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琬因最後一輪值夜,睡得很沉,加上牛崩天震天價響的鼾聲在旁,壓根沒聽到車帷外齙牙仔一幹人的爭吵聲,直至過往車隊中的一頭毛驢不小心踢翻了大糞幫攜帶來的一桶陳年老糞,才被臭氣熏醒。


    她剛睜開眼,牛崩天和楚瑤也跟著被臭醒了。三人一醒來,第一反應俱是往車帷外鑽,三人心裏頭一般的心思,臭氣鐵定是另外兩人放的臭屁。不成想外頭的臭氣更加的濃鬱,熏的三人立馬又縮回了馬車。


    耳畔隻聽得馬車外人馬喧騰,嘈雜不已。


    喧鬧聲中,忽聽車帷外有人壓低了聲音道:“請問車內坐著的可是嶽陽樓方大小姐?”聲音溫文爾雅,沒有絲毫的躁動。


    方小琬皺了皺眉頭,認不出聲音的主人,不待她作答,牛崩天就掀開了簾子,但見來人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斯斯文文,一副十足的儒雅相貌。


    牛崩天開門見山問道:“你是哪個?”儒雅男子回道:“小生顏子儒,家父乃上官堡的管家。”


    顏子儒的父親在上官家做了十幾年的管家,調停分派,無微不至。此次大會,顏管家考慮到各個關卡上,幾乎都是韓家的人,生怕他們區別對待上官家的親友,故此另外安排了顏子儒出來接待來賓。


    方小琬端詳著眼前的儒生,心道:“原來是顏管家的兒子,仔細看,果真有他爹的影子。”說道:“聽俊城哥說你一直在外學藝,何時回來的?”顏子儒道:“今年回來的。”說話間,向馬車內快速瞄了一眼,跟著問道:“方大小姐沒跟令尊一起來麽?”


    方小琬沒做隱瞞,當下說明來意。


    顏子儒聽說黃泉擺渡人也在車內,登時麵露難色。葉馗在江湖上的風評並不佳,在世人眼中,黃泉擺渡人即是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三皇堡作為名門正派,懲奸除惡那是責無旁貸,怎能與大惡人同流合汙。


    顏子儒思索再三後,說道:“這……這個……小生做不了主。”


    由於上官俊城外出未歸,顏子儒隻好先領著方小琬等來到最近的一座市鎮落腳。


    鎮子不大,橫豎四條街,湊成一個大大的井字。整個鎮子基本就是為三皇堡所設,從各色店鋪到其中的人員,幾乎都能與三皇堡拉上關係。


    落腳點位於小鎮的邊緣,斑駁的牆麵,脫皮的大門,意味著這座院子鮮有人來打理。顧忌到葉馗的身份,顏子儒不敢將幾人往堡內領,縱然方小琬與他的少主人情同手足,但在這個節點,保持一切安然如故才是最重要的。


    尚未進門,齙牙仔和牛崩天就抱怨了起來:“喂,這就是你們三皇堡的待客之道?方丫頭好歹是你們少主人的青梅竹馬,你一個管家的兒子,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兩人一左一右,梗著個脖子,四隻黑壓壓的鼻孔緊緊對著顏子儒,分外的咄咄逼人。


    方小琬嗬道:“你們兩個別欺負人家。我覺著這院子挺好,沒什麽人來往,用來治病養傷再適宜不過。”話鋒一轉,“齙牙仔,你怎麽全身都濕透了,而且……而且還臭烘烘的?”


    楚瑤和牛崩天先前沒留意,這時見了,也奇道:“對呀,真的臭烘烘的。”


    齙牙仔一臉窘迫,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沒好氣道:“還不是因為腳抽筋了。”


    幾個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心想腳抽筋跟身上發臭有什麽關聯,不過平日裏齙牙仔盡折騰些出乎常理的事,幾人早已見怪不怪,所以都沒再追問。


    及至黃昏時分,上官俊城偕同一個中年男子並轡而至。方小琬與上官俊城分開沒多久,當下體己話都免了,直奔主題。


    方小琬憂慮道:“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上官俊城一揮手,道:“不礙事,不過要先委屈一下你們,待交接大典之後,再給你們挪個好地方。”


    那中年男子一進屋,就給葉馗號上了脈。


    上官俊城問道:“剻大夫,具體傷勢如何?”剻大夫一言不發,好似沒聽見一般,切過脈息之後,取出銀針,徑自紮了起來。


    齙牙仔見這個郎中好大的架子,“嘿”的一聲,道:“這老小子膽子挺肥,未來堡主問話,他屁都不回一個。”上官俊城擺擺手,示意齙牙仔不要多事,低聲道:“我們就別這裏礙手礙腳了。”說完與方小琬等去了外間。


    齙牙仔道:“我說渣……我說上官兄,你這樣子是不行的,毫無威嚇力,說的話下屬全當耳旁風,以後當了堡主,怎麽號令群雄。”顏子儒道:“齙牙先生有所不知,剻大夫脾氣古怪,就算是堡主問話,也是有一句沒一句。”齙牙仔道:“嗬,這麽狂傲,你們怎麽忍得了?”上官俊城道:“人家有狂傲的資本。”


    齙牙仔很不屑地嗤了一聲,嘟噥道:“有個屁資本。”可細細想來,上官俊城的話的確有點道理,再厲害的人物,總有受傷生病的時候,如果是小病小痛也就罷了,碰到大災大難,大夫醫術的高低,可能就是生與死的差別。想到此處,不由得長歎一聲,心道:“想當初要是跟著醫師學醫,現在肯定事業有成,美女左擁右抱。唉,真不知道當年在想些什麽玩意。”


    上官俊城問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後,歎道:“沒想到中間還有這麽一段曲折。”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剻大夫才從裏屋走出,不待方小琬等啟口,率先說道:“人是醒了,不過他的內傷我治不了。”再簡短不過的兩句話,卻引得眾人的心弦一張一弛。


    剻大夫接著說道:“目前體內的淤血尚未清除,人有點虛弱,接下來幾天我會準時來給他清淤通氣。”說完,拿起藥箱就往外走。


    楚瑤急道:“那……那葉哥哥的內傷怎麽辦?難道一輩子都好不了了嗎?”剻大夫道:“他這內傷不宜久拖,uu看書 .uukanshu.c 病人若能平心靜氣,不去觸動傷體,或許還能活個三年五載,甚至更長,但要是不聽勸告,強自發動內力,那就隻有聽天由命了。”


    牛崩天道:“老老實實才三五年活頭,那還不如瀟灑一把算了。”


    方小琬道:“難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剻大夫道:“我隻說我治不了,沒說其他人,天下間奇人異士何其多也,保不準有人能夠起死回生。”


    方小琬見有希望,追著問道:“剻大夫,天下間的奇人異士,你總比我們清楚,不妨指點一二。”剻大夫道:“我不敢打包票。”方小琬道:“但說無妨。”


    剻大夫稍作沉吟後,道:“唔,恐怕隻有天下第一庸醫有這個能耐了。”


    眾人聞說,無不納罕,心中全是一般的心思:“尋醫問診,總歸是醫術越高明越好,哪有人主動找庸醫治病的道理。”


    齙牙仔嘴快,第一個提出疑問。


    剻大夫道:“天下第一庸醫並非是真正的庸醫,他之所以會給自己起這麽個惹眼的名號,隻因他說世上神醫太多,不論內行外行,但凡提個藥箱,都能自稱神醫。他說既然世上的大夫都爭著做神醫,他就委屈一點,做個庸醫就可以了。”


    上官俊城聽完,拍手笑道:“這人有點意思,如果有機會,本公子倒想結識結識這位天下第一庸醫。”又問:“不知他目今在何處開館?”剻大夫道:“之前一直在兩粵地區遊走,最近兩年聽說去了昆侖山。”


    聽完這話,方小琬不禁舒了口氣,至少還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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