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昆侖山下來之後,方小琬每天都被各種疑問纏繞著,一心隻想著回去跟父親問個清楚。她忙著趕路,不防剛進入嶽陽地界,就遭了有心人的暗算。


    待再次睜眼時,已是黑夜,迷迷糊糊中隻見身前站著個張牙舞爪的老妖婆,方小琬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過來。再看眼前,原來是虛驚一場,所謂的老妖婆不過是清冷月光下的婆娑樹影。


    方小琬剛鬆了口氣,就聽到身後有人開口道:“怎麽這麽久還沒來?”


    “他女兒在咱們手上,不怕他不來。”


    “楊老弟稍安勿躁,今兒個就算對方不來,也不會少諸位兄弟半錢銀子。”


    “金員外的話,兄弟們自然都信得過,不過嘛,這報酬似乎……有點少啊。”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不光我一個人這麽想,小弟的兩位哥哥同樣也覺得……”


    “你們這是要坐地起價?”


    “誒,員外要這麽說話,我看咱們還是趁早散夥的好,免得拌起嘴來,傷了和氣。兄弟幾個行走綠林道二十多年,最講究的就是一個‘信’字,出爾反爾這種事,兄弟幾個絕對不會做,因為吃的就是這一碗飯,失了信用,以後誰還敢來請我們辦事呐。今兒個承蒙員外賞臉,邀我們哥仨前來,兄弟嘴上沒說,但心裏頭都是至感榮幸。至於酬勞方麵,員外之前說了個數,兄弟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隻說先來踩踩盤子,畢竟對手是嶽陽樓樓主,哥幾個也不敢把話說的太滿。黃金縱有萬般好,也比不上小命一條,員外你說是不是?”


    “……”


    “大哥所言極是,姓方的好歹是一方霸主,區區六百兩黃金,嘿嘿,是不是少了一點?”


    “那你們開個價吧。”


    “兩千兩黃金外加今後嶽陽樓管轄範圍內所有水域一成五的過路費。”


    “三位倒是好胃口,一開口就給我翻了三倍。”


    “兩千兩黃金看似很多,但等員外做上了嶽陽樓樓主,這點小錢,一兩年就能給收回來。”


    “大哥這話說的保守了,哪用得著一兩年,最多八九個月。二哥,你說呢?”


    “沒錯,這買賣做成了,對員外來說,絕對有賺沒虧。”


    “嗬嗬,三位老弟不去做生意,真是屈才了。”


    “混口飯吃,談不上屈才不屈才。”


    “好,兩千兩就兩千兩。”


    “哈哈,果然是快人快語。好,今兒個咱就助金員外一舉拿下嶽陽樓。”


    方小琬聽他們要對付自己的父親,是又心急又疑惑,想要掙脫開來,才發現手腳早被捆綁住了。她不知這個金員外是何來曆,無端端的為什麽要跟她父親作對。


    又聽了幾句,方小琬霍然醒覺,從此人說話的口吻和聲音來判斷,分明就是陸朝全,哪是什麽金員外。至於那一夥盜黨,則是從江州來的黑蛇幫。


    她曾聽火頭魚談起過這個幫派,說是近年起來的一支水賊團夥,平日裏主要在鄱陽湖一帶活動。三位當家皆是漁民出身,大當家黃胖胖,使一對黃銅大鑔子,二當家大口蚌使一張銀絲漁網,三當家楊雲龍用的則是一柄釘頭錘。


    三人常年在水上生活,不怎麽與陸地上的人物來往,陸朝全的大名倒是聽過,但從未見過真人,是以陸朝全隨便掰扯個身份,他們就信了。


    四個人正在那商議對策,忽然有嘍囉來報:“老大,來了。”


    黃胖胖道:“一共有多少人?”那嘍囉豎起一根手指頭,道:“就一個。”


    三個當家聞言,無不大喜,拍手道:“這事成了。”陸朝全不似三兄弟這般自信,麵帶憂慮道:“方海晟詭計多端,不可大意。”大口蚌道:“他女兒在咱們手上,諒他也不敢耍花招。”楊雲龍道:“就算他耍花招,我們有備而來,也不怕他。”


    陸朝全道:“話雖如此,還是小心些的好。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他原本是打算與葉馗合力對付方海晟的,無奈遲遲等不到人來,隻得以另作選擇。


    黃胖胖道:“員外盡管放心,我們兄弟既然收了錢,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當當。”做了個手勢,眾嘍囉登時鑽進了身後的雜草叢中,隻留下楊雲龍一班人。


    方小琬心急如焚,可嘴裏被塞了布條,一點聲音都發不出,情急之下,蠕動著身軀往外爬。剛爬出七八尺遠,就讓楊雲龍罵罵咧咧地拽了回來,落地時,可能是用力太猛,後腦勺磕在了一塊石頭上,當場暈了過去。


    不多時,一條身影方步而至,正是方海晟。


    楊雲龍走上兩步,拱了拱手道:“閣下便是嶽陽樓樓主了吧,久仰久仰。”方海晟回禮道:“敢問朋友如何稱呼?”楊雲龍道:“無名小卒,不值一提。”


    方海晟瞄了眼地下的方小琬,問道:“不知小女哪裏得罪了尊駕?”


    楊雲龍忙搖手道:“方樓主誤會啦,小弟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得罪威名赫赫的嶽陽樓呐,況且咱們無冤無仇的,更加沒理由了。是這麽回事,小弟途徑寶地,恰巧在路邊發現了昏迷不醒的令千金,照理說,應該快馬加鞭送上嶽陽樓的,爭奈小弟等粗野陋夫,粗手粗腳的,要是途中磕著碰著就不好了,遂隻好請方大樓主親自走一趟。”


    方海晟豈會相信,沒有歹意怎麽會要求他孤身前來,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道:“那真是多謝各位了。”說著就想上前來。


    楊雲龍見狀,立即伸手做了個止步的手勢,笑道:“不急不急。”


    方海晟定住腳步,沒有作聲,且看對方弄什麽玄虛。


    楊雲龍摩挲著手掌道:“小弟最近不知是流年不利還是祖墳讓人給挖了,一大包盤纏,竟然一夜輸了個精光,照理說不該麻煩方大樓主,不過實在揭不開鍋了,隻能厚著臉皮……”不等他說完,方海晟就道:“要多少銀子,開個價吧。”


    楊雲龍笑道:“不多不多,小樓一座。”方海晟道:“什麽小樓?”楊雲龍笑道:“方大樓主真會打啞謎,這嶽陽城除了嶽陽樓還有其他樓嗎?”方海晟臉色一沉,盯著楊雲龍看了好一會兒,才道:“嶽陽樓就在嶽陽城,閣下有能耐,盡管去取。”


    楊雲龍一撇先前的諂笑,同樣冷著麵孔道:“這麽說來,方大樓主是不同意嘍。哼哼,既然如此,就怪不得兄弟了。”


    雙方一言不合,就開打了起來。


    楊雲龍實力不濟,沒幾個回合,就被打的落荒而逃。臨跑路時,還不忘叫道:“姓方的,有本事別走,老子這就回去叫人。”沒待說完,就領著一幫子小嘍囉竄進了樹林子裏。


    方海晟也不追,先去察看方小琬的情況。誰料剛走近前,頭頂風聲驟起,有什麽東西從樹上甩了下來,倉促間隻晃到了一眼,好像是張漁網。到得這時,他才知道上當了,情急之下,本能地往後一躍,不防雙腳剛觸地,隻聽得腳下“嘎吱”一聲。


    方海晟暗暗喊了聲“糟糕”,來不及做其他動作,就被腳底下的漁網捆縛了個嚴實,吊在了半空中。


    眼看大功告成,大口蚌從樹上一躍而下,得意大笑道:“方大樓主,你好呀,我的漁網還夠舒服不?”黃胖胖也從暗處跳了出來,罵罵咧咧道:“堂堂嶽陽樓樓主居然就這麽點本事,真他娘的浪得虛名。”他本以為會是一場膠著戰,結果沒輪到他出場,就把目標給擒獲了。


    那漁網上纏滿了各種尖刺,方海晟不敢隨意亂動,揚聲道:“有本事光明正大的較量,背後偷襲算什麽英雄好漢。”楊雲龍上去就是一鞭子:“死到臨頭,還敢大言不慚。”


    方海晟吃了幾馬鞭,心中猶有萬般不服,也隻能往肚子裏咽,強忍著怒氣道:“幾位是哪一路的朋友,為何今日要與方某人作對?”


    “你這個嶽陽樓樓主,當得真夠窩囊的,浪得虛名不說,還孤陋寡聞,竟然連我們黑蛇幫都沒聽說過。”


    “嶽陽樓與黑蛇幫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三位何故要來找方某人的晦氣?”


    “咱兩家是無冤無仇,可人家金員外就不一樣了。”


    方海晟眉頭一皺,道:“金員外?”他的仇家之中沒有姓金的人物。


    直到這時,陸朝全才從人叢後緩緩走上前。


    “你……沒死?”


    “托老弟手下留情,給剩了一口氣。”


    “我早該猜到是你了。”


    “何以見得?”


    “有位老朋友去年曾寫信過來,說遇到個蒙麵人,各種特征都跟一個已死之人相像的很。”


    陸朝全撫掌笑道:“可惜了,這個老朋友已然命喪昆侖山了。”他想都沒想就認定方海晟說的是薑弈。方海晟一臉淡然道:“是嗎?怎麽不久前我還跟他見過麵?”陸朝全道:“因為是不久前死的。”


    方海晟微微笑道:“陸兄跟我說的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不待陸朝全提出異議,緊接著道:“臨死之前,至少讓我死個明白。”陸朝全明白他話中之意,輕輕拍了下右邊胸脯,道:“哥哥的心在這一邊。”


    “原來如此。”


    “可惜知道的太晚了。”


    “是嗎?”


    話音剛落,四周林子裏忽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黃胖胖第一個察覺到異樣,叫道:“有埋伏。”


    一聲喊完,果真從林子裏走出數十條人影。黑蛇幫眾人見狀,無不大驚失色,但見這數十個人穿著清一色的服飾不說,更令人膽寒的是連相貌都是殊無二致,一水的全是方海晟。


    詭異的氣氛,邪魅的笑容,麵對此情此景,黃胖胖等全部都看傻了,半天回不過神來。等反應過來,竄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跑,哪還有什麽心思與敵人角鬥。


    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論武較技,最怕的就是人心潰散,心氣沒了,身家性命多半也難以保住。


    在數十個方海晟的怪笑聲中,黑蛇幫一敗塗地,三位當家喋血當場。


    陸朝全武功最高,混亂中,砍殺掉了數名敵手,無奈雙拳難敵四手,前胸後背各遭著了一記致命打擊,倒在血泊之中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人叢分開處,真正的方海晟越眾而出,隻見他拍了拍手,餘人立即四散而去。


    一眾仿冒方海晟剛走,樹林子中又跳出一個黑衣蒙麵人。


    方海晟有些吃驚道:“你怎麽來了?”黑衣人道:“跟老朋友道個別。”說完,徑直走到陸朝全身前,彎下腰道:“陸先生,好久不見。”說完摘下麵罩,正是百曉生庚酉子。


    陸朝全指著庚酉子,道:“你……你……”庚酉子微微一笑,uu看書ukanshu 道:“是我。去年在西域時,你我曾大戰過兩回,不知先生還記得不?當時小弟怎麽也沒想到神秘人會是先生你。”


    陸朝全瞪著眼前兩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方海晟搖頭歎道:“世人都道:吃一塹,長一智。陸兄你怎麽就沒點記性呢?上回讓你僥幸躲過一劫,你還真當自己是不死之身呐。”說罷,一掌拍下,陸朝全就此斃命。


    “你敢現身,說明周圍的百曉生都給清除掉了吧?”


    “就目前來說,不用擔心。”


    “最近百曉城裏情況如何?”


    “老樣子。”


    “城主呢?”


    “依舊渺無影蹤。”


    方海晟眯起雙眼,若有所思了片刻,說道:“可能當真如薑弈所言,壓根就沒這麽個人。即便存在,你也勿需擔心,武林大會在即,隻消助我登上武林盟主的寶座,到時本盟主一聲令下,全天下響應,區區一個百曉城城主又算得了什麽。”


    庚酉子遠沒有他的同伴這麽樂觀,咕噥道:“隻怕……”方海晟道:“你好像對我沒有什麽信心。”庚酉子道:“先生的智謀是毋庸置疑的,可論武功,泰山派薑正龍……”


    方海晟冷冷哼了一聲,道:“那個有勇無謀的匹夫,我自有妙計來對付他。”庚酉子見他信心十足,不像是自吹自擂,不由得詫異道:“先生的血虻功練成了?”方海晟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隻道:“武林大會那天,一切自有分曉。”


    庚酉子大喜,如果有血虻功傍身,最後誰能登頂武林之巔還真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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