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力”的比試之後,有半個時辰的休息調整時間。


    楚瑤見葉馗目不轉睛盯著積分榜,隻道他心中憂慮,溫言安慰道:“葉哥哥不必太心焦,畢竟還剩兩輪比試呢,我相信葉哥哥一定能夠後來追上。”赫顏查冷不丁道:“誰說還剩兩輪?”楚瑤皺了皺眉頭,心道:“赫大王連如此簡單的算術都不會,真是稀奇。”說道:“五輪比試,比了三輪,不是還剩兩輪嗎?”


    赫顏查搖頭,豎起一根指頭,道:“隻剩最後一輪。”楚瑤的眉頭皺的更緊了,說道:“袁老前輩明明說了有五項比試,‘眼力’、‘耳力’、‘耐力’、‘記憶力’和‘智力’,我聽的清清楚楚。”


    赫顏查道:“的確是五項,不過‘耐力’不計分。”葉馗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同樣吃了一驚,忙問其中原由。旁邊一個老油條道:“因為‘耐力’用不著比。”赫顏查搖頭道:“這位老兄的回答不算準確,‘耐力’是要考較的,但它不像‘眼力’和‘耳力’那般比試。”


    牛崩天道:“那是怎麽個比法?”赫顏查沒有直接他的問題,反而問道:“你們還記得開幕儀式後的那一頓大餐嗎?”齙牙仔道:“我們又沒犯失憶症,怎麽不記得。”


    赫顏查道:“賭神大賽有規定,一旦比賽開始,除了開始時那一餐,中途不準再行進食和寢睡,違規者當自動退出看待。換句話說,賭神大賽本身就是一場耐力的比試。”


    聽到這裏,葉馗終於恍然:“怪不得先前一個個餓鬼投胎似的,原來是為了持久戰做準備。”


    齙牙仔卻埋怨起了赫顏查:“赫大王呀赫大王,這種事你倒是早點說啊,我當時想著進食太多,容易犯困,隻吃了個八分飽,早知如此,就該吃它個十二三分飽。”赫顏查嘿嘿笑道:“小王一時也沒想起來。”


    牛崩天道:“不能吃飯,不能睡覺,上茅廁總可以吧。”赫顏查笑道:“上茅房是允許的。”齙牙仔聞言,偷偷籲一口氣,小聲嘟噥道:“幸好,幸好,要不然尿頻發作,就尷尬了。”


    幾人又問及賭神大賽的時長,赫顏查撓著他頷下紛亂的胡須,道:“那可不好說啊,進展順利,大半天即能結束。如果是遇到曲折反複的情況,嘿嘿,隻能跟你們說,第六屆賭神大賽耗時四天五夜才決出勝負。”見楚瑤幾人舌撟不下,不免有些得意道:“現在知道耐力的重要性了吧。”


    原本以為還有兩次追分機會,現在一下子縮減了一半,對葉馗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趁著休息時間,他決定去隔壁向方小琬取取經。


    偏生不湊巧,他在回廊上轉了兩圈,也沒見著方小琬的影子。


    正沒主意時,南山三老恰巧經過。不死老一見葉馗,登即上來搭話道:“小葉子,是不是在找茅廁?喏,前邊盡頭右拐,然後穿過一條大長廊,在第三個轉彎處左拐……”


    話到一半,就讓老不死給打斷了:“二弟你真糊塗,黃泉小子分數還沒咱高呢,我們忽悠他沒用。”不死老眉頭一皺,道:“是嗎?我怎麽記得他好像比我們高兩分呐。”死不老道:“二哥,你記錯啦,是我們比他高兩分,不信你看榜單嘛。喏,九分,這不明明白白寫著。”


    葉馗見三老的分數竟在自己之上,頗感吃驚,同時又有些羞愧,自己竟然比不上三個老小孩。


    不死老看清了分數,一拍腦門道:“嘿,真是九分。嗨,白白浪費我的口水。”


    葉馗還真有些尿意,既然三人知道,省的再去問工作人員,遂問道:“茅廁怎麽走?”死不老道:“我怎麽知道?去去去,別耽誤我們做正事。”反而驅趕起了葉馗。


    葉馗聽他們前言不搭後語,搖了搖頭,懶得深究。


    原來南山三老見各自的分數盤桓在三十二名左右,隨時都有跌出決賽圈的風險,為了能夠進入決賽,三人便動起了歪腦筋。他們見方舟內的房間千篇一律,長廊縱橫交錯,稍不留意,就會迷失其中,遂想借指點茅廁路徑,來把分數比他們高的選手引入方舟腹部,從而錯過“智力”比試。


    可能是“尿”這個詞掛嘴上次數多了,三人不覺也先後有了尿意。


    死不老捂著小腹道:“大哥,茅廁在哪?”老不死道:“我哪知道,我又沒去過。”不死老道:“船這麽大,茅廁肯定也不少,沒一百,估計也有幾十,我們四處找找。”


    所謂天道好輪回,先前亂指路徑,盼著他人迷路,這會兒,反把自己給迷失在了其中。前後是望不盡的長廊,兩邊是大同小異的房間,三人來回走了半天,感覺像是在原地踏步。


    走了許久不見個人影,三老愈發焦躁起來。正沒頭緒,前頭忽然傳來人聲,三老大喜,忙趨步趕了過去,長廊盡頭有兩個鬼鬼祟祟的駝子一閃而過。


    三老好奇心起,隻道兩人在玩什麽遊戲,輕手輕腳跟在兩人後頭。


    兩個駝子來到一處偏僻的院落,見四下無人,迅速鑽進了一旁的小木屋內。


    三老跟著摸到屋外,悄悄地在紙窗上戳了三個小洞。透過小洞,隻見那兩個駝子一進入屋內,立即就直起了腰身。正當三老困惑之時,兩人反手從背後取下一個大包袱,原來是假裝的駝背。


    打開層層纏裹的包袱,內中竟藏著兩隻鳥籠,滿滿當當各擠了五六隻鴿子。一見鴿子,三老登即恍然,不約而同叫出了聲。


    屋內二人一個驚慌,立時全身警戒,喝道:“是誰?”


    三老笑嘻嘻地推門而入,說道:“這鴿子,也借我們用一用唄。”那二人不假思索,一口回絕道:“不行。”他倆不知三老的這個問題隻有一個正確答案,而他倆答錯了。


    這邊廂,葉馗在人潮之中久久尋不見方小琬,正欲放棄之際,忽聽到一串熟悉的笑聲,不是方小琬是誰。


    方小琬正與上官俊城說笑,轉眼瞧見迎麵而來的葉馗,笑盈盈道:“葉門神,有何指教呀?”


    葉馗好不容易找到正主,反而猶豫了起來,本以為請教個法子,會很簡單,但是他沒把自己孤傲的性格計算在內,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愣了片刻後,即又抽身折了回來。


    方小琬對他的脾性多少有些了解,心道:“死要麵子的家夥。”上前拉他進了個行人較少的過道,劈麵就問道:“喂,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葉馗搖頭。


    方小琬翻了個白眼給他,道:“你什麽時候也這般婆婆媽媽了,有事就說。”葉馗見她一個姑娘家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己再要忸怩,實在說不過去,硬著頭皮道:“你……你有……你有什麽訣竅可以教教我?”簡簡單單一句話好似要了他的命,他自己都不知道上一回這般低聲下氣求人是在何年何月。


    方小琬一怔:“訣竅?”隨即反應過來道:“哦,你說考試的訣竅呀?”撲哧笑道:“瞎蒙的。”葉馗聽到這個回答,不禁大為失望,心道:“我怎麽沒那麽好運氣。”


    方小琬隨即又道:“不過真要細細查究,也不能說是完全瞎蒙,隻能算我們運氣好,瞎貓撞著了死耗子。”葉馗皺眉蹙額,完全聽不明白。方小琬解釋道:“起初‘眼力’比試時,我們也是毫無頭緒,後來是燕……”


    “咳咳。”上官俊城不知何時斜身站在了過道口。


    方小琬微微吐了下舌頭,接著說道:“是俊城哥想出來的主意,我們一竅不通,但考官肯定是通了幾竅的。我們倆就一邊大聲宣讀十隻雞與十個流派的各種組合,一邊凝神觀察考官的表情。”


    聽到這裏,葉馗算是明白了,說道:“原來你們將鑒貌辨色用在了考官身上。”方小琬道:“隻可惜‘耳力’比試的時候,這一招就管不上用場了。”


    說話間,外廊傳來一陣騷動。


    回廊上,群雄爭先恐後,你推我搡,正在追逐著什麽。葉馗順著眾人追逐的方向看去,隻見一隻白鴿在半空來回盤旋。


    這麽多人為了一隻鴿子你追我趕,甚至大打出手,葉馗感到十分的不解,心道:“一隻鴿子有什麽好追逐的,難不成吃了能羽化升仙。”


    方小琬道:“你知他們何以這般狂熱?”葉馗搖頭,表示不知。


    上官俊城插嘴道:“賭博不僅考量技術能力,也是運氣的比拚。”說到這裏,突然轉首向葉馗一笑,道:“葉門神,你說是不是?”


    門神這個外號是方小琬給葉馗起的,因為她說葉馗不苟言笑甚至帶了點凶相的麵孔跟過年時貼在大門上的門神殊無二致,當然這個外號也隻有她一人使用。這個時候,忽然從上官俊城的口中說出,葉馗聽了,心裏頭怪怪的,更令他雞皮疙瘩冒起的是上官俊城的微笑,他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隻覺得那一抹微笑中充滿了怪異。


    上官俊城見他不答,又問了一遍,葉馗才回過神來,道:“嗯,運氣的確很重要。”


    方小琬道:“我聽他們說,當年賭神大賽的創始人,也就是老袁了,為了想出考較運氣的萬全之策,可謂是費盡了心思。就在他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之時,一隻鴿子掠空而過,在他頭頂之上留下了一泡鳥屎,也正是在那個時刻,老袁靈光一現……”說到這,不覺笑出聲來。


    葉馗大致猜出了眾人追逐白鴿的緣由,心道:“這算哪門子的靈光。”


    方小琬嗤嗤笑了一會兒後,舉起纖纖素手,指著白鴿道:“這隻鴿子便是代表運氣的幸運鴿,每屆比賽第一個得到幸運鴿垂青的人可以直接進入決賽。”


    葉馗聽完,聯想起自己的排名,竟然有些心動,但要他去追逐一坨鳥屎,實所難以做到。


    就在此時,人群中有人叫道:“我中啦,我中啦,我中了‘幸運之便’啦。”跟著就見一個腦門上頂著一泡新鮮的鳥屎的年輕男子歡呼雀躍衝出了人群。


    葉馗看那走了鳥屎運的年輕男子有些眼熟,不禁多看了幾眼,驟然想起:“這不是之前讓齙牙仔忽悠的東倒西歪的倒黴蛋嗎?唔,不對,不能再叫他倒黴蛋了,得改叫幸運蛋才是。”


    幸運蛋的走運,則意味著其他人的不走運,隻見群雄一應的垂頭喪氣、長籲短歎。


    有的道:“鳥祖宗啊,我天天給你燒高香,為甚還是輪不到我?”有的道:“平日裏三天兩頭中鳥屎,他娘的今兒個反倒不來了。老天爺,你耍我玩呢。”有的道:“剛才若不是哪個王八羔子擠我,幸運之便就是老子的了。”還有的道:“我肩頭也濺到了幾滴,應該有個安慰獎才是。”一個個話語中又是嫉妒,又是懊惱。


    這邊,老袁剛給幸運蛋頒發決賽資格證,那邊廂,南山三老大呼小叫從樓下跑了上來,邊跑邊嚷嚷道:“我們中啦,我們中啦。”


    但見三老渾身濕漉漉地出現在群雄麵前,全身上下無處不覆蓋著鳥糞。


    不死老最起勁,興衝衝地跑在最前頭,嘴裏一個勁地叫道:“我們中了幸運之便,我們中了幸運之便,我們中了幸運之……”第三個“便”字沒出口,一眼照見了幸運蛋頭上的鳥屎,恨恨道:“該死的臭鴿子,就不能多忍一會兒嗎,白澆了一身屎尿。”


    群雄一見三人這副模樣,登即猜出了他們的意圖。


    “好個南山三老,竟想濫竽充數,蒙混過關,簡直不把在場豪傑放在眼裏。”


    “但凡舞弊者,通通扔出船外。”


    “對,扔出船外,摔不死你們。”


    三老聽到群雄要將他們扔出船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齊齊往後躍了一大步。


    老不死兀自嘴硬道:“誰,誰說我們作弊,拿出證據來。”另外二老跟著附和道:“對呀,拿出證據來。”


    袁中侯越出人叢,指著三人的腦袋道:“你們頭頂的鳥屎,便是最好的證據。”他排名在三老之後,若能借此機會除掉三人,對他進入決賽可以說是大大的有利。


    不死老道:“笑話了,哪個規定不許在頭頂撂鳥屎的。你規定的,還是他規定的?”死不老道:“就是,我們兄弟願意在頭頂撂幾坨鳥屎,就撂幾坨鳥屎,關你們屁事。”


    袁中侯厲聲喝道:“哪有人無緣無故往頭上撂臭鳥屎的,分明是狡辯。”老不死叫道:“哈呀,你怎麽知道是無緣無故,說不定我們澆鳥屎是為了……為了……為了美容呢。”


    爭論間,枯屍也來湊熱鬧道:“胡說九道,uu看書ww.uukans 鳥屎美容,沒聽說。”他覺著胡說九道比八道多上一道,語意更強烈。不死老梗著脖子道:“我大哥又沒說一定有效。”


    袁中侯道:“還在狡辯。朋友們,別再跟他們囉嗦了,大夥一塊上,早點把這三個無賴扔下船,早點進行下一場比試。”群雄紛紛叫好。


    三老一看這勢頭,一邊往後退,一邊揮舞著雙手,叫道:“好好好,我們坦白,我們坦白就是了。我們之所以在頭頂澆鳥屎,其實是為了……是為了……”


    眼看群雄一步步逼近,死不老急中生智,叫道:“其實是為了補充營養,好茁壯成長。”


    群雄聽了,不禁都呆住了,嘀咕道:“什麽玩意?”


    老不死當即順著自己兄弟的意思,說道:“我們……我們嫌自己身高太矮了點,所以施點肥料,改善改善夥食,不奇怪啊。”


    聽到這裏,人群之中終於有人忍不住了,失聲笑了出來,笑聲越傳越廣,到最後,當真是哄堂大笑。


    群雄道:“你們仨當自己是地裏的莊稼呀,還施肥助長。”不死老道:“莊稼能施肥,花花草草也能施肥,憑什麽人不能施肥?”死不老附和道:“就是,說到底啊,還是你們太死板了,不懂得變通。”


    袁中侯喝道:“簡直是胡攪蠻纏。”向老袁拱了拱手,道:“前輩,你是賭神大賽的話語人,你說該當如何處置?”老袁回禮道:“雖然南山三老有舞弊嫌疑,但未成事實,所以這回就不追究了。”


    三老一聲歡呼,又是手舞足蹈,又是對著群雄做著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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