到山崎海有些擔心的話,以及道場眾人都不太信任的目光,阪本桐馬臉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就像是曾經來柳源道場踢館時掌控全局那般。


    這個在將其視為家蘆川組覆滅後徹底失去了精氣神的男人,這一刻臉上似乎重新綻放出神采,轉身朝著後方的廚案走去。


    “如果不嫌棄的話,明天大家的早餐,就由我來準備,如何?”


    聽到阪本桐馬的話,柳源梨繪一愣?


    她剛剛被阪本桐馬說自己會做飯搞懵了,此時反應過來,有心想說我們家不缺廚師,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按捺不住好奇地跟了上來。


    其他人也差不多都緊隨其後。


    柳源家的廚房屬於開放式廚房,案板後的柳源瑚夏係著圍裙正在專注地切配著明早要炒的時蔬。


    等到阪本桐馬走近後,她才疑惑地抬起頭,發現大家居然都來了。


    “怎麽了?”


    柳源瑚夏茫然地看了眼眾人。


    柳源春藏看著二女忙碌的樣子,想起這才是個初中生,卻要每天在空閑之餘照顧一家人的餐食。


    雖然他很早就提出過請個煮飯阿姨,但被柳源瑚夏以“做飯是她的興趣,可以沉浸和放空自己”為理由拒絕了。


    但仔細想想,放眼全曰本這個年紀的女孩,愛漫畫,愛偶像,愛遊戲,愛時尚,愛漂亮...


    哪有人的興趣愛好會是做飯?


    柳源瑚夏作為道場的“管家婆”,從懂事開始就負責道場一家人的收支用度。


    會“喜歡”做飯純粹就是為了開源節流,減少道場的日常支出罷了。


    想到這,柳源春藏忍不住幹咳了一聲道,“我看阪本桑誠意十足,或許讓他試一下也未嚐不可。”


    “感謝柳源家主的信任。”阪本桐馬點頭致謝。


    柳源瑚夏雖然平時管柳源老爹比較多,弄得柳源老爹都有些怕她。


    可在外人麵前還是很給“柳源家主”麵子的,聞言也不問為什麽就停下了手中的活,將刀放在砧板上解開圍裙。


    阪本桐馬衝著她點了點頭,上前一步,從廚案旁拿了一條寬大些的圍裙——那是柳源春藏平時洗碗的時候穿戴的,他不假思索地將其係在了身上。


    隨後,阪本桐馬又從上身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條絲巾將他額前的頭發像是頭套一般往後束起,這才拿起了廚案上的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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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見狀不由都有些緊張。


    看到阪本桐馬這模樣,再聯想起他的身份...恐怕說他不是準備做飯而是準備砍人的,都有人會相信。


    一旁,柳源瑚夏同樣眼睛盯著菜板。


    她倒不是擔心阪本桐馬砍人,畢竟歐尼桑和老爹都在。


    她擔心的是這個雅庫紮空口白話,糟蹋了這些下午剛送上來的食材。


    阪本桐馬這會兒還沒有立刻開始,他抬手往西服衣兜裏摸了下,才摸到一半就又鬆開抽了出來——放棄了幹活前習慣性的抽煙。


    “那麽...我就開始了。”


    阪本桐馬話音落下的同時,手中的菜刀轉了個圈,旋即鐺鐺鐺在切配聲不絕於耳,有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一轉眼的功夫,案板上的那根白蘿卜就平鋪成了一排晶瑩剔透的細絲。


    而阪本桐馬的另一隻手已經拿起了土豆和蔥白,切配的速度儼然比深諳廚藝的柳源瑚夏還快上一倍,光是這一手就讓眾人都不由驚訝萬分。


    這家夥...居然還真行!


    大概一分鍾的時間,明天早上需要的配菜都已經切好,並且還分門別類的裝在了不同的盤子裏,這嫻熟的切配技藝簡直比一些涉穀名店的大將也不遑多讓。


    等到阪本桐馬放下菜刀的時候。


    啪啪啪—!


    柳源春藏一臉大叔笑的帶頭鼓起掌來,隨後上前熱情地握住了阪本桐馬地手,“沒想到阪本桑還有這一手絕活,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我代表柳源道場歡迎你的加入。”


    被震住的柳源梨繪下意識地跟著鼓掌,這會兒才反應了過來忍不住焦急道,“老爹,他是雅庫紮啊,萬一再給咱們道場...”


    柳源春藏幹咳一聲,低聲提醒道,“阪本桑其實是山崎君帶回來引薦的。”


    啊?


    阿海帶回來的?


    為什麽?


    柳源梨繪愣了下,話說出口時卻已經變成了:“真是讓人驚歎的技藝啊,我們柳源道場招人向來不拘一格,先前冒昧之處還請多多體諒,歡迎阪本桑的加入。”


    柳源春藏和柳源家的大女兒紛紛表態,事情基本上就板上釘釘了。


    山崎海對此也有些無語。


    他聽到阪本桐馬要跟自己回來,向來與人為善的他也隻是試試。


    卻沒想到阪本桐馬居然會以這種身份加入柳源道場,眼下隻能鼓掌恭喜了。


    但柳源瑚夏不知道先前在會客廳的事情,跟著鼓完掌後還有些茫然。


    柳源春藏瞧見後,上前愛憐地撫摸了兩下柳源瑚夏的腦袋,笑著說道,“二女,這些年辛苦你了,以後道場裏的餐食方麵就交給阪本桑來負責好了。”


    “可是...”


    柳源瑚夏有些欲言又止。


    柳源春藏趕緊上去安撫道,“二女,你國中馬上就要升學考試了,就在學校安心準備考試吧,家裏這些事情就不用你太操心了。”


    說完,柳源春藏朝著山崎海使了個眼色。


    山崎海無奈隻好上去打打配合,做做柳源家小廚娘的心理建設,給她放放擔子。


    後麵又是一番薪資方麵的協商?


    不過阪本桐馬來這壓根就不為賺錢,他的目光看向了準備去洗漱的山崎海,心中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從今天開始,他隻要跟在這個男人後麵亦步亦趨地追趕。


    他相信,


    終有一天,


    他能追上對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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