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開始前,有兩個時辰的休憩時間,群雄談笑風生的同時,工作人員開始重新布置船內結構。令人震驚的是,船體內所有房間均是可拆卸的,有些竟然能夠自由升降移動。群雄看得歎為觀止,對於木師的敬仰更是不可名狀。


    兩個時辰之後,方舟內煥然大變貌,原本的五層屋宇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紛繁錯雜、纏繞盤桓的超級大迷宮。


    老袁領著進入決賽的三十二人來到入口處,說道:“首先,恭喜各位順利進入決賽。這決賽的規則嘛,非常簡單,哪一個率先到達終點,哪一個便是今屆賭神大賽的賭神。雖然賽道中摻雜有迷宮元素在內,不過以各位的能為,肯定不在話下。”


    一聲號炮震天價響,決賽就此拉開序幕。


    縱然談不上千辛萬苦,但一路走到這裏也不是很容易,大夥麵麵相望,誰都不願做出頭鳥,踏出那第一步。


    南山三老天性純真,來參加這賭神大賽,目的就是為了玩。他們見眾人堵在前頭,紋絲不動,登時就不耐煩了,邊往前擠邊嚷嚷道:“喂,你們傻不愣登的幹杵著幹啥,比賽開始了,沒聽見啊。”


    人都有從眾心理,一旦有人帶了頭,後麵再要起步就容易多了。


    待三十二人魚貫進入第一個房間後,石門轟隆一聲,應聲而閉。


    屋子裏頭漆黑一片,膽子最小的幸運蛋當場失聲喊了出來。


    眾人全身戒備,但聽得“噗噗”之聲此起彼伏,不知誰喊了句:“當心暗器。”話音未落,眼前赫然大亮,原來隻是牆頭火把點著所發出的聲音。


    有了火光,氣息得以調勻,驚心恢複平靜。環顧四周,是一間空無一物的石室,冰涼灰暗的四麵牆壁上不帶一扇門窗。


    死不老率先抱怨了起來:


    “木師真是老糊塗,連門都忘了安,出去後得好好說教說教他。”


    “說不定是袁老頭克扣工錢,木師心存不滿,故意沒安。”


    “二弟說的不對。”


    “我怎麽不對了?”


    “如果是克扣工資,應該連牆都不給蓋,現在非但蓋起了牆,還把原本用來做門的豁口也給堵上了。由此可證明,袁老頭不僅沒克扣工資,反而還多給了錢。”


    二老聽完,深以為然,齊聲道:“大哥說的有理呀。”


    群雄不去與他們三兄弟摻和,想著既然是迷宮,其中定然暗藏機關。眾人在牆壁上敲敲打打,試圖找出暗門的所在。


    忽有人喊道:“你們看,地上有字。”


    眾人聞說,急急低頭去瞅,但見青石板上果真鐫了四個大字——“一石二人”。整個房間內攏共鋪裝了一十六塊大石板,每一塊青石板上皆鐫有相同的字樣。


    枯屍道:“一屎二尿,聽說,從未聽過,一石二人。”


    眾人聽他將一石二鳥說成了一屎二尿,無不感到好笑。


    方小琬道:“按照字麵意思理解,每塊石板站兩人,豈不正好是三十二人。”齙牙仔卻不以為然,把手一揮:“既然是迷宮,肯定不會這麽容易,大肉包子你……”話未說完,驟覺兩道凶光從方小琬眼中射出,他強自吞了口唾沫,嘿嘿笑道:“小籠包子,小籠包子。”


    方小琬把麵孔一轉,瞪著葉馗道:“是你告訴他的?”葉馗奇道:“告訴他什麽?”方小琬道:“還給我裝傻,當然是那……那個外號。”生怕給更多人聽到,盡量把聲音壓到了最低。葉馗道:“噢,你說小籠包啊,我沒跟他說過。”


    齙牙仔覥著臉笑道:“是我從小魏雲那打聽來的。”方小琬聽了,氣得直哼哼道:“那個多嘴的臭丫頭,屁股又癢癢了。”齙牙仔道:“嗨呀,犯不著惱火嘛,小籠包不是蠻好聽的。”


    上官俊城笑道:“我也覺著挺可愛的。琬妹,以後我就改叫你做小籠包吧。”方小琬道:“你敢。”


    帷帽男子見眾人無視腳底下的信息,依舊各自為營,在那尋找莫須有的出路,不禁有些來火,大聲道:“與其在這幹耗,不妨就照字麵意思,試它一試,又沒有損失。”


    多數人舉手讚成,當然也有人持反對意見,幸運蛋就是其中一個。


    幸運蛋道:“怎麽沒有損失,萬一背後藏的是陷阱,豈不要遭。”上官俊城道:“閣下有更好的主意嗎?”


    幸運蛋嘟嘟噥噥,就是不願意聽從調度,左兜兜,右晃晃,始終不在一個地方老實呆著。


    枯屍不耐煩了,狠狠一拍幸運蛋的肩膀,命令道:“你,去那站著。”伸手指向了其中一塊石板。幸運蛋也不知是誰拍他的肩膀,脫口而出道:“我憑什麽要聽你的?”一回首,撞見枯屍那可怖的麵孔,嚇得他渾身一個哆嗦,不敢再二話,老老實實去了指定的石板。


    那頭幸運蛋剛站定,這頭南山三老又出幺蛾子了,原來三人無論如何都不肯分開,認定了要站一塊。


    三老道:“我們自打從娘胎裏出來,吃飯喝水拉屎撒尿,沒有一件事是分開來做的,憑什麽要分開站?不分。”


    眼看糾紛再起,方小琬道:“老不死,你過來。”說著掏出隨身攜帶的荷包。三老小孩心性,必須用小孩子的方法來應對三人。


    老不死道:“幹嘛?”方小琬道:“我給你看件好東西。”三老同時道:“什麽好東西?”伸長了脖子,都湊過來看。


    方小琬假意捂緊了荷包,好似裏麵真藏了個無價之寶,說道:“隻準一個一個看。”死不老道:“嗨呀,蛐丫頭,看個寶貝而已,哪來那麽多規矩。一雙眼看,三雙眼看,不都一個樣,難不成多了兩雙眼,就會看壞了寶貝。”


    方小琬道:“既然如此,那誰也別看了。”三老互相對望了一眼後,爭相搶道:“我先看,我先看。”


    三人互不相讓,不得不以猜拳決出勝負,最終由老不死勝出。


    其他選手早已兩人一組,分別站定,就在老不死興踏進方小琬所在石板的一瞬間,“錚”的一聲巨響,眾人驟覺得腳下一空,不及做任何反應,身子便不由自主的跟著往下墜。


    眾人雖然早有防備,仍是猝不及防,一聲“糟糕”都沒來得及喊出,即被黑洞吞噬進了肚腹。


    葉馗反應算十分敏捷的了,發覺異情,第一時間往上縱躍,可腳下空空,根本無借力之處,隻得以伴隨著其他三十一人,一同向深處墜落。


    所幸下墜的過程沒有持續太長時間,片刻後,雙腳重新觸及到了實物,眼前也跟著恢複了光亮。


    葉馗深吸了幾口氣,平複下心緒,發覺自己身處在一座封閉的花園內,腳下軟軟的,原來是鋪了一層厚厚的幹草。


    此時再回顧剛才的驚險經曆,心中粗略估算了一下,從上到下頂多也就四五丈的高度,如果是在平日裏,從這個高度躍下,可以說是跟玩一般,無奈方才目不能視,以致惴惴然至今。


    “呼,好險呐。”


    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入耳窩,葉馗這時才注意到身旁猶自立著一人,是上官俊城。


    上官俊城道:“咦,隻有我跟你兩個人嗎?”葉馗道:“看似如此。”從尖叫聲的遠近來判斷,三十二人應該被分成了十六組,分送到了十六個不同的房間,隻是他不明白上官俊城何以會選擇與他一組。


    上官俊城道:“你別多想啊,若非琬妹去哄那老不死,我也不會與你一組。”葉馗道:“這樣便好。”


    兩人從容走下草堆,沿著唯一的一條小徑緩緩前進,有了之前的經曆,二人都警戒了許多。


    花園狹長且多阻,兩邊是清一色的竹林,透過竹林,能看到矗立在後麵的木板牆。


    兩人俱是身手不凡,五感過人,在如此狹小的空間內,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兩人的耳目。


    無言走了一段,上官俊城忽道:“喂,姓葉的,你覺得琬妹怎麽樣?”葉馗不明他所問何意,沒有作聲。上官俊城含笑道:“聽琬妹說,你倆曾在一個荒山岩洞內共宿過一夜?”見葉馗仍沒回應,正色道:“我可警告你,別亂打主意,琬妹與我青梅竹馬,早有婚約。”


    上官俊城見身邊人始終不發一言,頗感沒趣,默不作聲走了幾步後,忽而一聲冷笑道:“我道黃泉擺渡人是多麽英雄豪傑,殊不知是個縮頭畏尾的孬種,心儀的女人讓人搶了去,竟無半點反應。”搶上一步,阻在葉馗跟前,“喂,別裝了,大家都是男人,說真心話,你對琬妹有意思,是不是?”


    葉馗徑從其旁繞道而過,隻撇下一句:“作為一個男人,你是真夠八婆的。”上官俊城“哈”的一聲,叫道:“轉移話題,無疑是默認了。”葉馗道:“我要怎麽回答,你才不能不吵吵。”


    說話間,兩人來到一塊開闊處。隻見地下凹凸不平,光眼前一段路上就設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坑,腳掌寬的小路錯亂縱橫在矮坑之間。


    坑前擺了一張槐木小方桌,桌麵上左邊擱了一頂頭套和一條鎖鏈,右邊放了一尊香爐,中間兩幅白紙,分別用文字與圖影講明了通關規則。


    葉馗粗略掃了一眼,內容大抵與“盲人與跛子”的故事類同。兩個人中,一人必須套上蒙眼的頭套,另一人則要戴上扣手扣腳的鎖鏈,戴頭套的充當馱馬,扣鎖鏈的則負責指路。一炷香的時間為準,香燒完而人未到達終點算輸,不慎跌入坑內同樣算作出局。


    若隻有以上內容,一般情況下,選手們審時度勢,都會選擇通力協作,差就差在底下還多了幾行小字,大致意思是說盲人隻要有在一個人過坑的信心,完全可以將跛子摔下;同樣的,跛子也可以亂指一通,將瞎子騙入坑內,隻是少了馱子,時間上未免會有些緊迫,需要在雙手雙腳被扣的情況下,蠕行到終點。


    上官俊城逐句看完,大為不忿道:“這算哪門子的賭賽,比的是哪門子的技巧?”說著狠狠瞪了葉馗一眼,好似這規則是他定下來的。


    葉馗也很無奈,說道:“有抱怨的工夫,不如加緊時間,早些過去。”說完,拿起頭套就準備戴上。


    上官俊城伸手來搶:“誰讓你戴了?”葉馗道:“我是無所謂的,你願意做馱馬,就如你所願。”手一揚,將頭套拋給了上官俊城,他沒想到上官俊城這樣的公子哥會願意做目不能視的腳力。


    上官俊城老大不樂意,看著攥在手中的頭套,左不情右不願的,就是不往頭上戴,好不容易戴上,沒片時,又給摘了下來,衝葉馗道:“別急著走,我先跟你約法三章。”也不管葉馗答不答應,徑直一二三說了起來:“第一:雙手給我老實點,不準亂碰亂摸……”


    葉馗翻了個白眼,說道:“放心,我沒有斷袖之癖。”上官俊城道:“有那嗜好的人會自個兒承認嗎?我管你有沒有,兩隻爪子給我老實安分點,要是哪一隻爪子亂動,就切哪一隻。”


    葉馗很是無奈道:“第二點呢?”上官俊城道:“第二,必須背對背。”葉馗眉頭一緊,在腦海中粗略想象了一下背對背的姿勢,說道:“你覺著不別扭就好。”


    上官俊城伸出三根手指:“第三,第三,唔,現在還沒想到,暫且先留著。”


    好不容易準備就緒,葉馗剛坐上上官俊城的後背,即發覺情勢不對,連喊了兩聲停,但全給當作了耳邊風。以他的功夫,或爬或蹦,總能在指定時間內到達終點,隻是那姿勢實在狼狽,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嚐試的。


    此時的兩人,既是競爭關係,亦是合作關係。葉馗不知這個富家公子打了什麽主意,隻能靜觀其變。


    上官俊城名門出身,從小就被當作未來堡主培養,談不上嬌生慣養,但也是養尊處優,肩頭上,除了背負著三皇堡的未來,還從沒扛過一人一物。這時,背著個葉馗,心裏是一千個疙瘩,一萬個不舒服,如鯁在喉,隻想早點走出這坑窪之地。


    前麵一段,他尚且記得路徑,拐過一個彎後,就完全成了沒頭蒼蠅。同一時間,肩頭越發覺得沉重,直如在背上添了一頭大肥豬。


    上官俊城心中本來就有火,怒罵道:“天殺的,找死啊,平白無故使什麽千斤墜?信不信摔你個狗吃屎,大家一拍兩散。”葉馗悶著個臉道:“你是怎麽想的,背對背的情況下我該怎麽看路?”上官俊城愣了一下,隨即道:“你腦袋瓜子又不是釘死的,不會轉過來看啊。”


    葉馗道:“先不說扭頭轉頸,視野不全,難免會有疏漏,就說那脖子老是給別著,血液不通,骨骼變形,到了晚年,怕落下個頸椎病什麽的。”他一個習武之人,扭個頭,轉個脖子,當然不是難事,隻是上官俊城不舒服,他被其反扣在背上,同樣很不舒坦,於是學著弄口幾句,意欲讓上官俊城知難而退,uu看書 .uukansh.co 與他調正位置。


    不想上官俊城不為所動,冷哼一聲道:“少在那給我裝無能。”說話間,後腰被什麽硬物拱了一下,隻聽他一聲尖叫:“怎麽還會拐彎呐?”一時間羞怒交加,恨不得將葉馗甩下方舟。


    葉馗完全不知所謂,問道:“什麽會拐彎?”上官俊城氣得語不成句:“你……你……你那玩意頂著我腰啦。”


    葉馗低頭瞄了一眼,說道:“腳鏈而已,用得著一驚一乍的嗎?”上官俊城兀自狐疑道:“真的是腳鏈?”葉馗道:“你當是什麽?”


    上官俊城定了定神後,厲聲道:“早跟你講明白了,沒事別亂動,如果不是為了琬妹,我才不稀罕來參加這鳥神大賽。”


    葉馗隻道他忌諱與其他男人近身接觸,於是重申道:“再說一遍,我沒有龍陽之好。縱然有,也看不上你,所以你大可放十萬八千個心。”上官俊城聞言,反倒不悅道:“我怎麽了?”葉馗道:“一身胭脂水粉氣,都不知是男是女。”


    上官俊城怒道:“胭脂水粉怎麽了?難道非得醃裏巴臢,一身臭汗,才稱得上真男人?我呸!那全是你們這群懶散貨色捏造出來的說辭。君子處身立世,該當潔濁揚清,束身自好。再說,我臉上也沒抹什麽胭脂水粉,不過是些膏油罷了。”


    葉馗道:“那這一股香氣是從哪裏散發出來的?”上官俊城道:“香囊,聽說過沒?像你這種粗魯不堪的臭男人,焉會懂得精致男兒的立身。”


    沒有驚心動魄,亦沒有不虞之變,半炷香後,兩人順利登上了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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