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俊城致辭完畢,群雄再賀喜了一回,就在大家以為交接大典就此結束之時,韓銅猊倏地鼓掌喝彩起來,彩聲中帶有內力,震得全場群雄耳內嗡嗡直響。


    薑正龍本來都準備動身離席了,驟然聽到韓銅猊的彩聲,眼中精光一閃,道:“好戲終於開演了。韓銅猊,你可別令我失望。”


    上官俊城立在高台之上,冷眼凝視著韓銅猊,想要看看他到底準備唱哪一出戲。


    韓銅猊高聲道:“賢侄年紀輕輕,就能當上咱三皇堡堡主,真是可喜可賀。”上官俊城道:“韓叔未免太客氣了,侄兒年少無知,德薄能鮮,若非家父身體欠安,侄兒是絕不敢僭越就任堡主一職的。”又道:“侄兒新任堡主之初,不懂的地方不知凡幾,日後還要向韓叔多多請教。”


    韓銅猊把手一揮,道:“都是自家人,何必這麽客氣。賢侄有什麽不明白的,盡管問,韓叔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然了,如果碰到韓叔都無能為力的問題,那就沒法子了。譬如說洞房花燭夜,如何跟新郎行房交歡……”


    話還沒聽完,上官俊城耳中就嗡的一聲,腦海中霎時間陷入一片混亂:“他是如何知道的?是誰告訴他的?我現在該怎麽辦?”一時驚慌失措,一時羞窘交迫,一時又怒火難抑。


    韓銅猊話音未落,上官騰一聲怒喝:“韓銅猊,你胡說什麽?”


    在場眾人麵麵相覷,完全不明白韓銅猊話中的含義,尤其最後一句。隻有少數腦筋活絡的人一點即通,暗自震驚道:“沒想到上官俊城是個龍陽君。”


    韓銅猊笑道:“本座向來直言不諱,不會拐彎抹角,聽著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嘍。”


    上官騰盛怒的外表下麵,同樣充滿了疑惑:“城兒的身份,除了城兒和我們夫妻二人,天下間再無第四個人知道,韓銅猊是如何得知的?”當下哼的一聲,道:“老夫同樣直言不諱,不會拐彎抹角,我說你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別當我不知道你那點小伎倆,當年那事,你表麵上笑嗬嗬、大人大量的,其實一直懷恨在心,變著法子來找茬。”他想上官俊城的身份一旦被拆穿,後果將不可想象,當下隨口胡謅了段話,給人造成韓銅猊的詆誹之言其實是為了尋趁上官家的印象。


    果不其然,群雄聞說,皆尋思起了兩家當年結下了什麽樣的過節,不再去追究韓銅猊的那句話。


    韓銅猊也深為佩服:“果然是隻老狐狸,一句話就給他繞了過去。”朗聲道:“韓某人的那點小伎倆怎麽可能比得過上官老兄,明明是隻雌兒,卻能迷人眼目,瞞天過海二十餘年,那得有多麽縝密的心思才能守住這個秘密。”轉過身來,麵對族人道:“韓家子弟聽著,今有可靠證據證明咱們新一任的堡主其實是個小娘皮……”


    方小琬急欲維護自己的摯友,不待韓銅猊說完,拍案而起,一句“你胡說”隻喊出來個個“你”字,整個人就僵住了。方海晟陰沉著臉道:“人家的家事,用的著你個外人來指手劃腳?你現在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看回家後不收拾你。”


    方海鴻心疼侄女,見兄長點的其中一個穴道帶有一定的酸痛感,並非常規的麻穴,就想要替方小琬解開穴道。


    方海晟喝道:“不許解。”語聲決絕,沒有任何還嘴的餘地。方海鴻道:“大哥,你不曾說過朋友有難,當兩肋插刀。琬兒跟人家從小就要好,現在不說兩肋插刀,維護兩句又有什麽錯。”


    方海晟嘴角不屑地撇了一撇,說道:“怎麽,這周邊的窯子還不夠你一個人逛麽?你盡管天南地北逍遙快活去,我的女兒,輪不著你來費心。”


    這陰陽怪氣的語調,方海鴻聽在耳中,極其的刺耳,當下繃著個麵孔,一言不發,拂袖而去。不知從何時起,兩兄弟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以致到了如今水火不容,說不上幾句話,就不歡而散。


    隻聽韓銅猊的話聲道:“三皇堡成立百餘年,曆來隻由男子主掌,大家若是覺著隨著年月的變遷,今時已不同往日,認同這個小娘皮來執掌三皇堡,那麽韓某人無話可說,咱們從此便唯小娘皮是從。假若不同意呢,我們再從長計議,大家怎麽看?”


    話音剛落,韓錫峰就站了出來,揚聲道:“老夫第一個同意。”


    此言一出,韓家上下一片嘩然,連上官騰都愣了一下。


    要知在武林之中,對女性的偏見從未停止過,雖說古往今來,江湖上出了不少女中豪傑,即便是在場眾多豪傑之中,亦有不少巾幗須眉,但男女有別的固有思想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改變的,在名門大派之中,尤為如此。是以當眾人聽到韓錫峰的驚人之語後,無不納罕咋舌。


    韓錫峰叫道:“你們瞎起什麽哄,老夫還未說完呢,同意歸同意,但也有條件的,你們想知道是什麽條件嗎?嘿嘿,隻要這個小娘皮好好服侍老夫幾個夜晚……”


    韓錫峰話還沒說完,即引來一些同道中人的轟然大笑,紛紛稱道這個主意好。不少人仗著韓家的勢力,嘴裏也跟著輕侮浮滑起來。


    “韓老前輩排第一,我排第二好了。”


    “我排第三。”


    “我排第四。”


    ……


    “哼,現在的臭婆娘是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本職工作不好好做,天天在外頭不務正業。”


    “誰說不是呢,娘們的使命是來取悅男人的同時,順便傳個宗接個代。”


    “說的好,現如今的女人實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我不知道各位兄弟怎麽想,反正老子是絕不會聽命於一個小娘們的。”


    一幫子人七嘴八舌,說個沒停。


    韓錫峰擺了擺手,待眾人安靜下來後,一臉輕浮道:“怎麽樣?老夫的條件還算合情合理吧?”


    上官俊城羞憤交加,眼中欲噴出火來,看著淫笑不止的韓錫峰,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牙關咬得格格響:“老匹夫!”手在腰間一摸,才發現沒有隨身攜帶兵刃,在怒火的助推下,猛地躍下高台,抽出一把長劍,就要上去拚命。


    上官騰見狀,趕忙一個箭步上前給拉住了,壓低了聲音道:“城兒,別著了他們的道。你反應越激烈,越是稱了他們的心。”朗聲道:“韓銅猊,你三番兩次誣蔑堡主,到底居心何在?”不待韓銅猊開腔,直接道:“老夫念你是三皇堡舊主,今日暫且饒你一命,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三皇堡教眾聽著,從今日起,革去韓銅猊韓家家主一職,並驅逐出三皇堡,永不得踏入賀蘭山地界半步。”


    韓銅猊陰陰一笑,道:“本座若是不遵從呢?”


    上官騰沒有多言,一把取過堡主令牌,高舉在手,縱聲道:“來人,給我拿下這個反賊。”號令一出,上官家登時人頭湧動,提著兵刃圍了過去。


    韓家眾家丁好似提前得到了指示,一見上官家的人圍上來,不待韓銅猊下令,立馬一窩蜂地搶到了最前頭。


    兩夥人馬橫眉瞪眼,誰也不讓誰,瞧那架勢,大戰隨時都有可能一觸即發。


    照理說令出如山,可現實是上官騰一聲令下,韓家無動於衷不說,匡家上下亦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一幹人你看我,我看他,恍若未聞。


    上官騰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手執令牌,對著韓匡二家大聲喝道:“怎麽,你們想違反意旨嗎?還不拿下這個逆賊。”他喊破了喉嚨,可情狀依舊沒有任何改變。


    韓銅猊笑道:“看來大家夥兒對你這個新任堡主都不大服氣咧,為什麽會這樣呢?會不會是因為你手上的堡主令牌其實是塊假冒貨?”說完,不緊不慢從懷中掏出一塊一模一樣的烏金令牌。


    上官騰瞿然心驚,咬牙罵道:“狗賊。”


    韓銅猊收了笑容,踏上一步,縱聲道:“三皇堡教眾聽命,上官騰父女以偽亂真,誑時惑眾,為謀一己私利,連祖宗遺訓都給忘得一幹二淨,竟想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娘皮來當堡主,傳將出去,豈不是教我堡貽笑天下。”


    一席話,鼓動得韓家上下附和聲一片。


    韓銅猊接著道:“幸好本座明察秋毫,早早洞穿了他們父女的陰謀,故而給了他一塊假令牌,真正的堡主令牌在此。”說著高舉令牌:“三皇堡今日有難,凡我教眾,須當身先士卒,保全家園。給我拿下這兩個反賊。”


    一聲令下,韓家上下哄鬧著來抓人。上官家眾人寸步不讓,雙方勢如水火,先是推推搡搡,跟著就是兵刃相見。


    上官騰早就一團怒火無處發泄,揮掌掄拳,連斃數人。韓錫峰兄弟二人同樣不甘示弱,一個鐵鏈左揮右蕩,一個金絲大環刀劈頭砍腦。


    上官騰見二人勢如破竹,不由得怒氣勃發,叫道:“蒼翼,冥翼,這兩個老賊就交給你倆處理了。”


    命令發出,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上官騰四下裏掃了一圈,不見人影。大敵當前,兄妹倆竟然不知去向,上官騰愈加怒不可遏。


    韓銅猊看似粗魯,但也知道擒賊先擒王的道理,當下直奔上官騰而來。上官騰麵無懼色,凝神招架。


    這邊廂,上官家和韓家殺的火熱。那邊廂,匡家上下紋絲不動,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全體成員一水地望著匡缸缸,聽他示下。匡缸缸何時見過這等場麵,腦子裏一片漿糊,幾名元老嘰嘰咕咕在其耳邊羅唕個不停,這個說幫上官家,那個說幫韓家。


    照章則法例,合當上官家承襲堡主一職,匡缸缸理應站在上官騰一邊,可上官俊城性別不詳,三皇堡又未曾有過女性當家的先例,他性格怯弱,不想做第一個打破規矩的人。


    如此好戲,看得薑正龍嘴角直泛起笑花,三家內鬥,他早有預料,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問題。對他而言,三皇堡誰當堡主都是一個樣,事實上,泰山派與三家在暗地裏皆有聯係。


    陳有鹿提議道:“天助我泰山派,掌門師兄,不如趁此大好良機,一舉殲滅三皇堡。”牛鉛聽了,當即拍手叫好。


    薑正龍呷了口茶,不急不緩道:“爛船也有三斤鐵,何況天下群雄都在場,處理不好,不免要引起公憤。再者說來,留著三皇堡,還有它的用處。”白頭翁道:“掌門師兄的意思是?”


    薑正龍微微一笑,道:“依你們的觀點,波拉曼教入關之後,第一個目標會是誰?”幾人聞說,頓時茅塞頓開,紛紛稱讚道好。


    韓家與上官家雖然毗鄰而居,武功路數卻是大相徑庭,uu看書 .uuknshu 一個偏剛強,一個偏陰柔。兩個當家人不論內力還是招式,全在伯仲之間,數十個回合下來,不分勝負。兩人最大的區別就要數年齡了,上官騰年過半百,已露龍鍾之態,相比之下,韓銅猊就年輕多了,正是年富力強。


    韓銅猊深悉自己的優勢,倚傍著力長,有恃無恐,縱然眼下勢均力敵,但他自信,時間一久,必然是年輕力盛的他贏得最後的勝利。


    在大會之前,上官騰預擬了許多種可能會發生的情形,唯獨沒有料到這一出。到得這個地步,隻有硬著頭皮廝殺到底,或可殺出一條生路。他年紀比不上韓銅猊,可論手段,自認為要高出一籌,所以單打獨鬥倒不擔心,心裏隻恨翼雙飛兄妹倆,存亡斷續的時刻,竟玩起了失蹤,虧他撫養二人成人成材。


    韓銅猊好似看出了對手的心思,哈哈笑道:“不用找哩,那對陰陽怪氣的狗男女已經曝屍荒野啦,哈哈哈哈。”上官騰驚道:“你說什麽?”韓銅猊道:“我說那對雞翅膀狗男女已經死在雙刃穀中啦。”


    上官騰駭異之餘,疑心大起,翼雙飛兄妹倆的能為,他最清楚不過,除非事先有傷在身或中了埋伏,否則就算是韓銅猊,亦奈何不了兄妹倆。念及此處,他也哈哈大笑道:“狗賊,扯虛頭的本事還差了些。”韓銅猊道:“是嗎?”逮著攻防之間的空隙,向外圍的親隨吆喝了聲。


    底下隨從領命,抓起兩個麻袋,揚手就往台上一拋。


    隻聽“砰砰”兩聲悶響之後,麻袋中滴溜溜地滾出兩個人頭來。上官家家眾見了,無不聳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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